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旅于街,雨丝在街灯下原型毕露。灯下的人提着笨重的行李箱不住徘徊。拉长的影子随她亦走亦停。
影子是她最忠诚的伴侣,从不说谎,不曾离去。她把她命名为“k”。他们相依为命了二十年。
今天是她的二十岁生日。没有庆祝,也许是没人记得。
她一直都是一个孤单的女子,没有亲人,没有朋友。“Key”是她的名字。与家离散多年,早已忘记自己的本名。
她是个安静的女孩,却喜欢混杂喧嚣的地方。那种杂乱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离开那座城市之前她在一家酒吧上班,谈过几次恋爱,却都半路告别。这是她来到这座陌生城市的第一夜,在这之前她已经去过了很多地方。
“k,”她说,“我们该去哪儿?”
“k”撑着伞,犹豫了下提起行李箱,向附近24小时营业的便民超市走去。买了一包烟、一条速溶咖啡,从饮水机旁取走一只纸杯和一份报纸。
老板和蔼地对她微笑,说:“小姐报纸是公共的不外卖。”
Key只顾站在收银台前低着头把烟和咖啡连同纸杯装进手提包不说话。老板好奇地打量她:
“你不是本地人吧?算了,喜欢就拿去吧,当叔送你的。”
“谢谢。”Key拿起报纸走出商店。上面没有娱乐新闻,也没有时尚专栏,尽是些招聘广告。
“k,我们得尽快找份工作,我身上的钱撑不了多久。”把报纸塞进行李箱的最外层,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折回超市:
“老板,离这最近的旅店在哪?”
那的雨越下越大,Key关了灯,坐在窗边一颗接一颗地抽着烟。“哗哗”的雨声让人听了难免有些心烦意乱。
麦斯威尔的醇香还散落在空气里,Key回想去年的今天,她应该是在酒吧上班。那天人和往常一样,很多,忙得手忙脚乱。
印象里她曾过过一次生日,只记得那时还很小,大家为她唱生日快乐歌的时候,看见那么多人围着她,对她笑,大声为她唱歌,不明所以的她被吓得直哭。那以后好像就再没过过生日。
流浪是她惯用的方式,最初这并不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是被人拐卖到外地的。试图逃跑但没成功,被卖给了一对不能生育的老夫妻,他们送她读书,过了几年貌似很好的日子。老头死后Key便被老头的妻子打发走。她从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脔童的事。Key整整忍受了他两年,没人相信她,被说思想肮脏,妻子不在时免不了被老头毒打。想逃,却无处可逃。
回想起来就像是一场梦。Key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但现在她如愿地自由。
关于家人已是个模糊的概念了,更无从找寻.
有时遗忘是件好事。至少她的记忆仍是干净的。
Key放下紧束的头发,发现头发已经长到腰了。
“k,我们多久没去过理发店了?”对着寂静,Key惨然一笑。
“他说我留长发一定好看,是真的吗?也许他看不到了。”
钻进被子以婴儿般的睡姿很快进入睡眠,仔细看的话Key的脸上有泪痕。
她在想念邱泽。幼时第一次爱过的人。多年来没有音讯,生死未卜。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将Key唤醒,她的睡眠一直很轻。
昨晚因旅途的疲劳,咖啡并没有起什么作用,但中途她被吵醒了三次——一次是因为大雨不断敲打窗子发出声响;一次是因为有晚归的寄宿者上楼在走廊里来回走动的声音惊扰了她;还有一次是隔壁房间传来的醉酒后的巨大鼾声。确定门窗都锁紧以后Key才混混睡去。
旅店的墙壁隔音不太好,自己和Key的对话也会被别人听了去吧?Key像只极其敏感的小兽似的猜想着退了房。她不喜欢被外人窥视隐身,也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停留得太久。
秘密是个好东西不是吗?可Key觉得她连守护自己秘密的本事都没有。除了她的影子——k,她被剥夺的一无所有。
她是热爱生活的,却也同时厌恶抵触着。正如她恨这个无情的社会,却还是要肮脏地活着。
Key蹲在公共汽车站牌旁,摊开报纸平铺在腿上,手指一行行地向下扫过。
她不知道她到底最适合什么工作,也不知道以她的条件能得到多高的工资。她做过幼师,保姆,清洁工,服务员……可没一样做的长。她不喜欢固定的模式,她喜欢冒险,喜欢挑战。
挑选几个相对满意的,从报纸上撕下来折叠装进上衣口袋。经过垃圾桶时把剩下的部分塞了进去,寻着报上的地址上了一辆公汽。
如果她看的足够仔细的话,就不难发现报纸内页赫然登着几个大字:“寻人启事”和一幅Key五岁时的照片。
她的家人找了她十几年,可命运总是让他们擦肩而过。Key是被幸运遗弃的孤儿,注定要一辈子孤苦漂泊。
她找到嘉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k,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Key喃喃自语说着推开了玻璃门,悬在门边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家花铺,扑鼻的馨香让Key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店里只有一个20出头的男子系着女人的围裙正欲把一桶香水百合从内室搬到外厅去。Key没料到老板会是个长相英气的年轻男子,怔在那里不知如何张口。
嘉亿放下手中的花抬起头惯性地对来访者微笑询问道:
“您需要什么?是送朋友还是家用摆放?”
面前这个女子提着沉重的手提箱,穿着紧身黑半截袖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腕上戴有极宽的银镯,梳长马尾。乍看起来很瘦弱,眼神多半是处于失焦的模糊状态。
这是Key特有的标志。任何一个人都看得出她的寂寞孤独以及无助。嘉亿猜想她会有纹身,判断到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你这里还招人吗?我是来应聘的,有几年工作经历。”Key轻声简短地介绍自己。
嘉亿愣了下,面带愧色地说:“对不起,不需要了。”
Key失望地应了声拖着箱子转身推门要走,嘉亿突然改变了主意,说:
“等等,你可以留在这里,不过适用期是没有报酬的。”
Key转过身依然保持推门的姿势问嘉亿:“供吃供住么?”
嘉亿有那么一秒迟疑,但很快对她点点头,接过她的行李箱说:
“进来吧。”
————————————————————————————————
这是晰瓷第一次发表文章,希望得到亲们的支持和鼓励,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