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会在不经意间说出心里最念想的人的名字,就和命一样的不经意。
赵沐杰就是老头子最念想的那位,这点赵枫感受最深。
有那么好几次,老头子在和赵枫聊天的时候,都会不经意的叫一声“沐杰啊”,然而等一回过神就立马改口叫“小枫”。
赵枫也不傻,隐隐约约也清楚自己和老头子口中的“沐杰”的关系,但是却不愿意深究。
知道的事情多了并不是什么能让人兴奋的事情,这一点赵枫深深的知道。可是照今天的样子看来,他是不想知道也不成了。
“老头子,你说吧,我看你忍着也挺辛苦!”赵枫故作平静的说道。
听了赵枫的话,老头子并没有开口,只是蹒跚的走进屋里,过了一会抱了个小红匣子出来。这个匣子赵枫保证自己长这么大都没有见到过,真不知道老头子在他自己那个破屋子里是怎么藏的。
“这东西本想等我快入土的时候给你的,结果今天也正好赶上了,就一并跟你说了吧。”老头子说着把那个匣子打开。
赵枫本以为里面是老头子写的关于黄门的心得笔记之类的东西,可真正一打开却出乎意料。
里面仅仅放着三样东西,第一样是一枚铜钱,只不过这枚铜钱和常见的又不尽相同,这枚铜钱除了和正常钱币一般外,在其下方还多出一块类似于刀币的样子,上面还刻着一些字,只不过由于年代太过久远,赵枫只能隐约看出上面有个“五”的字样。
第二样就相对普通一点,是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的中央坐在椅子上的人赵枫一眼就看出是老头子,只不过那会的容貌相比现在要年轻太多。
在椅子背后站着一对男女,都是二十岁上下,赵枫一看到女的眼睛的样子,就知道这是谁,不为别的,只因为赵枫自己也有这么一双笑起来眼角会向上翘的眼。
一瞬间,赵枫就想哭,这种感觉很是复杂,他向来没有任何关于“母亲”这个词的记忆,也没有任何交集,可却偏偏就是想哭。
“你这会才刚五个月。”老头子并没有察觉赵枫此刻的样子,只是把手指着照片中他怀抱着的襁褓中的婴儿上面继续说道:“你看,当初就这么一点,这一眨眼的功夫你都这么大了。”
老头子说这话时很是欣慰,不过马上叹息了一声,把手指移到刚才差点让赵枫掉出眼泪的女人身上说道:“这是婉儿,这名字还是她出生的时候我给取的,和你爸从小打到大,最后打成了一家人。可惜了啊,你都没能见她一面她就走了。”
老头子说这话时很是自责。
“怎么走的?”赵枫突然有点来气,他也不晓的自己的这怒气是从哪里来的。
“哎,她一个女孩子家,非要一个人去戈壁里去找沐杰,结果就倒在里面再也没有出来,等我找到她的时候,人都被风吹干了,她那会才生了你不到一年。”老头子说到这里,竟然簌簌的掉了几滴眼泪。
听了老头子的话,赵枫突然间对那个叫赵沐杰的男人恨了起来,即便是有万般的理由,赵枫也不能原谅一个抛妻弃子的男人。
“为什么?”赵枫说这三个字时近似于咆哮,他想要知道这个叫赵沐杰的男人是因为什么把他们孤寡三人抛在一边,然后死的死,伤心的伤心。
“因为我。”老头子说这话时很是平静。
“你?”这下子轮到赵枫吃惊了。
老头子也不解释,只是默默的取出了匣子里的第三样东西。
看到这件东西,赵枫直接从老头子手里抢了过来,细看了一遍,一脸震惊!
这第三样东西竟然和今天哑婆婆留下的木牌一模一样,就连上面的花纹都没得差,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怎么有两个一样的木牌!”赵枫一脸震惊,他清楚的知道,这两块木牌的用料和技艺不凡,不是那种随意就能拿出来的仿制品。
“不一样,你看这里。”老头子说着指了指木牌的正上方。
赵枫这才看出来,在这紫黑木牌的上方有一块圆形区域,每块木牌在这块区域中都有一个黑紫色稍浅的图案,老头子手中的图案是一个纂体的黄字,而哑婆婆给的这块则是一个上下两个弧形,中间连了一竖。
更加惊奇的是,这两块木牌丝毫没有上漆的痕迹,图案附近也没有雕刻过的痕迹,那两个图案就像是天生生成的一般。
“本来是该由我的命换这块‘黄门令’的,结果却是沐杰代我去了。”老头子叹息道。
不用说,黄门令必然是老头子从匣子中拿出来的这块,只不过这名字赵枫还是第一次听到。
“黄门令?”
“春秋后期,易家一分为四,天,地,玄,黄上四门,鲁班公制百家令传于各家,黄门得此令故称黄门令。”老头子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说道:“黄门令一直以来为有德者持之,这种习惯一直到了明朝初年才消失,而黄门令也就与这习惯一同消失了。”
“怎么?难不成这块令牌还能丢了不成?”赵枫有点不太相信。
“那倒不是,不过是因为玄门中的一个人的得势而被抢过去了。”老头子叹道。
“谁?”赵枫有点好奇。
“刘伯温,那位帮着朱元璋打下天下的宰相。他在自己权倾天下的时候想要以玄门为尊一统易家。可惜啊,人杀了不少,其他三门的令牌也都抢了去,结果呢,不但易门没有统一,上四门也差点毁在他的手里,玄门一派更是一衰不振。不过想来也是,玄门一派的气运被历史上的那几位都消耗殆尽了,或许刘伯温也是意识到这点才会独孤一掷吧!”老头子说起这些倒很是平静。
“不是说上四门是易门四分么,怎么玄门还弄出个贵贱之分?”赵枫一听到老头子说各种历史传说之类的事就是一无所知。
也不怪赵枫会这样,毕竟连传说都算的话,易家的祖先至少能追溯至伏羲老祖时期,传到现在比五千年只长不短,这期间就算一年的事只讲一分钟,也得讲他个五千分钟,足足讲三天才能扯完。
“说实话,这事还真心是有点复杂。照刘伯温他自己的说法,黄帝蚩尤当初相持于涿鹿,九天玄女献龙甲神章大败蚩尤,而后黄帝遣风后著兵法十三章,孤虚法十二章,奇门遁甲一千零八十局传于世,而他们玄门就是以此为基而成,所以就想自认玄门是易家之尊。”老头子想了想说道。
听了老头子的话赵枫不乐意了,直接开口说道:“凭什么啊,照他这么说,人先天易还是伏羲老祖创的呢,照备份排,黄帝还是人伏羲老祖的六十一代孙呢,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他玄门正统啊!”
“凭什么?就凭人靠着孤虚之数,奇门之法帮朱元璋打下了江山这点,人说玄门是正统那玄门就是正统。”老头子说这话时倒也不像是开玩笑。
“这孤虚法什么的真有这么厉害?”赵枫对此很是怀疑。
“这不废话么,孤虚之法,奇门遁甲这以前是兵家不传之秘,以前有着得孤虚而享天下的说法。西周的姜太公,西汉的张子房,三国的诸葛亮,还有前面说的刘伯温,都是靠着这孤虚之法取得的天下,可见人玄门当初这么说也是有其原因的。”老头子说到。
“真这么厉害?那老头子你懂不懂这孤虚之法,奇门之术啊,倒是教我几招啊!”
“别说你了,我也想学几招,可你没听我说这是人正统不传之秘么,周文王都是姜子牙正统的弟子,可结果呢,演《周易》的时候愣是把这孤虚之法从里面给剔除了去,只剩下一脉口口相传!”老头子白了赵枫一眼,似乎对赵枫的智商感到担忧。
一听到老头子说他自己也没什么干货,赵枫立马就没了兴趣,看了看手里哑婆婆给的木牌,又一次把他和老头子的话题拉回了“黄门令”之上。
“好了,老头子,玄门的事咱暂且放一边,再说说这‘黄门令’吧,你先前不是说这玩意被刘伯温拿走就丢了么,那后来又是怎么找到的?”赵枫很好奇这东西是怎么到老头子手里的。
老头子听了赵枫的话,叹了口气说道:“明朝到现在都四百多年了,哪还能找的到,这块是十七年前有人新做的。”
“新做的?这种东西也能新做一个出来?那刘伯温当时还争了什么劲啊!既然不是绝版的东西,即便是材料再难寻,也不会难倒一朝之相吧,直接找人做一个就成了吧!”赵枫很是无语以前的人脑子中到底想的些什么。
“呵呵,真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这世间从来都是良马易得,伯乐难寻。这‘黄门令’用的不过就是紫檀,可是却是鲁班公亲手所制,说它是传世珍宝也不为过。”老头子说着把自己手中的木牌给赵枫递了过去。
“如果是真的‘黄门令’换条命,我也就认了,可老头子你都知道这块是后面新做的还准备去换?这赵家的人命就这么的不值钱?”赵枫现在心里烂糟糟的,这件事上实在是想不明白。
老头子听了赵枫的话很是痛苦,再一次流出泪水,很是自责。
良久,老头子这才止住了眼泪,叹息了一声说道:“咱赵家的人命是不值钱,但是给我一座金山我也不会拿沐杰和小婉的命去开玩笑。这么些年来,沐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一直没有放弃过探寻,可查来查去才发现这事不简单,就连卦象都是大凶之兆,本想着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结果却又见到了这块‘考工令’。”
“老头子,你这是怕了么?”赵枫看老头子犹豫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是怕。”老头子回答的倒很是实诚。
“怕什么?”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