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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哥哥,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许凝捧住他的脸,仔细地端详,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你没事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哥哥居然想起过去的一切了,是不是意味着他的生命也要走都尽头?想到此,她害怕得浑身发抖。

“别担心。哥哥的锁情,已经解除了。”碧无情轻轻地抚摸她的脊背,湿润的唇流连在她的发丝之间,抱着朝思暮想的人儿,柔情涨满了胸臆。

“锁情,已经解了,真的吗?”许凝有些不敢相信,灭说那个邪咒只有他能解,可——

“是我替他解了。所以,凝儿不必再担心。”沈白衣适时地开口,打消她的不安。

原来白衣出去就是为了给哥哥解咒,许凝的心稍微安定,可看着白衣苍白的脸色,想起影说的天绝,不由地脸色一白,忙地拉着哥哥闪躲一边。她感到懊恼,刚才自己还忘形地拥抱了白衣,他、岂不是又要痛苦一次?!

真该死!

“小野猫,怎么了?”碧无情为她的举动感到奇怪,而沈白衣则眸色微微一沉,眉宇间掠过一丝担忧,却转瞬隐灭。

许凝轻轻摇头:“没什么。”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白衣,发现他面色无波,也不知道作何感想,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又有些担忧,怕自己刚才的举动伤害到他。

她的心思沈白衣多少猜到了,于是若无其事地转移目光,落在追出门口的流光身上,金红色的瞳微微一凝,蒙上了一层寒霜,“他怎么会在这里?”影是怎么回事,居然罔顾他的命令,没有杀了流光!

嗯?许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流光局促不安地立在门口,怯生生地瞄了眼白衣,再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碧无情,小声道:“沈公子……哥哥。”

“谁是你哥哥!”碧无情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反驳。若非因着小野猫,他绝不允许一个低贱的奴隶这样称呼自己。

流光被吓得脖子一缩,慢慢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见他这样,许凝不由地心软。捅了捅身边的哥哥,“哥哥,别那么凶。”说着,看了眼白衣,“别站这里了,等你们回来吃饭,等得我肚子都饿了!”

说着,自顾地往前走,扯着流光一起进了屋。吩咐人摆饭,一女三男,各怀心思地围坐在一起,开始用膳。

白衣嚼着饭菜,不时抬起眼眸,目光若有还无地掠过坐在对面的许凝,嘴角微抿。

她定是知道了自己修炼天绝的事情,不然不会这样刻意地跟自己保持距离。影真该死,怎么能把此事告诉她!要知道,若她就此与自己疏远,这种痛,甚至于胜过身体上的痛苦。

流光因为惧怕他二人,一直埋头吃饭,甚至于连菜都不敢夹,自然吃的不好。而许凝满腹心事,再美味的东西也味同嚼蜡。

席间唯有碧无情吃得最香。沈白衣修炼天绝的事,他已经知道。从此后,他不能跟凝儿在一起,这对他无疑是有利的,所以,他心情很好。感情是自私的,所以,不能怪他这样想。

一顿饭,各有各滋味。

饭后,白衣将流光支开,并暗中吩咐影对其严密监视。

合上门,屋子里只有许凝三人,相对而坐。

“流光他,怎么了?你为何要杀他?”许凝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双眸急切地盯着他。

沈白衣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才缓缓开口道:“你知道他们在盛京里都做了什么吗?他们几个,杀了碧家所有的人,还有,杀了云流和云絮。”

他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似千钧敲在许凝的心头,她骇然抽气,难以置信:“你说,流光和阿大他们几个,杀光了碧家的人,甚至于还杀了云流和云絮?这不可能!”碧家也不乏武功高强之人,云流他们几个虽也学过武艺,却也只是平平,对付一般的地痞无赖绰绰有余,可诛杀侯府满门,更甚者刺杀尊贵的皇子和公主,这、怎么可能?他们没那份能耐!

“可事实如此。甚至于,在未惊动沈家的影卫的前提下进行。我知道,单凭他们那点子武功,根本无法做到这些,可事实确是,他们徒手将这些人杀死。死状奇惨,手段可谓残忍至极。”

“他们定是受了邪术的控制。”碧无情眯眼冷道,语气十分肯定。能做到这点的,除了巫尊没别人!

许凝震惊得无以复加,沈白衣见她如此,眼中有一丝疼惜。他知道那几个人对于她的意义,可是——“他们已非原来的他们,所以,我才下对影下了诛杀令。他们,不能留。”

闻言,许凝一个激灵,忙道:“不!白衣你不是可以解咒吗?既然可以帮助哥哥解除锁情的禁制,为何不能帮他们也摆脱灭的控制?”

“不能。”白衣的语气有几分凝重,“灭这次是以自己的血下的毒咒,除非他死,否则流光他们永远也无法摆脱。就像,你身上的血咒一样。”

“什么?”许凝震了下,旋即脱口道:“那就杀了灭!反正我们迟早要对上的,等到时候想办法杀了灭,他们的毒咒自然就解了,何必要杀呢!”

白衣的目光微敛,沉声道:“可流光现在已经来到你身边,对你的伤害防不胜防,我、不能冒险。所以,他必须得死。”

他的神色如此冷酷,语气坚定,毫无转圜的余地,许凝正待辩驳,可碧无情也冷声开口支持沈白衣:“但凡对无心有威胁的,断留不得!”

许凝转眸怒嗔:“哥哥!”本来一个白衣就难以说服,再多一个反对的哥哥,岂不是难上加难!

碧无情不理她,与沈白衣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针锋相对的男子难得地默契,打定主意不放过流光。

许凝急中生智,忽然想到一个方法,忙地站起来大声道:“我有办法让流光无法伤害到自己。月族有种玄冰术,可以将人暂时冰冻起来,陷入沉睡。直到再次用术法召唤,才会醒来。我可以先将流光冰冻起来,等杀了灭,再将他弄醒,这样不就可以了!”虽然,玄冰术她才修炼到第一层,不过总可以试一试。

“玄冰术?”沈白衣沉吟着,月族中却有此术,只是,“你确定可以?”老实说,他有点怀疑她的能力,毕竟她修炼术法才不过短短时日。

“嗯。”许凝重重地点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杀了流光。那样,她会终生难安!杀了小七和颜颜,已然是心中极痛,如何能再承受一次那样的痛苦?

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痛楚,本欲拒绝的白衣,迟疑了下,还是答应了,“若能成功,自然好。若不能,你便不可再次阻止我杀了他。”

许凝闻言大喜,忙地点头:“好。谢谢白衣!”

碧无情没吭声,他觉得沈白衣妇人之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看来,他还得自己想办法才行……除去流光,又不能被小野猫发现!

夜深人静。朦胧的月光透过棱花窗格,淡淡地洒落在地上。许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脑海里乱糟糟地一团。一会想到白衣的天绝,一会想到流光他们身上的毒咒,一会想到哥哥……

越想心情越沉重,越想越乱越烦,她不耐地呻喑一声,拉上被子蒙住脑袋,企图强迫自己安定,却还是无法做到。过了一会,又不耐地扯开被子,深深地吸气。

一股熟悉的气息忽而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许凝吓了一跳,睁眼一看,一个人影已经压了下来,“小野猫……”

随着熟悉的叫唤,她已经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哥哥,你怎么来了?”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微微沙哑的嗓音低笑:“哥哥想你了……小野猫,这么晚还不睡,莫不是在等着哥哥来?”

他的语声中充满了挑逗的意味,身体上细微的变化,让许凝忙地要挣开他的怀抱,却被他紧紧地箍住,动弹不得。

“哥哥,这么晚,你还不回去睡觉么?”许凝窝在他怀里,动也不敢动,要知道,男人的欲火,轻易撩拨不得。

碧无情紧紧抱住她,黑暗中炽热的吻准确地捕捉到她的红唇,狂烈地辗转掠夺,直到彼此都快要喘不过气来,才罢休。

“哥哥,就在这里睡。”他的声音充满了欲望的沙哑,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低低地喘息,湿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散发着危险的讯号。

他的手蓦然伸入她的衣内,许凝心中一紧,疾呼:“哥哥,不要!”忙地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

“为什么不要!”碧无情的语气强硬,不顾她的反对,翻身压住她,许凝极力推拒:“不要!白衣、他就在隔壁。”她是他的妻子,可是,却一再地背叛,已经让她十分愧疚,无地自容。

碧无情的动作一僵,忽而冷冷一笑,放开她:“原来,是因为他。”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许凝还是感觉到他目光的压迫。微微垂眸,小声道:“哥哥,对不起。”

碧无情默然。唯有起伏不定的胸膛证明他内心的激动,片刻,他忽而低问:“小野猫,你、爱他?”

“是!”许凝的回答干脆而肯定,让他的心止不住一疼。

深吸一口气,他哑声问:“那、哥哥呢?”

他语中的哀伤与无奈感染了她,许凝一时恍惚,竟不由自主地脱口:“也……”爱字哽在喉咙里,因为理智而没有出口。然而,她却因此而震惊。

最不经意间的吐露,才是自己真实的内心。难道,她竟然真的爱上了哥哥?爱着白衣的同时,还爱着自己的哥哥?

这,还是爱吗?

等了许久,不见她下文,碧无情不免有些急切,握住她的手,“也什么?”心里则在猜测着她未出口的话语,也——爱么?

想到此,他禁不住心跳加速,眸底燃烧着炽烈的火焰,期待地盯着她。却不知此刻她内心的十分纠结,许久,才听得她无奈地叹息:“哥哥,别逼我。”

闻言,碧无情的手微微一僵,眸子里光影变幻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听得他淡淡地道:“哥哥,等着你。”旋即,翻身下来。搂住她,“睡吧。”

许凝松了口气,慢慢地闭上眼睛。许是神经绷得太紧,感觉很累,窝在熟悉的怀里,很快地就睡着了。

同样的夜,月族的拜月神宫里,却是一片阴森诡秘的气氛。

空旷的大殿,一片昏暗。唯有台阶上两侧燃了两支蜡烛。幽蓝色的火苗,随风摇曳,明灭不定。隐约照出大殿周围立着的高大的神像。

神像一个个高达数米,手拿武器或者法杖,横眉怒目,面目狰狞,随着烛火明灭,愈发地显得恐怖万分。

一个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门口处,一步步地走进殿内,门口的月光随着她的步伐跳跃,很快地就被黑暗淹没。

待她走到大殿中央,身后的大门毫无预警地“嘭”地一声巨响,骤然合上。月天琪被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只见门板森森,却不见一个人影。

她稳住心神,朝虚空厉声大喝:“碧明朗,出来!我知道是你,别鬼鬼祟祟的,立刻给我滚出来!”

“呵呵,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静默片刻,一个低沉的嗓音轻笑着自大殿的一侧飘出,随即,高大的神像背后闪出一个人影,飘然走出来,灯火明灭下,月天琪看清了他的脸,赫然就是碧明朗。那个背叛自己的男人!

瞬间,恨意狂涌,她目露凶光,“你居然还敢出来见我!快还我的女儿来!我杀了你——”说着,脚下迅速移动,一下子掠到了他的跟前,双手猛然抓向他的胸口。

碧明朗却诡秘一笑,侧身一闪,往后移了几步,在神像上猛然一拍,穹顶上忽然投下一道耀眼的白光,瞬间将月天琪笼罩住,空荡的大殿响起了一个神秘的声音,念着晦涩难懂的秘语。

“啊!”月天琪惨叫一声,手在碰触到白光的刹那,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弹飞出去,狼狈地摔在地上。

“哼,这个伏魔阵乃是为你精心准备的,我在此等候多日,就等着你自投罗网。想不到,你还真来了!”碧明朗无情地说道,看着她痛苦挣扎着爬起来,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惜,只有报复的快意。

月天琪站起来,抬袖狠狠地擦去嘴角的血迹,充满恨意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恨意滔天,翻卷如潮,欲将他吞噬。

碧明朗却不以为意,只冷酷一笑:“恨吗?今日我便让你尝尝,曾经我所经受过的痛苦和仇恨。让你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哼,别以为区区一个伏魔阵就可以对付我。做梦!倒是你,一会落入我的手中,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月天琪阴狠地道,面容扭曲得有些狰狞。

曾经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恨!她自问这些年对他不错,而他也表现得柔情蜜意,却原来都是假的。通通都是假的!他这么费心讨好她,为的不过是有朝一日为那个贱人报仇!为了那个贱人,他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实在——罪无可恕!

“我早就生不如死。是仇恨支撑我活到今日。”碧明朗冰冷的语气中隐含一丝悲凉,若非要为天心报仇,他早就活不下去了!

“今日,就让一切做个了断!”说着,他双手结印,口中快念咒语,一瞬间,大殿内的神像中忽然飞出一个个闪光的字符,穿越白光,迅速地聚拢在月天琪的头顶,五光十色的辉光,闪烁不定,交织成密实的网,直直朝她罩下。、

月天琪目光一凝,双手并举,身子一沉,浑身巫力集中在掌心之上,抵挡那如同万钧的威压。

浮动在空中的字符光芒陡然大盛,如同一柄柄七彩的利剑直刺入她的掌心,月天琪脸色一白,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下,眉目间显露出一分痛苦之色。冷汗,开始不断地冒出来,越来越多,慢慢的滴落在她衣裳上,印下一点点的深色印渍。

见此,碧明朗越发的加快了念咒的速度,心中冷笑连连:看你还能撑多久!上次被沈白衣打伤,伤势未愈,而此阵本就威力无穷,加上沈白衣改造过,威力非比寻常,她一定支持不了多久了!

果然,过了一阵,月天琪终于撑不住了,身形一点点地矮下去,直都无力地跌坐在地,猛然喷出一口鲜血,神色惨白,眼底一片死灰。

她居然,输了?怎么可能!那她的位置,她的女儿,该怎么办?悔不该,鲁莽前来……

见她已败,碧明朗手腕一翻,收势,停止了施咒,擦了下额头上的汗,长吐一口气。缓步走上前,隔着刺目的白光,冷冷地俯视委顿在地的女子,“滋味如何?这痛苦,及不上当初天心所承受的万分之一。她曾经承受过的那些,我会慢慢地让你一一偿还的!”

月天琪蓦然抬头,毫不掩饰地讥嘲,“天心?哼,你别忘了,当初可是你背叛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尽非人折磨,最后含恨而死。要报仇,你该先杀死自己!”

她的话如同一根刺,狠狠地扎入他的心脏,碧明朗目中闪过一丝痛色,语气沉沉,“那是因为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女人,对我施展媚术,害我不得已背叛了天心。是你,对我下了毒咒,让我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痛苦挣扎,含恨而死!你该死!”戾气陡涨,衣袖一挥,将月天琪猛然掀翻。

月天琪惨叫一声,继而又倔强地爬起来,脸上尽是嘲弄的笑意,“呵呵,受我魅惑,怪只怪你意志力太薄弱,对月天心的爱不够深。而至于毒咒,也不过因为你贪生怕死,受不了折磨,甘于屈服。月天心那样娇弱的女子尚能坚持七天七夜不绝,而你——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女人!真是可悲可耻可笑!”

顿了顿,盯着他越发惨白的脸,月天琪残忍地笑了笑,目如利剑,直逼他的内心,将那些旧时的伤口再次翻出来,鲜血淋漓地呈现在眼前,“这个世上,最没有资格提她的人,就是你碧明朗!你卑鄙无耻,贪生怕死,懦弱无能。为了自己活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下血咒,而不管不顾,简直是猪狗不如!如今,还提什么为天心报仇,你简直让我觉得恶心!”说完,狠狠地啐了一口。

“住口!”碧明朗狂怒不已,又一袖拂去,将她掀翻。待得她爬起来,又如此炮制,直将她折腾得只剩半条命,才罢手,狠狠地盯着她,像要将她生吞活剥。

胸口起伏不定,内心挣扎不休。他恨死了她,也恨死自己。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他的确不配得到天心的爱。当年,他非但害死了自己的女人,还害了自己的女儿……

想起当时,天心那双充满恨意的眼,那声“恨你”,不由地痛彻心骨。

天心,是我、对不起你。

月天琪已经无力再爬起来,却还是死死地盯着他,笑得讽刺无比:“怎么?被我说中痛处了,恼羞成怒了?呵呵!”

碧明朗极力压抑汹涌如潮的情绪,冷哼一声,“你自管笑吧。看你能否笑到最后,哼!”说着,自袖子里摸出那个画满符文的荷包,摊开在掌心,月天琪看了一眼,蓦然惊叫起来:“宝珠玉环!”看见他满脸冷酷的笑,不由心惊,挣扎着爬过去,“你要干什么?”

碧明朗的手慢慢地握起,“你说呢?当年你当着天心的面伤害无心,如今我就要当着你的面杀死你的女儿。让你也尝尝那种失去至亲之痛!”

“不!”月天琪撕心裂肺地大喊,想要过去阻止他,却被白光猛地反弹回去,重重地砸在地上,然而,她顾不得疼痛,又再次地爬过去,“碧明朗,你不能这么做!她们可都是你的女儿啊!”

“女儿?”碧明朗淡淡地扯了扯嘴角,冷冷笑道:“不。她们只是,你的女儿。”若是刚才,也许他还不会伤害她们,可是,月天琪的话让他痛恨到极点,尤其是想起当年天心被折磨了七天七夜,被折磨得凄惨无比的样子,他就恨不得毁灭这个女人的一切!

让她也尝尝天心曾经遭受的非人痛苦!

目中杀机骤现,手掌蓦然合上,红光涨满了掌心,映得拳头如同一团火般。“啊!”两声惨叫,尖锐得直刺人耳膜,转瞬消散。

“噗”碧明朗拳头一松,香囊跌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上面的符文,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一点点地消失。

月天琪骇然瞠目,愣愣地盯着那只黯然的香囊,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上的力气正一点点地被抽离。

良久,忽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喊:“宝珠!玉环!”滚烫的泪水,如雨而下,她的女儿,死了……死了……

“啊——”狂吼一声,猛然朝碧明朗扑过去,似要将他撕碎:“你还我的女儿,还我的女儿!”

碧明朗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经陷入歇斯底里的女人,目光落在地上的香囊,微微一暗:宝珠、玉环,别怪嗲嗲。要怪,你就怪你们投错了胎,有那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娘!

手缓缓地举起,他要杀了这个女人,以绝后患!

忽然,一道冰蓝色的光直射而来,碧明朗惊忙避开,“谁?!”

大门无声开合,一人缓缓地走了进来,碧明朗凌厉地盯着那人,昏暗的光线下,无法看清那人的脸面,却能认出那身衣服。那是归虚族的服饰!

月天琪忽然停止了哭嚎,缓缓地转脸,看清那人的服饰,忽而露出一丝扭曲的笑容,“你来了……巫尊,派你来了……太好了,替我杀了他,杀了他!”幽怨的语气陡然尖锐,撕裂了空气,如同厉鬼的尖叫,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好吵!”听得一个微沙的嗓音轻道,一道阴冷的风呼地席卷,月天琪尖叫一声,昏倒在地。

大殿,恢复了最初的安静。空气却压抑得可怕,仿佛有根无形的紧绷的弦,有什么一触即发。

“你是归虚族人?是谁?”碧明朗暗自警惕,冷冷地质问,“莫非巫尊也想趁火打劫不成?”

来人微微抬起脸,幽蓝的火光正好投在他的脸上,将那人的五官完全地呈现在他的面前,碧明朗猛然一震,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你——三弟?!”怎么可能!他失踪十多年,音讯全无,家里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可今天此情此景下,他却忽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而且穿着归虚族的服饰,以敌对的身份,简直太、诡异了!

碧明清看着站在面前的兄长,没有意外也没有惊喜,面无表情,平静得像一波死水。

“是我。”

他承认了!他真的是三弟明清!碧明朗激动地上前,一把握住他的肩膀,“三弟,真的是你!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

碧明清淡淡地拨开他的手,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我今日来,不是来叙旧。而是奉了圣尊之命,带走月天琪。”

闻言,碧明朗猛然清醒过来,亲兄弟久别重逢的喜悦,顷刻荡然无存。

“为什么?”默然盯了他一会,沉声问。

碧明清淡淡一哂:“各为其主罢了。”

看到他无动于衷,对自己的亲兄弟如此冷漠,碧明朗忽而感到几分气恼,“各为其主?那么,我们的兄弟之情呢?别告诉我,你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

碧明清顿了顿,显得十分地冷酷决绝,“从我离家的那一刻,那个肮脏的家里,所有的一切都与我再无关系!”

“你简直无可救药!”碧明朗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弟弟打小就性格孤僻,不爱说话,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故而与大家也并如何亲近,可是毕竟是血缘亲情,他却可以如此冷漠,说抛弃抛弃,实在让人齿冷。

碧明清不痛不痒,“随你怎么说。无论你是谁,我曾经是谁,今日我仅代表归虚族,前来接管月族的一切。”

“接管月族,归虚族凭什么?”碧明清大怒,“月族内部再怎么乱,也轮不到你归虚来指手画脚……”话没说完,蓦然色变,“你居然带人来偷袭?故意在此拖延时间?!”

外面,兵器交接声,惨叫声,喊杀声,顿时响起,很快地蔓延开来,声势浩大,可见两方人马皆不少。哪怕没有亲见,也能想象那厮杀场面的惨烈。

碧明清扯动嘴角,“鲜血,是征服必要的代价。所以,出手吧!”说着,一束淡蓝色的光团已经朝他打了过去。

碧明朗慌忙迎上,脸色一沉,他出手毫不留情,自己又何须顾忌什么兄弟之情,使出浑身解数,将巫法邪术发挥了极致。

兄弟相残的悲剧,就此上演——

“影,你的手臂——”许凝一大早起来,想不到出门就看到这恐怖的一幕,影的左臂,被连根切断,只剩空荡荡的一截袖子。昨晚还好好的人,今天忽然就变成了残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影微低头,面无表情地道:“属下做错了事,该受到的惩罚。”

惩罚?许凝转念一想,震惊地问:“是不是因为你告诉我白衣修炼天绝的事?”

影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就因为告诉自己真相,所以就要受到如此残忍的对待?许凝一时又惊又怒,止不住脱口道:“他怎能如此残忍?”

“不怪公子,是属下罔顾命令,应受的。”影忙地为主子辩解。

“他如此待你,你还要为他说话?!”许凝觉得难以接受,影跟随他多年,忠心耿耿,如今却因为自己而没了手臂,而他,居然那么狠心……

“不怪公子。”影不善言辞,唯有这一句。沈家的规矩,他很清楚。早在要说出真相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如今只是断了条手臂,还是公子手下留情了。所以,他只有感激,而没有怨恨。

可许凝无法理解,她对沈家的规矩了解不多,只是觉得沈白衣这样对待自己的属下,很不应该,即使,影不怨恨白衣,可她却无法不怒。

“不行!此事因我而起,他要怪就怪我,为什么要把过错都让你一人来承担!我去找他!”

“我就在这里,凝儿有什么不满,就说吧。”清清冷冷的嗓音穿透迷雾,传入耳中,让许凝止不住微微一颤。抬头望去,只见不知何时,沈白衣已经立在影的身后不远处,散落的三千发丝,耀眼的金刺痛了她的眸。

影转身,对他行了一礼,识趣地退下去。

沈白衣站在原地没动,清晨的风,卷起他白色的衣摆,吹乱了彼此的心。金红色的瞳里,隔得那么远,却清晰地倒影着她的容颜。

许凝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所有的责备都无法出口。只有微微的疼痛,在心底悄然蔓延。

“凝儿,不是要话要说吗?”四目相对,良久,沈白衣首先打破了沉默。

“我——”许凝微垂眼睫,“我只是觉得你不该那样对影。毕竟,错不在他。昨天,是我逼他说的。失去手臂,对一个杀手来说,太残忍了。”

“沈家有沈家的规矩。”沈白衣面色淡淡,眸光微动,清冷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凝儿,我本就是个残忍的人。你、忘了吗?”杀母弑父,残害兄弟,世间人皆视他为魔鬼,如今,连她也要远离自己的吗?

许凝微微一震,抬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孤立薄雾中的男子,晨光淡拢,照着那迷人的金色,身周光华流转,然而,却无形中散发出孤绝的气息,萧瑟而冰凉,仿佛隔绝了人世。方寸之间,狠狠一揪,如被无形的手无情地揉捏,那么地疼。

“白衣!”动情低唤,她微微一笑:“我说过,无论你是怎样的人。你只是你,只是我的白衣!”

爱是包容,而不是指责。她有她的观念,他有他的原则,每个人坚持的不一样,所以,才会有矛盾。可是,并非不可调和,不是?没有谁,生来就喜欢残忍!在未来的日子里,她相信自己可以一点点地温暖他冷寂的心,一点点地让他改变!

“凝儿?”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浓情感,让他有一丝动容。他以为,她会因此而恨自己。扪心自问,是否自己对她的爱,太没有信心了?

许凝轻轻点头,什么也没说。相信,他会明白自己的心意。这一刻,她多想上前拥抱他,感受他身上熟悉的清冷味道,让他不要那么孤独。可是,不能!横亘在眼前的不过几步之遥,却咫尺天涯,谁也无法再靠近一步!

“哼!”不满的冷哼自身后响起,许凝忙的敛神,扭头一看,只见哥哥正抱着手臂靠在院门边,似笑非笑地横扫过来,不凉不热地道:“有时间在此卿卿我我,还不如想想办法,把小奴隶给找回来!”

“什么意思?”许凝大惊:“流光他怎么了?”

“逃了!”碧无情言简意赅。

沈白衣眉头微蹙,“影!”

影即刻出现,“公子!”

“追!”

“是!”

影飞快地消失,而许凝则皱眉问碧无情:“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由于院子里房间有限,而白衣他们又唯恐流光伤害自己,故而,流光是住在外院,由专人看守。

“我不放心那个小奴隶,一大早就去看看,不料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而沈家的影卫,居然还以为人家没起床,实在可笑!”碧无情笑睨沈白衣一眼,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嘲弄之意。

沈白衣淡然自若,丝毫不在意他的嘲弄,只转而对许凝道:“灭,很快就要来了。我想——”

“想都别想!”许凝岂会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打断,“无论怎样,我都要和你们在一起!现在,我的巫术也学了不少,并且每天都在进步,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不会成为你们的负累!”

沈白衣抿了抿唇,显然不赞同,而碧无情已抢先说出他要说的话:“不行!这里太危险,我们不能冒险!你一定要走!”

说着,大步走过来,那样子像是很不得立刻将她拎走!许凝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十分坚决:“我决不走!无论生死,都要在一起!”

碧无情已经走到跟前,抓住她的肩膀,许凝瞪他:“哥哥,你要做什么?”不会想就这样押她走吧?

“你们听我说。”许凝深吸一口气,十分冷静地反问道:“你们让我走,打算要我去哪里?哪里才算安全呢?若没有你们在身边,万一灭找到了我,可怎么办?谁也不知道灭到底有多大的神通,与其两面担忧,不如让我留在你们身边,至少,在你们看得见的地方,即使灭要对我做什么,也有你们在保护不是?!”

知道他们若要强行送走自己,她无法反抗,唯有说服他们,才是唯一的办法。

听完她的话,两个男人都不由地怔了下,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诚然,如她所言,若灭到时候并没有来这里,反而去寻她呢?若要刻意对付,远离他们的视线,才是最不安全的!

见二人都有些动摇,许凝趁热打铁,又道:“灭那个人的心思,谁也猜不透。万一他意在抓我来威胁你们,那么无论我躲到哪里,也是无济于事!”

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终于都默默地点了头。

许凝暗暗松了口气,目光扫过二人,嘴角微微一翘。

暗潮汹涌,心头如压着石头,那样地窒闷。然而,至少,许凝与白衣和哥哥一起,难得地平和地过日子。两个男人间,难得出现地和谐。让许凝感到由衷的高兴。真希望,能够就这样一直平静地过下去。

然而,平静的日子,结束得那么快!幸福总是那么地短暂!

第三天的傍晚,夕阳隐没,微暗的天空,挂着几抹的晚霞,艳丽如同鲜血,涂抹在一片灰暗,让人倍感压抑。

成群结队的吸血蝙蝠呼啦啦地飞来,乌压压一片,如厚重的云层遮蔽了别院所在的小山头,山间的蛇鼠虫蚁,尽数倾巢而出,一时间,宁静的山林,到处是悉悉索索的声音,让人闻之毛骨悚然。

乌鸦也纷纷飞上天空,呱呱叫个不停,整个山头,片刻之后,便笼罩在一片十分诡异恐怖的氛围中。不详和邪恶的气息,爬上了人们的心头。

许凝站在别院前的空地上,身旁分别站着白衣和哥哥,可是见此情形,心头依旧忍不住急跳,感到忐忑不安。

“别怕。有哥哥在。”碧无情的手轻轻地握住她的,温柔的声音安抚着她的不安与紧张。

沈白衣默然地看了她一眼,拂袖随意一扫,一道金色的光圈,如波浪一般以他为中心,慢慢地往外扩散,直到数丈之宽,形成一个大大的圆,才罢手。

而那些不断叫嚣的蛇鼠虫蚁,如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纷纷地往四周避让,不敢越过那个光圈分毫。

而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头发上居然慢慢地亮起星星点点的光,金芒闪烁不定,越来越亮,如同破碎的金子,在他的发丝上缓缓流动,美得惊心动魄。

那样耀眼的光芒,如同灼烈的日光,甚至于照亮了身周的黑暗,驱散了头顶上盘桓不已的吸血蝙蝠。

虽然听说天绝的厉害,却是第一次见白衣运用,许凝惊讶地睁大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那个浑身笼罩着金光,如同太阳之神的男子,心中充满了骄傲。

而就在她出神之际,忽然狂风骤起,那风阴冷刺骨,呼啸而来,如鬼哭狼嚎,让闻者心惊。

许凝微微战栗,却见白衣和哥哥的脸色陡然变得凝重,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只见一道黑色的波浪忽然出现在山头,不,确切地说,是人!黑压压地一大群人,如同黑色的海水,迅速地涌上山头,看起来,足有数千之众。

天!许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多人!归虚族莫不是倾巢而出了?而白衣的血影,不过千人,相差这么悬殊,让她止不住开始有些担忧。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表露出来。她不能因为自己,影响了白衣和哥哥的战斗!她必须保护好自己,不成为他们的负累!

身后和两侧,纷纷涌出了红色铠甲的影卫,呈半圆,将他们护在中心。

黑色衣服的归虚族人中,为首的白发男子,格外地耀眼。银发飘舞,风姿卓越,他立在数丈之外,那双冰蓝色的眼望过来,纯净的颜色,如同剔透的水晶,纯然无暇,然而,却莫名地让人感觉到一股邪气。绝美的面容上,挂着的迷人微笑,却如同死神的微笑,让人感到不祥和邪恶。

天使与魔鬼的特质,如此矛盾地呈现在他的身上,散发出勾魂摄魄的魅力。

他的目光穿越虚空,恍如实质般盯在许凝的身上,笑说:“无心,我们又见面了。”

许凝扯了下嘴角,缓缓地吐字:“老实说,我但愿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你!”

“没关系。”灭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以后天天相见,习惯了就好。”

“你把流光弄去哪儿了?”许凝懒得与他纠缠,直截了当地问道:“还有阿大他们,是不是也在你的手上?快把他们交出来!”目光在人群里搜寻,无奈人太多,服饰又都一样,一时也无从辨认到底哪个才是流光。

“放心,他们很好。只要你乖乖地跟本尊回去,自然会见到他们!”

“休想!”

“呵呵,那本尊只好——硬抢了!”灭笑说,冷冽邪肆的目光慢慢地扫过沈白衣与碧无情,旋即,手微微抬起。他身后的黑色潮水瞬间涌动起来。

红甲影卫迅速聚拢,如同红色的尖刀,狠狠地扎入黑色的人潮中。乌鸦凄厉的叫声,撕裂了夜色。头顶上的吸血蝙蝠猛然俯冲下来,纷纷冲着红色的影卫而去。地上的蛇群嘶嘶叫着,到处窜动,伺机发动攻击。而那些老鼠毒蚁等也毫不示弱,从四面八方围过去,无缝不入,纷纷爬窜上影卫的身体,又挠又咬,无所不用。

一时间,山头如同人间炼狱,群魔乱舞。厮杀声,惨叫声汇成一片。血肉横飞,断臂残肢四溅,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

而场中唯一不动的,只有白衣三人,还有对面白衣飞舞的灭。他一直带着微微的笑意,仿佛温柔地欣赏着眼前惨烈的一幕,如堕落的天使,更似冷酷的恶魔,让人看着无端地感到心惊肉跳!

当他的目光与沈白衣的对上,瞬间,冰蓝的瞳暗沉如海,波涛狂卷,惊天动地。

沈白衣宽大的衣袖,陡然涨满了风,冷冽的瞳爆出一丝金芒,眉心的雪花印记亮起了耀眼的金光,中又含有一丝血色,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妖异。

许凝看着他的变化,顿时感到心惊,“白衣!”

沈白衣没有看她,只吩咐碧无情:“保护好她!”旋即,身形一闪,如一束金光射了出去。

听得灭邪魅的低笑:“无心,送你一个礼物!乖乖等着本尊啊!”说着,身周狂风一卷,飞沙走石,甚至于连他周围三丈之内的人都给抛飞开去,形成了一个空阔的战场。

两道身影,一黑一白交缠在一起,蓝、金二色的光芒陡然如花盛开,激起剧烈的气浪,轰然一声,将坚固的山岩击得粉碎。

天地俱颤,许凝心头一紧,听得碧无情大叫一声不好,人已经被他带出了数丈之外,来到院门口前。

“夫人!”随之,一条黑影也跟着跃了过来,正是影。两人护着她,正欲走进院子,待看见里面缓缓走出的人时,皆不由自主地脚步一顿。

“流光!”许凝蓦然瞪大眼睛,看着在眼前一字排开的几人,“阿大、老二、老三、老四、小五?!你们怎么在这?”而且,还身上都穿着归虚族的黑袍,围着暗红色的腰带。难道他们——

碧无情抓紧她的手,冷笑不已:“这还用问。看他们穿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肯定是那什么狗屁巫尊的走狗!”

影紧握宝剑,微微上前半步,目光紧紧地盯着流光等人的举动,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呵呵,姐姐。”流光笑着上前半步,纯净的眼眸注视着她,波光流转,澄亮如水,仿佛还是当初纯真无害的少年。可许凝却分明感到一丝寒意,他身上,散发着邪恶的气息,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见她皱眉,流光忙关切地询问,“姐姐,你怎么了?不舒服么?要不,我扶你进去休息一下?”说着,就欲上前扶她,却被碧无情伸出的手臂一挡,“站住!你敢碰她一下,我即刻送你下去见阎王!”其实,他真的很想即刻将这几个奴隶通通杀掉,可许凝在身边,终究有所顾忌。

流光也不恼,只吟着天真无害的笑意,撒娇般道:“姐姐,哥哥好凶哦,我好怕!”

看着他虚伪的笑,许凝身上的鸡皮疙瘩立时立了起来,眼底划过一丝厌恶和心痛。那个纯真无害的孩子,已经、不再了!

目光掠过余下的几人,见他们个个面无表情,僵硬如石的样子,也不知是否被制成了人偶,心中愈发地难过。

是她,害了他们。若不是因她,小七和颜颜她们也不会死……

只是,眼下毕竟不是伤感的时候,所以,她很快地压下了这些负面的情绪,冷着脸,质问:“你们想做什么?”

流光歪着脑袋看着她,笑呵呵地回道:“自然是接姐姐啊!小七和颜颜还在等着姐姐呢!姐姐快跟我走,这样,我们不是又可以在一起了吗?多好啊,巫仙宫好美的哦,就像是神仙住的地方一样,姐姐一定会喜欢的!”说着,就这么朝着许凝冲了过来。余人见他动了,也都纷纷地围了过来。

“杀!”碧无情喊了一声,出手如疾风,下手毫不留情。而影亦然。

“……”许凝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当看到阿大徒手将影的背上撕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之后,劝阻的话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去。

他们,已经不是原来的善良的他们,如今的情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碧无情对流光、老二、小五三人,游刃有余。而影对阿大、老四、老三三个,则十分勉强,不过十余招,便现了劣势,好几次差点被他们徒手开膛破肚,看起来十分危险。

故而,许凝也不再犹豫,双手飞快结印,巫力凝聚与掌,对着正要撕扯影的手臂的阿大狠狠地拍过去。

阿大忽然就扭过头来,眼神如此悲切:“小姐!”许凝的动作不由地微微一顿,却见他诡秘一笑,飞快地躲开了自己的攻击,方才察觉自己上了当。懊恼之余,下手不再容情。

之后,无论他们再怎么耍诈,她便如同铁石心肠般,强迫自己狠心,无动于衷。

有了许凝的加入,影无疑得到了一大助力。很快地,阿大他们便支持不住了,被许凝一一击飞。

“啊!”一个个惨叫着倒地,口吐黑血,脑袋一歪,动也不动了。可那一双双眼睛却犹自睁得大大的,仿佛不甘地控诉着她的罪行。

许凝只觉得脊背发寒,盯着他们惨死的样子,一时伤心悲痛不已。怔怔地盯着自己的双手,恍惚地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而就在着闪神的瞬间,阿大的眼中陡然爆出一线光亮,整个人忽然弹跳而起,如同一枚弹丸般直射向影。

许凝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得一声皮肉撕裂的闷响,影一声惨叫,惊心回眸,却看见了血腥残忍的一幕:影的腹部被整个撕开,内脏和着鲜血哗啦啦地流出来,淌了一地。

这一刻,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她瞪大眼睛,看着影无比痛苦地倒地抽搐,然后死去。灵魂,如被狠狠的击碎。

她木然地站着,直到听得哥哥一声大呼,才自噩梦中猛然惊醒,只见阿大尖锐的指甲正朝自己抓来,登时狂吼一声,悲愤之下,力量陡涨,一掌将阿大拍飞。

阿大惨叫着被抛飞出去,身体在空中寸寸碎裂,碎肉鲜血如同一场血雨,纷纷而下。

而许凝的眼中,已没有了一丝波澜。冷酷得像地狱修罗,盯着如鬼魅般忽然闪到跟前的颜颜与小七,默然片刻,爆出一声厉喝,身形暴起,自高空猛然压下,双掌拍向二人的头顶。

颜颜与小七二人大惊,忙地身形一闪,躲避那凌厉的一掌,却还是被那弹射出来的巫力所伤,一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两人对视一眼,一人摸出小小的银笛,一人拔出峨嵋刺,与她缠战在一起。

而另一边,碧无情虽对付流光三人绰绰有余,然而,流光滑如泥鳅,老二和小五身受重伤,鲜血横流,却如同没有知觉般,像受伤而疯狂的兽,愈发地凶猛。因此,他想抽身去保护许凝,却一直被纠缠着,无法动弹。这让他很是抓狂!

这一战,直到深夜。

而此时,许凝终于将颜颜和小七二人给杀死,如同对付阿大那样,将她们的身体碎成肉泥,以防再生悲剧。

此时的她,已经筋疲力尽。回头看看,哥哥已经把老二和小五杀了,只有流光还在苦苦纠缠。

而另一面,沈白衣与灭的决斗,仍未分出胜负。山崩地裂,天地失色,空中不断地爆发出剧烈的气浪,如惊雷滚滚。五色光彩纠结成团,时分时合,时而碰撞在一起,破碎开来,若烟火灿烂。

而黑色大军与红甲影卫的大战,已经结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闻者欲呕,诡秘恐怖的气息极度压抑,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血浸润了整座山头,尸体堆叠,被鲜血染透,已经分不清敌我。等候已久的乌鸦迫不及待地飞扑下来,啄食着美味的大餐。

眼前,一片炼狱,死气沉沉。让许凝的心不由地紧紧缩成一团,然而,没有时间感慨,她飞身来到碧无情的身边,“哥哥,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碧无情对她点点头,“好!”

两个对一个,流光很快就挂了彩。

“姐姐,难道你忘了从前的日子了吗?你真的要杀了我?就像杀阿大他们那样,碎尸万段!”流光边防御,边急道,语声哀切,企图以此来令许凝分心。

而许凝明知道如此,却还是着了他的道。毕竟,这几个人之中,与她最亲厚的,是流光。她把他当自己亲生的弟弟般看待,如今,要她亲手将这条鲜活的生命毁灭,如何忍心?

何况,他如此灵动活泼,并非如阿大他们那样是被制成了人偶,这样的他,她要怎么下手?

心乱如麻。忽然,惊天动地一声巨响,惊了她一跳。

转头,只见远处光若白昼,斗了三个时辰的两人终于分开。一白一黑两个身影,飞速地后退。立定,相对而站。

许凝盯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心紧张得似要跳出嗓子眼儿来,忙不迭地道,“哥哥,我去看看白衣!”

话音落,人已飞出数丈之外。

“白衣!”许凝来到沈白衣的身边,颤声呼唤,沈白衣转眸看她,眼眸中的冷厉瞬间褪去,唯余温柔眼波,若水般将她包围,“凝儿,我没事。”

他的脸色发白,身上虽无伤痕,可许凝哪里放心。无奈,又不敢靠近,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没事就好。”

沈白衣看穿她的心思,抬手指向对面,“他输了。”许凝顺着他手指向望去,只见灭的身形摇摇欲坠,脸色一片灰白,嘴角的血汩汩流个不停,如同水晶般亮丽的眼眸,此刻已经暗淡无光。生命,正在他身上一点点地消散。

灭怔怔地盯着她,神色复杂难明,那个瞬间,许凝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楚云悠。

最终,在她冷然的目光中,灭缓缓地倒下,合上眼睛的瞬间,嘴角勾出一抹诡异到极点的笑意。那未垂落的手猛然又抬起,几滴鲜红的血直射过来,正中许凝的眉间。

瞬间,许凝如被点了穴道,身体猛然一僵。沈白衣察觉到不对劲,“凝儿?”却见她眼中陡然红光大盛,双掌猛然朝自己的心口拍来。

毫无预警,猝不及防。他避无可避,生生地受了一掌,心脏似被震碎了般,痛彻骨髓。吐出一口浓稠的鲜血,他勉力稳住身子,盯着她,眼瞳微缩:“凝儿,你……”话未说完,又吐出一口血。

眉宇间的雪花印记一点点地暗淡,金色的发在她惊痛的目光下,寸寸成雪。

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倒,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让她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他不怪她,可是,却无力……涣散的眼瞳里,是她绝望的神色,渐渐地变成了黑色的地狱,将他彻底地埋葬。

许凝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她、竟然杀了自己心爱的男人!

她亲手杀了白衣?!看着他缓缓倒下的身影,许凝只觉得整个世界在眼前轰然崩溃,所有的色彩都被无尽的黑暗埋葬。心底,唯有荒凉的绝望,凌迟着灵魂。

“白衣!”撕心裂肺地痛喊,唤不回已经陷入黑暗的男子。

而就在她绝望无助的瞬间,倒在地上的灭蓦然睁开眼眸,一道诡异的黑色光束自指尖凝聚,如黑色的利刃直扎向她的后心。

“无心——”碧无情惊得魂飞魄散,一脚踹爆流光的心脏,身形疾射而去,然而,有人比他更快地挡在许凝的背后,受了那沉重的一击。

许凝木然地转首,看见一人缓缓地滑下,口中喃喃叫着:“无心……小心……”

那张脸——是碧明朗?!死水般的眼眸中终于起来一丝波澜,许凝忙地扶住他,“是你!”为什么,会是他?

碧无情看清是他,神色一震:“怎么会是你?”这个他厌恶到极点的男人,竟然舍命为无心挡了灭的突袭。简直难以置信。

许凝顾不得那么多,忙将他塞到碧无情的怀里,转身去看沈白衣。

碧无情浑身僵硬,下意识地要将他丢在地上,手臂却不听使唤。

碧明朗艰难的抬起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意,断断续续地道:“无情,对……对不起……”

闻言,碧无情猛然一震:这个男人在给自己道歉吗?为什么?

“我对、不起你母亲……对不起你、你们兄妹……”

碧无情目光微微一动,抿唇不语。道歉,有什么意义呢。什么也无法挽回了!这一生,他的恨会一直延续,直到死亡。

“无情……”看着他冷漠的眼神,碧明朗眼里的希冀一点点地破碎:他果然,不会这么轻易地原谅自己!也罢,痛苦了这么多年,也该下去陪天心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求得她的原谅。

碧无情就这么看着怀里的男人慢慢地死去,面无表情。心里,没有任何的感觉。这个称之为嗲的男人,他真的没办法对他产生除憎恶之外的任何感情,他也、不配!

手臂松开,任碧明朗跌落在血污里,目光不经意地一扫,发现不知何时,对面竟然多了一个人。那人正半跪在地上,将已经死去的灭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你是谁?”碧无情身影一掠,不由分说地欲将那人置之死地。却不想,那人动作极快,疏忽之间,已经抱着灭的尸体跃至数丈之外。

“论理,你该叫我一声叔叔。”那人冷冷说道,一双寒光闪动的眸,如同鹰隼锐利地盯着他。

“叔叔?”碧无情眼睛一眯,努力想要看清那人的面容,却听得那人说道:“我是碧明清!”不由眉头一皱:碧明清,不就是那个失踪多年的叔叔?

“你既然是我叔叔,又为何穿着归虚族的衣服,与我等为敌。你跟灭,是什么关系?”

“你不需要知道!”碧明清冷漠地道,目光扫到正抱着沈白衣伤心流泪的许凝身上,忽而扬声道:“要救他,只有一法!”

闻言,心死如灰的许凝眼睛一亮,忙地扭头,急迫的语气中燃起了一线希望:“快告诉我!要怎么救白衣!”

碧明清于黑暗中勾起一丝诡异的笑意,“每日以你之血和以你的眼泪,喂他喝下,再输以自身巫力,通其血脉。如此周而复始,直到一身修为散尽,泪干血尽!”

碧无情闻言,目光一凝,忙道:“凝儿别信他!他在胡说!什么泪干血尽,分明就是想要你的命!”

而许凝低头注视着白衣苍白的脸,手臂一紧,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只要能救白衣,哪怕要她的命,也在所不惜!

碧明清说完,抱着灭飞身离去,心底默念:灭,有她下去陪你。你不会寂寞了。

碧无情又如何不了解自己妹妹的性子,见她抱起了沈白衣,也顾不得去追碧明清,忙地冲过去,欲将沈白衣接过来,却被她躲了开去。

心急之下,不禁大吼:“你要做什么!难道你真的要听那个疯子的话,要用自己的血和泪来喂他,用自己的命来换他!我不准,不准!”

许凝定定地注视着她,忽然露出一个微笑,“哥哥……”那笑,像是忘川河畔盛开的曼珠沙华,凄艳而绝望,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碧无情一阵恍惚,却听得她低声道:“对不起……”还未回味过来,意识已经陷入了黑暗。

无心,不要……

三年后。

幽静的山谷,苍林飞瀑,鸟语花香,风景如画。

一座木制结构的三层小楼伫立在一片花园中。园中,百花齐放,万紫千红,蜂飞蝶舞,一派热闹繁盛的景象。

花香四溢中,摆着一个舒适的躺椅,青藤编织的椅子上,一个瘦小的女子正斜躺着,身子微屈,白色的衣摆直垂落地面,一头白发,披散开来,盖住了她整张脸。

她似乎睡得很沉,连有人来到身边,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拨开她脸上的头发,也没被惊醒。

男子似乎也不愿惊动她,轻轻拨开她脸上的白发,专注地凝视着她安静的睡颜,一双眼睛温柔得似能滴出水来。

许久,才发出一声呢喃:“小野猫……”绝美的唇,轻轻展开一朵笑花。

旋即,展开双臂,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女子很瘦,瘦得只剩皮包骨,脸色苍白得令人心惊。碧无情忍不住皱了皱眉,“养了这么久,怎么还养不胖呢……”

手臂微微一收,许是因为这样,让怀里的人儿感到不适,她微微地动了下身子,缓缓地睁开眼,清醒过来。

“哥哥?”许凝含糊地唤了声,漆黑的瞳,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丝毫的焦距,枯瘦的手习惯地摸索着,攀上他的脸。

“吵醒你了?”碧无情微微一笑,盯着她黯然的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他的小野猫,瞎了。为了救沈白衣,耗尽一身修为,流干一身的鲜血,虽有幸捡回一条性命,却从此看不到这个世界。看不到他……

他的沉默,让她感觉到不安:“怎么了?哥哥?”

“没什么。”碧无情抱紧她,稳步走向小楼,“你饿了吧,哥哥已经做好了饭。”

“不。”许凝扯他的衣服,“我要先去看看白衣!哥哥,先带我去看白衣!”

碧无情不悦地皱眉:“看什么看!天天看,他还不是照睡不误!三年都不愿意醒来,我看他早把你给忘了!乖,我们先去吃饭!”想到无心为了他,差点连命都没了,他居然还醒不过来,心口就窒闷得难受!

“哥哥——”许凝蹭在他怀里撒娇,这招对付哥哥屡试不爽!

“再叫哥哥也没用,这次我绝不——”碧无情的话戛然而止,许凝感觉到他身子在微微地颤抖,不由担忧地询问:“哥哥,你怎么了?”真的生气了,难道?

可是,碧无情并没用回应。

他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立在门口的男子身上:乌发如墨,白衣胜雪,清冷卓绝,飘然若仙。

“你——醒了?”好半晌,终于自震惊中回神,口中艰难地挤出一句。

许凝闻言,猛然一震,用力地抓他的手:“哥哥,什么醒了?谁醒了?”

“凝儿,是我。”沈白衣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微的哑,深情地凝视着她,目光中柔情涌动,却又隐含疼痛。

尤其是当对上她无神的双目,他再也忍不住,支撑着浑然无力的身体疾步走了过去。

“凝儿,你的眼睛……你的头发……为何会变成这样?”那样刺目的白,刺痛了他的眼,碾碎了他的心。

她脆弱不堪的模样,让他害怕得身子微微颤抖。甚至于,不敢碰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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