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芒种这边的情况并不乐观,他被石头砸出的伤势不轻,而且一路跑过来为了不让自己受到更加严重的伤害,他不得不用内力护住身体。这会儿还要继续用内力护体,纵然内力深厚,芒种因为失血和消耗过多开始有些昏昏沉沉了。
小野身后的石壁外忽然传来云鸢的声音:“芒种!小野!你们在不在?”
她惊喜地转过身,趴在石壁上大声喊道:“四殿下,我在这里,芒种被一块大石头困在后面,他好像还受了伤。”
云鸢没有进去,不太了解里面的情况,但听小野焦急的语气也知道情况不好。冷静思考了一下,他说:“小野,你们先不要着急,我去宫里调派人手来救你们。这外面也不太好,不知怎么突然就地震了,还震得频繁,奂城许多房子都塌了,天气也十分差。”
“好,我们在里面等你。”
云鸢的声音消失后,小野重新在石壁前蹲下,虽然她很怕黑,但还是没有点火把,因为她想留到等会儿救芒种的时候用。
等了不知多久,终于没有感觉到震动,小野起身抖了抖一身的灰,似乎听见外面有人在叮叮当当地凿着山石。
是云鸢带人来救他们了。小野长长地舒了口气,摸到火把和打火石,点燃火把后,朝芒种被困住的那个方向走去。
她敲了敲石头,喊道:“芒种?”
那边没有人回答她,她心里一阵不好的预感,又连着喊了几声:“芒种!”
空旷的山中只回荡着她孤零零的声音,外面那些凿山石的声音都很遥远,几乎听不到。
小野把快要流出的眼泪猛地吸回眼眶。这种时候她绝对不能哭,一切只能够靠自己,一定要坚强起来,要把芒种救出来,哪怕只是尸体,也不能让他留在这里。
她不会死,顶多被困在这里出不去。虽然同为死人,但芒种不一样,没有水和食物,他就会再一次“死去”。
她扭头回去寻找了一阵,找到芒种给她的匕首,又回到大石前,将火把熄灭了,在黑暗中用匕首砸着那块大石。
外面人砸山石的声音一直都不怎么清晰,耳畔只有她手中匕首撞击石块的清脆声。尽管这把匕首很锋利,但在多次与大石摩擦后,匕首也开始被磨损。
山中一片昏暗,完全辨不出时间过去多久。匕首早已被石头磨得一点不剩,但小野已经砸掉这块石头的一半多。
她不敢用力踹这块石头,担心伤到那边生死未卜的芒种,于是用双手抠着石块的棱角,将一块一块小石头掰下来。
纤细十指被凹凸不平的岩石磨得血淋淋,血又结痂凝在手指上,连带着血肉再一次被磨掉。
小野觉得很痛,十指连心的痛苦,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但她不敢停,早一点挖开,芒种活着的几率更大。
小野忽然觉得面前这块石头有松动,她连忙用痛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点燃火把,借着火光看到石块被石壁卡住的地方大部分已经被她弄掉,于是她用血肉模糊的手指伸进缝隙,把石头向自己这边搬了出来。
石头被小野移到一旁,靠在石头旁的芒种软软地滑落下来。她接住芒种沉重的身体,惊喜地发现他还有气息。
但芒种的情况很糟糕,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似乎是骨折了,额头上是被砸伤后流出的血结成的血痂,浑身是被石头弄出的伤。他的嘴唇因为长时间未喝水而干裂,在昏迷中痛苦地喃喃道:“水。”
小野看到芒种受伤的样子,又急得哭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好没用,原本想跟着芒种回报他的恩情,但每次都是他站在前面保护她。
而当芒种在死亡边缘挣扎时,她却只能无力地看着他的生命流逝,什么都做不了。
小野将芒种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半拖半扶地把他弄到石壁前。她趴在石壁上,拖着哭腔大声喊道:“四殿下,我把芒种弄出来了,但他快死了,怎么办啊?”
石壁外传来云鸢焦急的声音:“小野,我们这外面也没办法。这山古怪得很,挖一块又凭空长一块出来,根本没有一点进展,大概只有芒种才能打开这道门了!”
云鸢也有些焦灼的绝望,如果真的只有芒种才打得开这座与鬼神有关的山,照小野说的他已经重伤昏迷,肯定不能再使用内力。而这世界上再找不出第二个姓白冥的,先不说这座山对身份有没有限制,内力能达到上凌宗“风天极刃”第九重高度的人,也是寥寥无几,根本没有人可以帮忙。
他颓废地坐在清澈的水中,仰头看向暗色的天际。
又是一个黎明开始了,不休不止的几天努力没有换来一点收获。云朔国正处于天灾带来的动荡中,而他的朋友挣扎于死生边缘,到底应该,怎么办?
小野本想去找些水来,但走了一圈发现路都被封死了,一滴水也没有。而芒种的情况越来越糟,无论怎么喊都无法醒来,气息在渐渐微弱。
她可以不喝水、不吃饭,不会死去,但芒种不行,他会真正死去,会在她眼前变成一堆白骨。虽说都是死人,但本质还是有区别。
芒种怎么能死呢,他的仇人踏着万千亡魂的凄厉走向荣耀,他肩负仇恨,还要去亲手杀了那个刽子手啊。
芒种平时很少谈及过去,刻意回避上凌宗,装作自己可以很淡漠地对待仇恨。但小野知道他背负了多大的压力,他心里是有多么恨。
他日日夜夜被噩梦缠身,死去的冤魂从来没有放过他。
小野跪坐在地上,把芒种抱进怀里,清澈的泪从脸颊滑落,打在他憔悴的脸上:“芒种……一定要坚持下去啊……你一定要活下去……”
怀中的人不再是初见时贵公子气的少年,因为宗门的仇恨和太多的磨砺,他的稚气和棱角早已被磨去,但依然冷毅。
小野低下头凝视芒种清俊的眉眼,轻轻地说:“我一定要让你活下去。”
她在地上找了一块边角锋利的石头,撩起左手衣袖,在光洁的手腕上划开一道深深的伤痕,瞬时暗红色的血喷涌而出。
她扶起芒种,将手腕伸到芒种唇边,使血流进他的口中。
芒种在昏迷中感觉有液体流进嘴里,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那些温热的“水”。
“水”咽进喉咙的一刹那,芒种痛苦地皱起眉。一股霸道的热流窜进他的四肢,几乎将他生生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