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完那些长老,墨兀蓝觉得连日来的疲劳似乎都已堆积在一起,直接爆发了。无非就是这次在青国的动静大了些,又给幻树敌了之类。说什么这样对幻的名声不好,却也不想想,幻的名声又是谁打响的。
当初她接手幻的时候,已是穷弩之末。偏偏那些古旧的长老们还不醒悟,总觉得在江湖上还有一席之地。现在不比以前,声望只是一时的,没有实力,什么都是徒劳。
所以她当初不顾众人反对,执意将幻上上下下全部改革一新。即使阻力巨大,却也不曾犹豫。用结果说话,一向是她的准则。
刚刚踏出房门,就有人送来了一封请帖。本来墨兀蓝不想理会,给她送请帖的人太多了。小孩满月这种事,竟然也敢妄想她出门,天方夜谭!
只是这次不一样,因为送请帖的人,是修瑾城。
東国国主及冠,按惯例要宴请诸国。而今,请帖竟然送到了她墨兀蓝手上。如此诚心,她可有不去之理?
回来后,她已派人去调查这修瑾城,却不想,竟什么也没查出来。不知是他这个人本就如此干净,还是隐藏的太深,连一丝黑暗也不能窥探。
无论是哪一种,墨兀蓝都很感兴趣。
“及冠,这国主可真是年轻啊……”
看着墨兀蓝手上的请帖,除了名字,就只有及冠两个字。这修瑾城的行事手段,可真够简洁的。
兰若风记得现在各国的国主,几乎都已过而立之年,膝下都有子嗣。上次瞧见那修瑾城,面上不过二十几,还思忖着奇怪。原来,现在才及冠。
“怎么,羡慕?”
墨兀蓝好笑的看着兰若风,他盯着自己手里这请帖已经出神了。难不成还在怀疑那修瑾城是不是真的及冠吗?
“羡慕?我兰若风何曾羡慕过任何人,除非是……”
“除非是什么?”
看着墨兀蓝一脸的好奇,兰若风却没法将剩下的话说出口。如果那个人真的出现,自己一定会很羡慕。因为他一直知道,不管是谋还是自己,都不会成为那个人。
被墨兀蓝爱上的人。
天色微亮,薄雾中还透着点点星光。荷塘的青蛙声,在马儿的嘶鸣中,呱呱乱叫。一行人踏着清晨的微露,迎着初升的朝阳,踏往未知的土地。
既然是参加寿宴,礼物自是必不可少的。兰若风本来还自告奋勇要去准备,却被墨兀蓝拒绝了。她已准备了一份足够丰厚的大礼,相信修瑾城绝不会失望。
因为要送单淳回去,所以兰若风要过几天才能去東国与她们汇合。此次墨兀蓝只带了鬼影一个护法,青灵留下打点教中事务。说到底,对那群老头子她还是放不了心。
去東国的路途遥远,所以在看到请帖上的日期后,她们便提前启程了。谁知这路才刚刚开始,便遇上東国来接应的人。
来的至少有十几人,身后拉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不用看,也知道是为谁准备的。
忍住不嫌弃的冲动,墨兀蓝在那些人礼貌的注目下,坐进了马车里。出于安全考虑,鬼影还是骑着马跟在她旁边。而那些人就像护卫一般,将她牢牢围在中间,活像是哪家出嫁的大姑娘。
自从那件事以来,墨兀蓝已经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坐过马车了。一是嫌麻烦,二是觉得碍事,坐在马车里也容易招暗害,不如骑马来得方便。所以现在,墨兀蓝出门几乎都没坐过马车。
也不知道这修瑾城怎么想的,竟然派这么多人拉个马车来接她。要是寻常女子倒是情有可原,可她墨兀蓝是谁?叱咤江湖第一大教幻的教主,需要这样扭扭捏捏的保护?而且上次他们也算是交过手,这修瑾城清楚自己的实力。
他这么做,究竟为何?
“接到了吗?”
“是。”
竹林中间一座精巧的小屋立于其中,四周都是各色的奇花,应景的开着。整座竹林环绕着淡淡的清香,小屋背后是一条清澈的小溪,里面的鱼虾清晰可见。
旁边的风车在慢慢的旋转,微风拂过,门前的风铃清脆作响。顺着屋后的小路,又是一大片的果林,有些应季的果子,已经熟的透亮只待采摘。
垂钓于溪,嬉戏于林。憩于花丛中,饱腹果林间。世外桃源不过如此,只待有心人。
修瑾城准备这个地方,连他自己也说不上原因。听说幻就是坐落于花丛中,泛舟湖上或是树上小憩,都是墨兀蓝平时最爱做的事。
自上次一别,已过数日。这次及冠之宴,本只需请各国国主便好。而自己也不喜繁琐,却破例大请江湖人士,只为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也许墨兀蓝已经不记得,上次其实并不是他们第一次相见。早在四年前,他就见过墨兀蓝。准确的说来,他见的不是幻的教主,而是真正的墨兀蓝。
那个雨夜,弱小的女孩手握匕首干练的解决掉几十个围攻她的人。雨水和血水在她身边流淌成河,成堆的尸体分不出面貌,脏乱的散落在地。
而那个握着匕首的女孩,在杀掉最后一个敌人的时候,在大雨中慢慢蹲下,抱紧了自己却还是不住的颤抖……
修瑾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那个脆弱的墨兀蓝。尽管知道周围的那些尸体都是她下的手,却还是忍不住的想要疼惜。
如果她不是幻的教主,如果她需要承担的东西没有那么多,现在的墨兀蓝又会是什么样子呢?想到自己调查她时的震惊,本是最纯真的年纪却要背负最沉重的东西,这才是成就墨兀蓝的原因吧。
这次派那么多人去接她,一定很让她疑惑,说不定还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想到这里,他似乎可以联想到那两道柳叶似的眉毛皱成一团的样子,肯定很有趣。
于是,在落日的余晖中,伴着丝丝的暖意,修瑾城的护卫见到了主人来到这里的第一个笑容。那一瞬间他们仿佛产生了幻觉,好像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人,不是東国的国主,只是一个平凡的男子。
因为此时的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