出得门来,天已经大黑。此处原本就无人往来,并没有点灯,一路上只有月华皎洁,映着树影绰绰,白雪皑皑。
画扇扶着姑姑,一路上踏雪而行,雪地上留下整齐凌乱两行脚印,深深浅浅。北国酷寒,到了夜晚尤其如此,画扇却不觉得冷,心中早已被深深的喜悦填满。
“姑姑,咱们一起好好地活着……”声音轻若无闻地,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从来不会去争……父皇的爱,公主的名分,你告诉我一切都是命……如今也是……平安地活着,便是福了。”
这是姑姑曾告诉她的,既然天已注定无福,能平安地活着便好。
宛言“呀呀”地笑着,顺手掠过路旁的一枝雪,霎时雪落纷纷,银光闪闪。画扇连忙拉了姑姑回小道上,嗔怪道:“可别冻伤了手!”
小路的尽头,是一处一进一出的过堂,平日里只做修园子的内侍休憩而用,如今只余漆黑一片。穿过过堂,便进了中宫侧殿。
画扇扶着姑姑,摸黑踏进过堂,却见对面是一片昏暗。心中已咯噔一下。过堂的门前后相呼,向来是不关的,及进便能见侧殿的灯火,如今……
有一阵寒意袭上心头,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却听身后“啪”地一声,也关上了。
一点火光幽幽亮起,黑暗渐次退却开来,昏黄的烛光中,是若如一袭大红色的宫袍,金线绣成的凤在裙袂之间飞舞,映出火光忽明忽暗。
心底一沉,不由地紧紧抓住姑姑的手。难道又是哪里得罪她了,来兴师问罪的?画扇心中惶惶地想,努力思索着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可若如此,她大可以遣人逮了她去,何必纡尊降贵亲自在这等她。
“云画扇。”若如咬牙叫出这个名字,缓缓走近。那灯火越发地明亮起来。长长的裙裾拖地,如蛇一般在黑色的地面上游来。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强压着心中的恐惧,画扇恭敬地。
“你们去了哪里?”若如的声音极低,如鬼魅一般。
“我带姑姑随意走走……”
话音刚落,若如长而尖锐的护指已经穿透面纱,深深地嵌入她的脸颊之中。“你去找了杭太医,你找他做什么?”若如的声音已经接近低吼,如愤怒的野兽,“你想要借他的力量来打压我吗?你想要他治好你丑陋的脸,去勾引皇上,取代我的皇后之位?”
“我……”被若如的样子吓到,画扇一时懵了。宛言亦受了惊吓,惊慌的大声嚎哭起来,哭声在寂静的夜中分外的刺耳嘹亮。若如眉头一皱,扬手便是一个巴掌扇过去,打得宛言愣在原地,可笑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喜儿,把这个疯婆子给我拖到一边去!”若如恼怒地吩咐,“今儿个晚上,你们一个贱人一个疯子,都别想跑!”
“你到底要做什么!”终是忍不住,画扇愤怒地吼道,“我到底又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苦苦相逼,你已经是皇后了,何苦还要和我这样低贱的人纠缠……”
她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得尽父皇与母亲的宠爱,是高高再上的公主……如今她又已经是天朝的皇后,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哪怕不是放过,只是忽略了也好!
若如笑,嘴角的一丝诡异,在昏黄的灯光中尤其可怖:“做错了什么?云画扇,你和你娘一样,都是会勾引男人的狐媚子!不过可惜你们都福薄,注定享受不了这样的尊贵……云画扇……”她喃喃地,仿佛自言自语,“你不要怪我,你娘死在我娘手上,你死在我手上,这许是天注定的,你们母女注定要为我们母女的荣华富贵铺路……”
心中有奇怪的感觉,如冬日的北方一般,如潮水一般,慢慢地渗透。画扇只觉得脑子中一片空白,仿佛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棍。
“你说……”娘是死在姨娘手上的?还有,她已经知道了,连宸祈是娶错了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