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件事被云鸢和沈辞临压了下来,但云源派的人还是很快知道了猞怛泐和鬼发门被人除尽的事。
“真是好啊,那个恶心的女人居然死了,终于为吉儿报仇了!”皇后张琴莺拍手笑道。
“可是琴莺,你不觉得此事有蹊跷吗?”张琴龚问。
“什么蹊跷不蹊跷的,反正鬼发女死了,也省得我们一个麻烦。”
“你仔细想想,我们追杀鬼发女两年未果,每次都让她侥幸逃脱。杀她的人,必定是一个武功高强,并且与鬼发女结有仇怨的人!”张琴龚说出自己的分析。
他们正说着,李仙玉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挺高兴的表情。她向张琴莺和张琴龚见礼,听见他们谈论的事,于是插嘴问道:“姑妈和舅舅可知道这凶手是谁?”
张琴莺笑着答道:“那就不知道了,听说云鸢把这件事压住不许人深究。”
“难不成是云鸢干的?或者说他是在维护什么人?”李仙玉猜测道。
张琴龚摇摇头,说:“肯定不会是云鸢,他与鬼发女无怨无仇。不过你后面那个说法倒也有几分道理。”
“他在维护什么人呢?那个人一定很重要。”张琴莺说。
李仙玉忽然想起什么事,说:“那天晚上我碰到琉族小姐琉苏从那方向出来,她说是跟着芒种去了,我看她脸色不太好。”
“琉族小姐怎么会在这里?”张琴莺只是疑惑了一下,很快便跳过这件事,“你说的芒种是谁?”
李仙玉忽然脸红了,跺一下脚娇羞道:“姑妈……就是,就是我上次和你说的……”
张琴莺见李仙玉这副小女儿模样,马上想了起来:“小仙儿上次提的中意的那男子?”
李仙玉把头埋得很低,点点头。
张琴龚问:“难道是他杀了鬼发女?“
张琴莺沉吟一下:“不如让小仙儿去打探一下,如果真的是,我们便借此机会拉拢他。”
“可是……杀人这种事,他会承认吗?”李仙玉犹疑道。
“所以叫你先去试探。如果他连自己做的事都不敢承担,那么这样的人也不值得我们重视,也不值得你倾心。”张琴莺眯起眼冷哼一声,“到时候,他想要什么就赏给他,顺便把小仙儿和他的事办了。”
张琴龚抽着嘴角,说:“琴莺,这会不会太仓促了?”
“是啊,姑妈,他似乎也不太喜欢我。”李仙玉也忙说道。
“这有什么?他不喜欢你,可能只是因为自觉身份配不上你,等到我们提拔他的地位,他的一切都是我们给的,他有什么理由不听我们的话?”
李仙玉一听觉得有理,点点头道:“好,今晚我就去问问。”
夜里的花无声开了,花香透入房间,让人看得到它盛开时的美丽和繁华。
随着内力日益提升,听力也越来越好。平时在云鸢宫里听着不是很吵的瀑布声,似乎也被放大了数十倍。
芒种被吵得心烦,又不想封闭武功,于是披了外衣出门。
宫里幽幽静静的,没有点灯,只有放在每个房间外用于照明的龙碧草,很暗淡。
他走过小野的房间外时,门突然开了,小野从里面走出来,用手指了指他的外衣。
“我闻到你衣服上有死人的怨念。”她说。
芒种低头在衣服上翻找一阵,终于在右手衣袖处找到几滴干涸的血滴。他沉默着,脱下外衣。
“你去杀人了?你杀了谁?”小野问。
“他们该死!”芒种低声说。
话已经说到这种份上,小野也明白芒种杀的是什么人。芒种不是当初那个冲动的少年,他已经许久没有对人举起过刀。
“四殿下知道吗?”小野又问。
芒种冷哼一声:“他会不知道?你别太小看他了。”
云鸢一定知道他干出这档子事,但云鸢绝对不会来责问。因为他从来都是唯恐天下不乱,不怕芒种做这些事,他只怕芒种少做这些事。
“可是你现在,不能和他们那些人接触过多。”小野的语气有些担忧。
芒种从她房间里取了蜡烛,把衣服点燃扔到门槛外,火光映出他不耐烦的脸:“那你要我怎么样?我不可能一辈子窝在这宫里当缩头乌龟。”
“我只是担心你,我最近总是有不好的预感……”小野蹙起细长的眉。
“够了!”芒种的语气里有明显的怒意,“少管我的事,我自有打算。”
小野的眼睛黯淡下去。
他们都不再说话,小野并没有离开,只是和芒种一起看着那件衣服在火光中化为灰烬,寂静的夜里似乎只剩布料被灼烧的声音。
走廊的尽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一见芒种和小野,就嘻嘻地笑开了:“哎哟,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玩火啊?”
“咦,这么好件衣服,烧了做什么?”云鸢看到火堆里残留的衣服,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平时芒种不喜欢理他就算了,今天竟然连小野也不想理他。但云鸢还是先和她打了个招呼:“小野妹妹!”
“白鸢鸢。”小野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
芒种盯着那件衣服被烧完,起身向瀑布的方向走去。
“喂,你去哪儿?”云鸢叫住他。
芒种头也不回:“练功。”
云鸢开心地拉起小野的胳膊,说:“小野妹妹,我们去看他练功。”
春天的夜里还是带着一种刺骨的寒,但芒种和云鸢两人完全不介意,脱了上衣就跳进瀑布下的潭水里。
小野趴在潭水旁,试图抓住那些游来游去的鱼,云鸢懒懒的靠在岸边,表情十分惬意,而芒种潜进了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半天抓不到鱼,小野有些丧气地用手在水里搅来搅去。忽然她面前浮起一串气泡,芒种的身影浮现出来。
芒种手里抓着一条五彩斑斓的鱼,在月色的映照下格外耀眼。他把抓鱼的手伸到小野面前。
小野有些惊喜,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鱼身上红色的鳞片:“小心别碰到它的眼睛。”
然后鱼从芒种手中滑了出去,跳进水里,溅起一朵小水花。
这是芒种惯用的安慰方式,他不擅长表达,所以每次在伤害朋友后,他会想办法在其它方面补偿他们。对于芒种这样一个男人来说,这已经是他能力的极限了。
“还是这种生活安逸啊,还好我跑回来了,不像甫荣吕那家伙,现在还在边关守着呢。”云鸢眯起眼睛,满脸享受地说。
“甫将军还没有回来?”芒种游到云鸢身边,问。
“他啊,一走就是两年,家里美娇娘子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这都快两岁了,他连见都没见上一面。”云鸢说。
芒种沉默了一下,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口中的美娇娘子,应该就是你的姐姐三公主。”
云鸢之上除了云鹤一个兄长,就只有两个姐姐。二公主为救回云鸢被云顺帝嫁到陆祀国成为皇后,陆祀国皇帝死后她下落不明,三公主则嫁给甫荣吕。
云鸢哼哼唧唧几声,芒种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唉,甫荣吕都有娃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弄一个。”云鸢又说,有些怅然地望着天。
“想要个什么样的?”
“我想生个儿子,要像我一样帅。等以后如果我当上皇帝,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立他为太子。”云鸢开始陶醉于自我幻想中,“小太子啊,要有他爹我的威武霸气!”
芒种看着云鸢一阵无语,能总是把他弄得无语,云鸢还是有点本事。
“哎,要不以后你生个女儿吧,给我做儿媳妇。”云鸢凑到芒种面前兴致勃勃地说,看来是在这个话题上来了兴趣。
芒种不满地皱眉,道:“为什么要我生女儿?为什么不是你生女儿给我当儿媳妇?”
“当然不能啊,你仔细想想,如果你女儿嫁给我儿子,她以后就是皇后。但如果反过来呢,我女儿顶多有个上凌宗夫人的名分!”云鸢很是满意自己分析的利害关系。
不管是皇位还是上凌宗复兴,都是很遥远的事,但云鸢已经设定好了未来,他永远都是这样乐观。
芒种还是不乐意:“我也想要个儿子,我不想生女儿。”
两个人在“生女儿还是生儿子”这个问题上都不肯让步,于是开始互瞪。
这世界上大概只有云鸢能让芒种变得“正常”一点,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样热血沸腾。
“那个……我有一个问题。”小野弱弱地插话道。
两个互瞪不出结果的男人都同时扭头瞪着她。小野瑟缩了一下脖子,继续说:“不是只有女人才能生孩子吗……为什么你们要一直说自己生孩子……”
芒种和云鸢又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尴尬。于是两人迅速达成了一致意见。
“咳,好吧,我以后要……要个女儿。”芒种说。
“嗯,是啊是啊,就这样吧。”云鸢也说。
小野很不解地望着两个男人,刚才他们还争得面红耳赤,怎么一瞬间似乎又和好了?
不过两人都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芒种向着瀑布下游去,云鸢则开始慢吞吞地穿衣服。
“白鸢鸢,你身上都没有疤痕呢。”小野的目光落到云鸢身上,说。
芒种和云鸢的身材都很匀称,但芒种胸前有一道两年前“水清河漠”留下的伤痕,相比起来,云鸢身上一道伤痕都没有。
“小野妹妹,你这样盯着我看,我会以为你喜欢换上我了。”云鸢嘻嘻地笑起来,“刚回云朔国时,我身上伤可不少呢,不过我父皇找了许多名医给我医治。”
他一边说着一边穿好衣服,抱起小野跳进树林里:“嘘,有人来了。”
抱着小野跳上一棵大树,在树的枝干上坐下。芒种没有跟着他们一起来,而是走到瀑布下,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击他。
芒种抬起双手,催动内力,瀑布水流竟然被他接住,以一种很缓慢的速度从他掌心流泻,很安静的流入潭水。
这完全是一种超乎自然的力量,芒种一直以来都是用这种方式修炼内力。小野因为一直看到芒种的进步而没有太多惊讶,云鸢稍微震惊了一下,也没有多少意外:“这家伙的武功是有多厉害了?还好我没有脑子发热跟他打架。”
芒种孤独的身影在瀑布中若隐若现,他的渺小与壮阔的瀑布形成鲜明对比,却让人感觉他的身体中有一种不可撼动的力量。
不多时,一个人影果然出现在瀑布附近,环顾一周,便向着芒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