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女孩子,所以,怕鬼,是再正常不过的,偏偏解剖科的玻璃是绿幽幽的阴森恐怖,偏偏上解剖课时摆弄的都是真人的尸体。每当踏进弥漫着福尔马林味道的那间屋子,陈列的四具尸体龇牙咧嘴的狰狞总是让人不寒而战。偏偏解剖老师是一个自觉有幽默感的白胖子,红彤彤的鼻子衬托一张芝麻大饼的脸,腐败的肚子跟身怀六甲了一样夸张,再配上一身飘逸的白大褂,其实,说他是厨子会更形象一些。他特别喜欢跟我们讲他在解剖科里把体育老师按在床上割了阑尾的故事,还喜欢跟我们说以前的人都不讲卫生,肚子里的蛔虫多的能把肠子堵上,从嘴巴里呕出来,他还喜欢美滋滋的告诉我有的人做手术肚子里能取出一大盆的蛔虫,而做完手术后的他们喜欢去食堂吃面条。听得一些同学当场就呕了起来,他却一付自得其乐的样子,我总觉得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为什么?我却想不通!
解剖课上,白胖子慈眉善目的面对着一屋子女孩儿,说:“来!上课了,先把他们的衣服脱下来”话是很文雅的,各位亲,其实就是把尸体的整张皮给拽下来放到一边,人死了以后皮肤跟猪皮差不多厚,大概有1厘米左右的样子,也是很沉的。我们都是未来的大夫,所以看外在不重要,更多的是皮肤下面的肌肉层、骨骼以及人体内脏的具体位置。每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有人尖叫,有人逃跑,也有人好奇,我和同桌一般都是围观在最前面的,不懂生死,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害怕,所以胆子大吧!白胖子这个时候还会开心的说:我这边还有一箱子的好东西,想看的也可以自己打开……然后,我的耳膜传来震耳欲聋的尖叫,剩下的几个女孩子也陆陆续续的冲了出去,我没敢过去看,怕晚上睡不着觉。后来才听说,她们打开的箱子里密密麻麻的都是人手,这下我才理解鬼片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手同时从地里伸出来的恐怖镜头了,确实瘆人。
东北的雪说下就下,鹅毛一般洋洋洒洒的把漆黑的地面装点干净。我和同学们去完食堂抱着暖瓶和饭缸往寝室去。只见远远的解剖科门前白褂子的老师穿着黑色的皮靴用力的在踹着什么,殷红的血流的到处都是,雪白的肌肤看起来肥嫩嫩的。“学校食堂杀猪居然在解剖科杀啊!我们去看看吧!”同学拉着我一面往前走,一面自顾自的说:“明天看来食堂里的猪肉肯定好吃,今天现杀的,新鲜啊”我却莫名的有些迟疑,一把拉着她往寝室跑,我拉住的是谁早已经记不清了,唯今不忘的是颤巍巍的人类的雪白皮肤在白白的雪地中被一双大脚跺来跺去的样子。这就是生命!生——苟且!死——更苟且!
后来听说,那个人是被警察局枪毙正法的坏人,没有家人认领,没有钱安葬,就被送来了我们这当标本。还有人说,食堂的肉真的有解剖科的人肉,吃起来和猪肉的味道是不一样的!还有人说,学校大操场下面实际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室,地下室里全都是尸体,男男女女什么样的都有。以至于我后来每一脚踏在操场上都会觉得很恶心!试问中国这诺达的土地上经历了46亿年的光景,又有哪一方的土地上绝对干净到没有死亡?
春天到了,校园里的花纷纷扰扰的争着艳。那个叫王艳的夜礼服甲面已经混到可以来我寝室的小床睡午觉的程度了。虽然我偶尔也会侧着身看她长长的眼睫毛好看的微微翘着,贪婪的想万一她是男扮女装呢?却也不敢把手轻轻搭在她的手上感受不同皮肤所散发出来的温暖。我没有尝试过爱情,也不敢轻易的打破我得来不易的友情。我只想就这样慢慢的珍惜,淡淡的走下去就好了。
“叮铃铃”“喂你好!找哪位?十六毛!哦!她不在,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叮铃铃”“喂你好!找哪位?毛毛!哦!她不在,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叮铃铃”“喂你好!找哪位?姗姗!哦!她在,稍等”
每个人都不大喜欢接寝室老幺的电话,一个是因为她的名字太多,男朋友太多,再一个是还要随机应变的撒谎,容易得罪人。但大家都喜欢她每次回来的时候,果冻、饼干、牛奶海发,跟不花钱似得,其实,也确实不要她花钱。
一天,毛毛冲到了我的床前,兴冲冲的说:“姐姐姐姐,让我在你这呆一会。”挑开我淡蓝色的窗帘,我看到只隔着一条街的对面银行亮起了一盏盏的蜡烛,有一个看不清样子但能确定是男人的,举着手中的蜡烛画了一颗心的形状,然后又比划了一个悠长的ILOVEYOU!整个寝室都沸腾了,我们尖叫着感受热血沸腾的青春,然后逼供新恋情的诞生。毛毛刚开始不肯说的,架不住一群人一层层的把她扒光,还要举到窗台上。她才笑红了脸说:“你们这群流氓,一点没有姐姐样。有一天我没打伞,到银行避雨,里面的职员亲自打伞给送回了学校,留了电话号码。再然后大家就都看到了,这就正式的表白了。”
玫瑰和爱情悄悄降临着我们的寝室,有越来越多的女孩子被约出去游山玩水,胡吃海喝。我一直是乏人问津的那个,唯一能够接触到的男性,除了回家时我老爸,再就是舅舅家的小哥。小哥属马,比我大五岁,整天优哉游哉,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他乐呵呵的问:“有人欺负你吗?没有!那就好!有就跟我说,我收拾他”正在我心中满满的感动时,他又说“你们学校全是真人的尸体和骨头吧!给我拿一块人骨头看看呗!”我糊里糊涂的就答应了,然后满怀心事的不知所措。
终于有一天我大着胆子在解剖科拿了一块人头骨,形状像蝴蝶一样好看的颞骨。我是天秤座,上升星在处女,是有着洁癖又追求完美的人。我把骨头纸包纸裹的藏在了床榻下。然后……然后当晚就睡魇着了!第一次清晰地梦见一个叫鬼的不明物体用眼睛跟我的眼睛对视,以前也梦到过的,但他们都不会成功,然而这次,它的眼睛勾走了我的魂魄,我明明知道毁了,却全身动弹不得。急的满身汗却喊不出声,这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跟我幼儿园同学的叫李惠的姑娘来救我。她呼唤着我的名字,然后我猛然惊醒,天亮了!梦醒了!
第一件事,拿着骨头去解剖科找老师,白胖子一脸认真的问我:“同学,不上课来解剖科干什么?”“老师!我在操场上捡到了一块骨头,来交给您!”“现在的孩子啊!越来越调皮了!”看他仔细的把人骨从方便面袋里取出来,我如释重负的闪离现场,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了亏心事的我第一次没敢从尸体中间穿过,贴着走廊我急急的跑了出来,阴暗的解剖科被甩在身后,迎面的阳光耀眼又温暖的将我抱了个满怀。我不敢回头,忘记是谁说人身上会有三盏灯,两个肩膀加头顶,如果这样的时候回头就会一盏盏的灭掉,没了灯的凡人就可以被鬼吃掉了。我感受的到身后有丝丝凉气袭来,无形中的手充满了掠夺和试探的气息,我没有勇气回头,大踏步向人群中走去。暗暗下定决心,要做光明磊落的人,一些阴暗的只能在黑夜中滋生,我不喜欢!也不想要!
篮球架下,一群男孩子挥汗如雨的释放着荷尔蒙,我远远的看着,莫名的脸就红了起来。不知情为何物的我心底何尝不会有些小小的幻想呢?可又有谁愿意无条件的包容一个不漂亮又不爱说话的女孩子?那个一有客人来家都会躲在柜子里的我恐怕这辈子是嫁不出去的吧!也好!不害别人!也好!
五官课以及相关的教科书使逐渐长大的我心里踏实了很多,再次确认我的问题肯定是出在鼻子上的,我开始把每个月仅有的零花钱大量的投放在医药方面,吃的,点的无所不能,我只期盼我的小鼻子快快正常起来。刚开始不敢提自己问题所在的我,已经能大着胆子跟假夜礼服甲面讨论我鼻子气味的浓重程度,出现频率以及时间长短了。天知道这样的沟通需要我消耗多少能量,和多大的勇气。
碰巧有一支五官科专家团也来免费义诊,我课都不上就去了医院。大夫像模像样的在我鼻子上看了半天说:“鼻结石,这块小的我给你取出来了,还有一块大的你得做手术”看着大夫夹子上黑乎乎的鼻屎一样的东西,我心中暗暗想到:庸医,我也是学医的,我们老师怎么就没讲过鼻子里能有结石?骗钱!不收费的义诊果然都不靠谱。我一边讪讪的感谢着,一边退了出去。不知道怎么就如释重负了,我想,我还是得要用自己的办法来解决自己的问题。能来医学院真好!女人的事情女人办嘛!为了纪念这难得的快乐时光,我开心的找门口照相的老头给自己拍了三张照片,十块钱三张还给洗出来,照片上的我已经从小分头变成了***的发型,因为心里压力得以逐步减轻的缘故,微微的有些小肥肉了,皮肤白嫩了很多,本来内双的单眼皮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完整整的双了出来,这是传说中的女大十八变吗?居然觉得自己还看得下去。年轻真好!
寝室有一半的人都多多少少的说过话了,这天突然被寝室长叫住非要拉我去学生会参加什么主持人选拔。我是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的,那么一大堆的俊男靓女簇拥在那儿等待着被召唤,负责海选的姐姐很瘦、很瘦,穿着贴身的闪着亮片的高领毛衣,虽然跟我是一样的发型,却更有气质了许多,她认真的听着每一个人给她朗读的短文,专注的表情,紧闭的嘴唇,美得像不是人间的仙女。寝室长读完了,又给我拉了过去读。我从小就是语文老师的乖宝宝,作文写的好,各种参赛,各种获奖。更得益于妈妈每天让我给她念故事,同学放学听我讲故事,朗读还真就不是很难得一件事。读完走人。我不理解寝室长已经容身学生会了还想要搞播音主持是怎么个情况,越优秀的孩子越爱拼搏吧!不像我,跟墙角的杂草一样没人注意,自己也长不高。
几天后,寝室长落选了,我进入复赛。我看着寝室长内疚的很:“可不可以不去?去了也成不了,我对自己没有信心”“那可不行,我陪你去”一道绿影闪过,寝室长上铺的四姐翠翠拉着我就冲了出去。汝愿乎?汝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一屋子的人明显少了大半,小心翼翼打量着剩下来的,感觉都是不能与我相提并论的人精系列。这次我才知道上次初赛的仙女就是原来的老主持人,快毕业了,所以海选找接班人。这次陪她的还多了一位海拔很浓缩,脸庞方正的男人,后来这个他成了广播站站长。朗读……走人!
我暗暗告诉自己不要有任何的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晚上特意多买了些包子以示庆祝我的首战告捷,并郑重警告自己赶进忘了发生过的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吃的多了,人容易犯困,迷迷糊糊的就趴在寝室睡着了,好像在我蓝色的窗帘上有一个女人的头像雪白雪白的印在那里,看不清眉目,头发都是雪白雪白的,侧着脸对我说:“来吧!跟我来吧!跟我走啊!”我大吼一声:“我不去”就惊醒了一身冷汗,好久没有去解剖科了,自从上次还完骨头我很庆幸的再也没上过解剖课,最近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啊?为啥又来召唤我了呢?外面的路灯已经亮了,整个寝室似乎就只有我一个人在,我急急的穿上衣服下了床,想去别的寝室看看有没有人,结果她们在放张震讲鬼故事的录音带,我又被吓了回来,顺便还听说我们的寝室之所以那么大,因为以前就是停放尸体的解剖科。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我是站在寝室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轻轻推开寝室的门,门吱嘎一声就开了,屋子里看不清全貌却安静的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这时,一双冰冷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汗毛立刻竖了起来,我不敢回头,又不敢动,这时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进去啊,干嘛站在门口不进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