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莫寒从沉睡中醒来,看着窗外红彤彤的朝阳,足足比平时起床的时间晚了一个时辰。
第一次经历醉酒的莫寒慢悠悠从床上坐起来,揉着依然有点晕乎乎的脑袋,发了会呆后。看向另一边厨子的床,发现厨子早已经不见了人影,离两人住房不远的厨房里传来熟悉的捣鼓声,想必是厨子已经买完了菜在厨房忙活着了。
昨天的洗礼莫寒由希望的山巅跌进绝望的深渊,只能选择用酒精来麻醉自己,然而喝酒只能暂时逃避和发泄,生活还得继续,只要活着,希望一直都会在。
莫寒下了床,拖着有些发软的手脚先把自己的被子叠好,再过去把厨子的被子也叠好。
厨子说过“寒衣薄被也要体面,粗茶淡饭亦是生活!”奈何莫寒只做到了叠被子体面,自身穿着却依然不羁与粗犷。
洗漱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莫寒来到了厨房帮厨子准备仇大人一大家子的早饭。今天的早饭做的是沸城百姓平常最喜爱吃的羊肉烩面,锅里正烧着开水,空气中满是羊肉的臊腥味和八角的香味。
厨子眯着眼睛似乎在打瞌睡,眼睛根本没看着案板,手中的菜刀却在上下翻飞,正在切着羊肉,切出来的每片羊肉不管是大小还是厚度几乎都一模一样,似这等娴熟的刀法造诣没有几十年的浸淫根本做不到。
厨子是一个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头,身材高瘦,束着花白的长发,留着花白的山羊胡,平时穿着打扮斯文雅致,丝毫看不出是一个整天在厨房忙活的厨子,莫寒自记事时起厨子就长这模样,从来没有变过,似乎不再继续苍老。
厨子与沸城其他的厨子都不一样,别的厨子做饭是做饭,而厨子做饭则是艺术,不仅仪态优雅,味道更是一绝,甚得仇大人欣赏。
“去把那盆青菜洗了。”厨子对莫寒说道,却依然眯着眼睛头也不回。
莫寒应了一声端起菜盆子走到水井边,摇动轱辘,温热清澈的井水哗啦啦地流进了菜盆子里,莫寒蹲下身子,认真地清洗着菜叶。
厨子的声音又响起,这一次多了少许关心的味道:“小家伙,昨天的洗礼不成功吗?喝酒可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院长说应该算是洗礼成功了。”
厨子这时候切完了羊肉,走到莫寒身边不悦道:“什么叫应该,成功就是成功,不成功就是不成功。”
莫寒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厨子,他不清楚厨子懂不懂武道修行方面的东西,想了一下如实说道:“我没有形成黄金殿,还有只是先天一元气团。”
听了莫寒的话厨子沉默良久,待莫寒把青菜都洗完了才淡淡说道:“在我看来这都不是问题,起点比别人低并不代表成就比别人低,就好像普通的一块羊肉,在我手里就能做出极品的羊排,世界上没有最好的食材,只有最会做菜的厨子。”
“同样的道理,世界上没有最厉害的刀法,只有最厉害的刀客。天才不一定会成功,成功的也不只有天才,只要你自己不放弃,就没有人可以阻止你。“
听了厨子的话,莫寒有些惊讶,从小到大厨子都没有和他说过这些大道理,也从来没和他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今天居然破天荒地说了那么一大段话来安慰和开解自己,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可是,天儒院的名额只有一个,我怕赢不了林俊平。”莫寒把洗好的青菜端回厨房,用手撕着菜叶,待会羊肉烩面弄好了就可以拌进面里。
厨子伸手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意味深长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赢不了?“
......
莫寒把弄好的羊肉烩面端到了仇大人一家的餐桌上,仇大人昨晚前往林府赴宴喝多了还未起床,餐桌上只有仇夫人和大小姐。
大小姐的脸色并不好,冷着脸一言不发,没有了以往见着莫寒时的亲密,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和莫寒说笑,似乎非常介意莫寒昨天洗礼的结果,莫寒深知大小姐是对自己的武道修行天赋感到失望,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莫寒心里苦笑,也不言语,放好碗筷后躬身行礼退去。
人,都是现实的,你有价值就捧你,没有价值了就踩你,更何况莫寒只是一个仆人。
莫寒回到厨房,和厨子简单地吃过早饭,就像往常一样在水井边洗起了两人的衣物,边洗边哼起了昨天晚上在老乞丐处学来的歌谣:“风云三结义,二十年峥嵘,四海皆太平;大哥尊,二哥贵,三弟灰;你的天下,你的荣华,我在家吃瓜;尊不过百年光阴,贵不过万里山河,一刀在手试问天下何处敢种瓜!”
突然,原本坐在廊檐边喝茶边沐浴朝阳的厨子像凭空出现般站到了莫寒的身边,吓得莫寒手里的衣服都掉进了盆里。
厨子盯着莫寒的眼睛,严肃问道:“你这歌谣从哪听来的?跟谁学的?”
莫寒疑问道:“老头,你也听过这歌谣?”
“快回答我的问题。”厨子显得很急切。
“昨晚喝酒时碰到一个老乞丐,跟他学的......”莫寒把昨晚上和老乞丐喝酒唱歌,然后送老乞丐回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和厨子说了。
厨子听完沉默了一会说道:“这歌谣是首禁歌,你以后不要再唱了。”不待漠寒发问,厨子继续说道:“你洗完了衣服就把柴劈了,我去街上买点料酒。”然后放下茶杯,急冲冲出府而去。
料酒不是还有大半瓶嘛,怎么又要买了?莫寒不明所以,看着厨子的背影消失在后院门口,只好继续洗衣服,边洗又边哼起了歌谣,哼了两句想起厨子的话于是噤声不语,快速洗起了衣服,不多会洗完了衣服,晾上,按照厨子的吩咐劈起了柴。
劈柴的时候莫寒感觉得到经脉里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元气在流动,只是很微弱,就像是一条小蚯蚓在宽阔的官道上爬行,显得无比渺小。
但莫寒依然感觉到了洗礼后的好处,本就天生神力的漠寒,试着去调动那微弱的元气来发力,感觉浑身力量充盈,力气更上了一层楼。只是柴只劈了一半那微弱的元气似乎就快要耗干了,莫寒不得不像往常一样纯粹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劈柴。
虽然只是这一小小的变化,莫寒还是很开心的,昨天的失落和绝望仿佛随着一场大醉和一早上的忙活都消散而去,阳光回归到了少年的身上和心上。
漠寒虽然心里不愿意承认,但厨子的安慰和开解确实给苦闷的少年带去了甘霖和雨露。
毕竟还是打通了经脉,体内也有了一个元气团,应该算是洗礼成功了。
院长诚不欺我也!
劈完了柴,莫寒纵身一跃就跳到了后院的房顶之上,单凭双腿的力量就能跳上房顶,沸城独莫寒一人能做到,莫寒朝在后院忙活的婆子丫鬟们吹了声口哨,一副显摆的样子,对此婆子丫鬟们早已见怪不怪了,边笑骂着莫寒的不要脸边继续干活。
莫寒找到了那处经常躺着——都已经躺出了印子的瓦片上躺下,翘起二郎腿,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眯着眼睛看着天空中刺眼的太阳,感受着春风的轻拂和阳光的温暖。
莫寒想起了昨晚陪他喝酒教他唱歌的老乞丐,想着他一个人又老又瘸的独自生活应该会很不方便吧,趁现在有空去看看他?
莫寒想到就做,翻身跳下屋顶,从厨房里拿了两根蒸好的羊肋排,再到街上买了一瓶沸城烈火烧,这几乎花光了他这个月的所有钱。带着酒和羊肋排向老乞丐居住的宅院走去,莫寒记得那是一座院子里有一株槐树的老宅。
按着昨晚的记忆,莫寒穿过那几条小巷,走过两条长街,再经过了小桥,到达了老乞丐居住的宅院。
老宅院的门紧闭着,莫寒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再敲,惊飞了停在院内老槐树上的乌鸦。
良久不见老乞丐来开门,莫寒试着用手去推门,门却吱呀一声开了,只见院内老乞丐倒在了老槐树下,血流满地。
莫寒大惊,丢掉手里的酒和羊肋排,快步奔至老乞丐身边,摇晃着老乞丐的身体大声呼喊道:“老头,老头,你怎么样?”
老乞丐气若游丝尚未断气,看见是莫寒,忽然瞳孔放大,不知哪来的力气紧紧抓着莫寒的手,嘴巴张开想要说些什么,鲜血却从嘴巴里冒了出来。
莫寒急忙把耳朵凑近老乞丐的嘴边,听见老乞丐断断续续地说道:“莫...寒...请一定...要...保密你的...身世,千万...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任何人......”
“什么?我有什么身世?”莫寒不知所云急忙问道,然而老乞丐没能再说出一句话,抓着莫寒的手徒然下垂,断了气。
对于沸城这种小城来说,死一个乞丐是没有人理会的,很明显老乞丐是被人杀死的,但为了不惹祸上身莫寒在老槐树下掘了一个坑把老乞丐就地埋了。
老乞丐临死前说的那句话让莫寒摸不着头脑,难道老乞丐的死和自己有关?莫寒只知道自己从小是被厨子捡来养的,并不知道有什么身世的隐情。
埋葬了老乞丐,午时已至,莫寒回到了仇府的后院,厨子正在厨房里忙活着。
灶台上多了一瓶料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