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弹爆炸的瞬间。
周围死寂一秒。
紧接着，就是惊天的爆炸声。
恐怕除了张宝自己，其他人都没有预料到，张宝会对着小徒弟下手。
包括小徒弟自己也是一样的。
所以，当爆炸降临的时候，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张宝比自己强出太多了，再加上为了保证效果又祭出了大杀器，光靠自己的力量，是断无半分幸存之理。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做好了被爆炸撕碎的准备了。
他倒在地上，准备迎接死亡的降临。但是出于本能的恐惧，他还是闭上了眼睛。
所以，当几秒之后，爆炸产生的热量逐渐消退，却根本没有感觉到身体受到任何伤害，他十分惊讶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荀彧毫无血色、眼神空洞的脸。
此刻……荀彧正挡在他的身体上方，上衣已经完全在爆炸中化为灰烬，从小徒弟的角度，还可以隐约看见从他身体背后升起的黑烟。
他剧烈地咳嗽着，不断地咳出猩红的血沫。
小徒弟睁大了眼睛，轻轻呼喊出声。
“荀彧老师？”
声音宛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荀彧心中最后的一丝弦绷断，倒在了地上。
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在看见小徒弟快被炸死的时候，自己为什么会主动上前，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其实和自己的生存根本就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家伙。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在适应了丛林生存法则的其他人眼中，这样的做法都是极其愚蠢，毫无半点道理的。
但几乎是潜意识的引导，他就是这么做了。
荀彧倒在地上，身体已经麻木，感受不到任何痛苦。模糊的意识还在运转着。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浮现。
主公用我的计策击败了敌军……
书简上的每一个字和每一个笔画……
可能都代表着上万人的性命……
但是现在……
我……究竟在做什么……
是杀天下……还是救天下……
“先生，主公赐一空木盒。”
那一天，自己收到最后的“礼物”时，使者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意识再度昏沉了几分。
他想要苦笑，但是却根本牵动不起脸上的神经。
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
自己为了实现目标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可留下的感觉……还是这样的无力……
终究……还是一点也没能够改变现实。
一切的自我安慰……不过都只是在欺骗自己而已吧。
罢了……也累了……
我救不了天下……也改变不了杀天下的形势……
弱小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保护别人……
就在他意识即将坠入黑暗的前一秒，他感到自己被人扶起，右手绕过那个人的脖子，支撑着他已经无力的身体。
他挣扎着睁开眼，眼角余光扫到熟悉的红白格子衬衫。
耳畔响起的声音与之前一样阳光柔和。
“别担心啊，流了血后只要嚼一些叶子抹上就会好了！金瘫说这雨有毒，我先把你背到那边树底下去吧！”
乐、乐乐！
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荀彧，心门被一点光亮重新点亮。
眼中恢复了神采。
然而，尽管荀彧已经恢复意识，张宝的炸弹依然把他伤得很重。张宝自己也是十分清楚这一点，丧失了战斗力的荀彧，在他眼中已经不足为惧了。
而那个红格子衬衫的少年……没有任何业力，完全不足为惧。
至于剩下的两个嘛……他自己搞定就可以。
张宝扬了扬控制器，十分随意地对远处的潘凤道：“潘凤，剩下就交给你了！”
他的话刺激了李严的神经，从愣怔状态中恢复过来，看见荀彧重伤，他只觉得气血瞬间上涌，脑子里面一团乱麻，不管三七二十一非常冲动地朝着张宝冲去，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咆哮：“张宝！我要杀了你！”语气中满是森然杀意。
“你以为你是谁啊？真碍事！”
张宝正眼都不看李严一下，直接甩出一个炸弹，因为李严已经被刺激得失去了理智，没有作出什么躲避便直直撞上了炸弹。冷笑一声，张宝的手指不由分说摁下了按钮。失去魂将之力，李严根本无法抵挡张宝的炸弹爆炸的威力，被炸飞，倒在地上不动了。而小徒弟虽然身处爆炸范围之中，实力也远远不及李严，所幸他站得比较远，爆炸的威力每过一段距离下降一分，到他这里基本上没什么了，所以他仅仅是被炸成了“爆炸头”，没有受到进一步的伤害。
可纵使如此，在己方两大战斗力全都“阵亡”的情况下，剩下的几位根本就无法与张宝和潘凤抗衡。
甚至潘凤一个人，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他们。
得到命令的潘凤径直走到荀彧面前，看着现在只能靠乐乐支撑才能勉强站起来的荀彧，他心里感受到了快意，之前这家伙将自己压制的那么狼狈，现在却只能手无缚鸡之力地坐以待毙。
“呵呵呵！”他面露讥讽，“荀彧啊荀彧，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对对方手软！因为只要还活着！胜负就未可知！就像现在——”
“你别想让我放你过去！”
“哦。”
乐乐应声，毫不含糊地转身就走，边走边说，“他不让我们过去，不如我们去后面吧！”
荀彧感觉自己已经恢复了点儿力气，也不好意思再当乐乐的拖油瓶，于是出声道：“好了，乐乐放开我吧！”
发觉乐乐看着自己的目光有点儿不信，他用手拍了拍胸口，露出笑容：“你看，我没事儿了！”
“啊啦？”乐乐一脸纯良地看着荀彧，再次被糊弄过去。
“框！”
就在这时，一个大拳头轰在了荀彧的后脑勺上面。身体本就虚弱，荀彧根本没什么抵抗力，很容易就被砸倒，面朝下砸在了地上。
出拳的人是潘凤。
很不幸。他再一次被乐乐很轻松地无视了。于是他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宣告自己的存在感。
对于他目前的状态来说，这是很普通的一拳。
但对于荀彧来说……这一拳，将他的意识再度砸回混沌。
像是再次回到了过去。
脑海中光明和黑暗分化成两级。不断地在回忆之中作着激烈的斗争。
仿佛有很多藤蔓在生长、缠绕。
将他的意识裹得越来越紧。
“袁绍并非明主，那曹丞相就是了吗？”
“同样是杀人又何来谁对谁错……”
丞相杀了袁绍十万大军！
“十万？什么时候人命变得……仅仅只是一个数字了？”
“不对，只要主公一统天下，人命便不再只是数字了吧？荀彧啊荀彧你是在救天下啊……”
黑暗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猖狂。
将光明完全掩盖。
“救天下？帮曹操杀人就是救天下？那么天下又是什么？”
“送给你空盒子，主公这是在告诉你，你已经没用了吧……”
“说到底你也只是个数字罢了！”
意识渐渐转为黯然。
希望渐渐变得冰冷。
绝望漫上心头。
不断徘徊在迷茫和痛苦中，也许死亡才是最好的选择……
也许，这个时候只能选择放弃……
“你……别过来！”
一个声音如同从天边传来一样闯入他的脑海。
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力气，荀彧睁开眼睛，用尽力气撑起身体。
最先看见的是那个红色的背影。
面对灭他易如反掌的强敌，他毫不犹豫地挡在荀彧面前。
身影孱弱而坚定。
再一次成为了荀彧的最后一点光亮。
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荀彧站起身。
他已经想清楚了自己的选择。其实根本就不用纠结这么多吧……
也许……只要再多坚持一秒……就能够找到那梦寐以求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