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凝洗完澡回房,毫不意外地看见碧无情正衣衫不整地歪在自己床上。
“小野猫,过来。”碧无情朝她招招手,笑得像只勾魂的狐狸精。许凝不理他,坐到梳妆台前,抓着毛巾仔细擦干自己的头发。
“乖乖快过来,上次你踹一脚,本少才刚决定原谅你,你可别又惹毛本少!”妖孽不悦地眯起眼睛,盯着她。
许凝权衡了下,想起自己还有事求他,于是站起来,走过去。
妖孽很得意,长臂一伸,就要把许凝揽过来,许凝微微一让,旋即把毛巾往他怀里一丢,坐到床边:“给,帮我擦头发。”
“敢支使爷?”碧无情神色不悦,小野猫好大胆!许凝一下子倒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道:“好哥哥,下地狱都不怕,还怕被我支使吗?”
碧无情看她装嫩撒娇,一副讨好的样子,心里莫名地觉得有些满足,笑了笑,心甘情愿地抓起毛巾给她擦头发。
许凝窝在妖孽怀里,享受贴心服务,嘴角微微弯起。这小子,还有救,没有泯灭最后的温情。
碧无情很认真地给她擦头发,动作很轻柔,很仔细,像是对待一样珍宝。他想起了娘亲,那时候,小小的自己也曾为娘亲梳头,那样柔软顺滑的发,承载了温情,丝丝缕缕地缠绕在心底。那般温柔细腻的美好,如今似又在手中重现。感觉,很奇妙。
许凝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他温柔的神色,不由怔住。好一会,才想起自己应该趁他心情好提出自己的要求。
于是,漫不经心地道:“哥哥,答应妹妹一件事,好不?”
“嗯,什么?”碧无情瞬间清醒过来,眼神狡猾而锐利,仿佛刚才的温柔只是幻觉。
果然是妖孽啊,只有他迷惑人的份,不容别人迷惑他。许凝暗叹一声,讨好地笑道:“对于哥哥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就事。就是想让哥哥把黑屋子里关的几个奴隶拨给我罢,反正他们犯了事,不是被转卖就是被打死,留着无用,倒不如给了我。”
“嗯?”很显然,妖孽不是那么好忽悠地。“别告诉我说你可怜他们。说吧,小野猫,你在打什么主意?”
“哎呀,哥哥你真冤枉我了。”许凝不满地叫屈:“我纯粹就想让那些难兄难弟过上好日子罢了,毕竟关在黑屋子时多亏了他们照顾,不然我早死了。人不能忘本啊。”打死,也不能对妖孽坦白。
“是吗?”碧无情捞起她的一撮头发漫不经心地把玩,一幅你不老实交代我就不依你的表情。
许凝软磨硬泡一阵无效之后,不得已只好坦白:“好吧,我交代。我就是想把那几个孩子弄过来给自己当打手的。毕竟,这府里有多少人对你可爱的妹妹虎视眈眈哪!”
“切,想让人保护你就直说好了。那些贱民顶什么用!”碧无情扯扯嘴角,颇为不屑。
许凝虽然觉得听着不舒服,却没有说什么。毕竟,有些观念是根深蒂固的,即使想要改变,也得循循善诱,一步一步来。
她坐起来,正色道:“我想要绝对忠诚于自己的人。他们是最好的人选。就因为你们都看不起他们,随意欺辱虐待他们,一旦有人对他们好,他们就会死心塌地地追随。所以,哥哥,答应我吧。”在这个世界,谁也靠不住,唯有靠自己。她不能坐以待毙。
碧无情静静地看着她,神色莫测,不置可否。许凝不避不让,静静地与之对视,神色端肃,眼神恳切。成与不成,只在一念之间。
半晌,碧无情扬扬眉毛,似笑非笑地问:“认为本少保护不了你?”
“谁又能护谁一辈子周全呢?”许凝淡淡地反问,碧无情目光一略,盯着她,默然不语。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
这妖孽喜怒无常,许凝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一时也不敢多言。孰料,碧无情却忽然展颜一笑,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意味深长地道:“小野猫,你很聪明。”若他当初也有她这般见地,是不是就不会落得那般凄惨呢?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因为碧无情不但答应把那群小奴隶放出来,还依照她的要求替他们去了奴籍,送去私立学院,所以,许凝今天心情出奇的好。
看着场上策马驰骋意气风发的锦衣少年,不由地心中一动,自书包里掏出画纸和之前细心准备的“炭笔”,兴致高昂地作起画来。由于没有铅笔,这所谓“炭笔”是她自己以树枝烧制的特细的木炭,虽然不如铅笔来得细腻,却也勉强可用。
心情好,做事也事半功倍,才不过一个半时辰,一幅素描已经完成。许凝看着自己的成果,觉得有些差强人意。久不动手又兼没有合适的笔,效果自然不如从前,倒也不算太差。
从前……想起前世,许凝有些恍惚起来。她最喜欢的是油画,可画的最好的却是素描。只因为,那个男人喜欢素描,喜欢以简单的线条一次次地描绘那个女人的容颜,立体、逼真,却令她心痛。于是,她也学素描,以铅笔一次次地勾画他的神情,像要以此将他铭刻在心底。
似乎从他在大雨中将自己捡回去的那一刻起,他就是自己的天,是自己的地。余生,只为他而活。喜他所喜,恶他所恶。那个男人,虽生在黑道,身上却仿佛天生流淌着高贵与优雅的血液,所以,即使常年于黑暗中拼杀、喋血,对音乐对艺术却有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执着。更重要的是,他很有天分,无论是音乐还是绘画,具有极高的水平。而她,为了追赶他,费尽心力,却依旧离他那么远、那么远。
他培养她,给她最好的一切,最初只是为了还欠她老爸的命,而之后,则是因为她可以利用……
“十一!”听得熟悉的叫唤,许凝一个激灵,手中的炭笔“扑”地掉到地上。敛起心绪,转头看去,只见碧允蓝抱琴而来,步态轻盈,衣衫猎猎,清秀的面容上,笑若和风,不由赞叹一声:好一个偏偏佳公子!
碧允蓝虽算不上英俊,却自有一股清爽秀雅的气质,加上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文韬武略,方方面面毫不逊色,可谓才貌双全。许凝对他颇为欣赏。
“蓝哥哥,刚练琴回来么?”
碧允蓝含笑点头:“是啊,你呢,在做什么?”说着,倾身过来,看见她做的画,目光定了定,惊喜道:“十一,你这是什么画?”
许凝看看画上骑马的少年,不多不少,整整八个,不由微微一笑,回道:“八骏图!”
“不是,不是。”碧允蓝激动地丢下琴,蹲下来,指着画激动地说道:“我是问你,这是怎么画的,居然这样逼真!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画法,你快告诉我,怎么画?”
“这是素描。”相对于碧允蓝的激动,许凝则有些淡淡的,刚才绘画的心情因为过去的回忆而冷淡下来。
“素描?没听过。是你自创的画法吗?天哪,想不到十一你还是个绘画天才,这画真是太逼真了!我要学!”碧允蓝一下子捏住她肩膀,一个劲地摇晃,“十一,你快教我!快教我!”
许凝被晃得发晕,忙地按住他:“好了,别晃了。我答应你就是。”唉,刚才还觉得他是翩翩佳公子,这会子激动得像个没长大的娃。真是!
几个刚自场上骑马下来的少年好奇地走过来,“允蓝,十一,你们在做什么?”
“是啊,看允蓝激动那样儿,莫不是捡到钱了?”
“哈哈……”
碧允蓝不理会几个少年的调侃,指着许凝的画大声道:“你们快来看,十一画的是你们刚才骑马的情形呢!”
“是吗,我要看看!”闻言,几个少年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挤在一起看许凝的画。
许凝被迫挪了挪屁股,看着一干少年,无奈地摇摇头。早知道,不画了。
“哇,那是我嘛,很像啊!”其中一个少年惊叫起来。
“是啊,画得还真逼真!天哪,看那马儿……”另一个附和道。
“十一,你快说说,这是什么画法?”
几个少年也来得了兴致,与碧允蓝一道,将许凝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讨论起那画,又问了一大堆的问题,许凝解释得口水都干了。
最后,几个人还就地学起画来,这么一来,又吸引了其他的学生。于是乎,许凝这个大班里的小不点一下子升级为这群大孩子的老师。就地办起绘画班来。
因为这个素描画法,许凝一下子又成了大班里炙手可热的人物。百步穿杨的十一少,又多了一顶光环——绘画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