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草庐,房内十分简洁,与前山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之景,简直天壤之别。然而每当李冰河走进这间简陋而朴实的房间,他都能得到一丝欣慰!
一张破旧的木桌。
两把几近腐朽的木凳。
与后堂仅以一块褪色的青花布相隔。
小四正在上着他的拿手好菜,清蒸鲈鱼。这是一种峰顶天池之中普遍的一种鱼类。
“义父,快出来吃你的最爱啊,今天我可是好卖力的抓了一条肥鱼。正好少爷也回来了,我们开饭吧。”小四一边呼喊着,一边舔食着拇指上的酱汁。
内堂传来达叔的咳嗽声,青花布角掀开,一个略显沧桑的中年人行了出来。虽然一身农夫打扮,但是却难掩那一股儒雅之气,双目深邃好似宇宙星空,神秘莫测。
达叔看了一眼李冰河,又咳嗽了几声,就着木凳坐下:“冰河,过来坐下,我有话问你!”
李冰河赶紧坐下,达叔很少这样严肃地问一个问题。
“听说你逍遥门中一月之后又将要举行五年一度的大比,而且这次进入前十的人将获得一月进入藏经阁深造的机会是不是?”
“是”,李冰河没想到达叔这么快就知道了此事,可是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不是常常想要知道你的身世么?”
“是啊,达叔你终于肯告诉我了吗?”李冰河仿佛听错般难以置信,却又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争名夺利,然而这次我希望你把握住这次机会!”
达叔一边说着,一边怅然若失,踌躇之情尽显,似有难以抉择之事一般。达叔抬头看看一旁站立的小四,又回过头来对李冰河说道:“我要走了,不能再照顾你了。有的事,我必须去查清楚。在临走之前,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虽然你继承了你父亲的聪明头脑,但是世事险恶,尔虞我诈纷争不休,像你这样的直性子很容易吃亏。而且,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就需要自己照顾自己,行走江湖更是需要自保能力。以你逍遥派绝世道术,精其一便受用无穷,我的道术却是不便传你,就连小四也学之不全。”
“义父!”小四听说达叔要走,一时间也一改痞气,双眼水汽濛濛。
“达叔,为什么要走,有事我可以帮你的!”李冰河向来沉稳,听闻达叔要走一时间也有些情绪激动。
如果是拿达叔的离开来换取自己身世的信息,李冰河是绝对不愿意的。从小到大,他一直庆幸能有达叔这样一个人悉心照顾自己,让他一直觉得自己虽然是个孤儿但却并不孤单。他有达叔,当然还有小四。
“有的事就算再怎么不愿去面对也终究是逃避不了事实的存在;有的责任就算再怎么不愿去承担也必须竭尽所能而为。去时终须去,再三留不住!希望你能通过大比,也好让我安心离去,这样总算对你母亲有个交代了!”
“达叔,我会通过的,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达叔你是因为我才留在逍遥十几年,我已经牵绊你这么多年了。虽然长这么大我都不知道达叔你的真实身份,但是我能确定您一定不是普通人,为了我您已经付出的够多了。”
达叔听闻这些话双眼也不经泛红。“你确实已经长大了,你母亲泉下有知也当欣慰。”
说完这些话,好似勾起了达叔无限回忆,“其实,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应该的,与你母亲对我的救命之恩相比,实在微不足道。当年,我身受重创,亡命到逍遥峰附近,于是隐姓埋名藏身在附近一家铁匠铺中。但是最终还是被幽魂十二骑探查到,遭到了全力围攻,就在独力难支命在顷刻时,一女子抱着一个刚出生的男婴杀了出来,救了我一命。她,就是你的亲生母亲,从她的道术功法上我一眼便看出她是峨眉弟子,可是在当时,我也看出她早已身负重伤!但她仍然坚持相救,将你交与我手中,以燃烧生命力为引,拼尽全力与幽魂十二骑一战。但终究是以寡敌众根本不是敌手。然而,让我这辈子也忘不了的是,她,完全不顾自己受伤,以命搏命,拼死相救毫不退缩。期间中枪无数,更有两枪伤及她绝美的容颜,我曾一度疑惑过自己是否重伤产生幻觉。然而一切都是真实的,在她如此不要性命的打法下,仿若一尊女杀神,连我也几乎被震慑住了,幽冥十二骑个个都伤在了她手下,一时间胆气尽破,仓惶落跑。”
达叔说到这里,仿如昨日,郁结难舒,好半天没有说话。李冰河在一旁也听得双眼泛红,心中也是难受异常,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母亲会有这样的惨痛经历,也羞愧自己曾一度怀疑母亲遗弃自己的念想。
“直到幽魂十二骑跑得远了,你娘才拖着沉重的身体来到你的身旁,她向我提出了要求,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她不顾一切拼死相救仅仅只是为了你。”
达叔看了看已经长大成人的李冰河,又接着说道:“她要我将你平安带到逍遥,认祖归宗,直到你长大成人!原来当年你娘与你爹曾于峨眉金顶私定终身。不想一别数月,你娘来到逍遥时便已天人永隔。你娘伤心欲绝的离开逍遥后却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三个月的你,于是打算找个地方一心将你抚养长大,了此残生。可就在六个月后,幽冥教的地魔悟邪欲杀害你娘所隐居村子中的一对母子,你娘出于恻隐之心,在怀着你功力大减的情况下,仍然奋不顾身相救,虽然最终成功了,却不幸被悟邪伤及心脏,虽勉强保住性命,但生机已去七八,于是决定返回逍遥派,在途中于冰河处勉强生下你,于是取名冰河。这点你多少也知道一些,这便是你名字的由来。就在带着你继续赶往逍遥的时候,你娘发现了我,一眼便看出我的身份,深知我向来一诺千金,有恩必报,便拼尽残躯,施下救命之恩,这一恩一还便是十六年了。”
达叔看着早已泪流满面的李冰河,起身去了后堂,取出一把剑来。这把剑略宽而长,青霜隐泛,宝光流转,灵气逼人,尚在远处便有一股强烈的气场扩散开来!“此剑名叫水月青霜剑,是当年你爹赠与你娘的定情信物。这把剑,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唯一遗物!希望你好好保管它,今日起便交予你了。”
李冰河双手接过宝剑,顿时青光大作,宝剑颤动不止,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顿时袭上李冰河的心头!
“这把剑?!”
“这把剑,就是你的母亲!”
达叔看着满脸泪水难以置信的李冰河,长叹一声道:“当年你娘拼尽性命救我,使她早已垂危的身体雪上加霜,命在顷刻。你娘在得到我会照顾你长大成人的承诺后,仍然还在为你考虑,她深知我铸剑之术了得,也算知晓剑灵之事,于是苦苦相求,欲以自身为祭,为此剑铸造剑灵,我实不忍,你娘便趁我不注意投身炉火之中,不得已铸成此剑。”
听到这里,李冰河的眼泪就如天池的池水般倾泻直下,嚎啕大哭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冰河方才止住泪水。
“伤心之事在所难免,人生总是坎坷多变!我希望你能正视你的人生。这些就是我所知道的,你母亲孙若兰的全部了。至于你父亲之死……我现在本不该提及,但是据我所知却疑点重重,颇多秘辛,我也是近年才探知一二,若是你实力够了,以后自然会让你知道!”
李冰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世是这样的。达叔一直没有告诉他多少,只是希望他能同普通小孩一样没有任何负担的长大成人。
只是可惜,事与愿违,李冰河虽然得到李守庆的身份认同,逍遥上下也给与他李云鹤之子之名,多少也算认祖归宗,但希望他能像普通孩子一样成长却没能如达叔所愿。
人言可畏,野种之类的流言蜚语不绝,逍遥上下都知道李守庆长老并不待见这位突然冒出的孙子,连与李云鹤为亲兄弟的现任掌门李云龙也对其不管不顾。
所以,李冰河至小便饱受门中弟子排斥,就连几个有着血缘关系的堂兄弟姐妹都装作不认识,所以也养成了李冰河独来独往,冰冷孤傲的性格。其实这些达叔是知道的,所以一次远行归来,达叔带回了一个机灵调皮的孤儿小四。小四一直乞讨为生,从来没有受过亲人温暖,在达叔收留他后教了他很多东西,也很关照他,于是铭感五内认了达叔为义父。小四机灵聪慧,自然知道达叔收养他的意图,所以便自小陪伴李冰河读书修行,与其为伴,时不时搞搞恶作剧,与这个自己服侍的少爷开开玩笑,为李冰河孤寂的生活带来一丝色彩。小四所做的一切,李冰河多少也是知道的,也真心将小四看做自己真正的朋友,而不是一个陪伴自己的书童。
这顿饭因为达叔将要离开,因为李冰河沉痛的身世变得难以下咽,往日嬉皮笑脸的小四也安静的坐在一旁,静静地陪伴着。
饭毕,李冰河长身而起。
“达叔,我已经长大了,这次大比我会拿下,以后我也会更加用心修行,我只希望您一定要保重自己,一定要回来,因为您是我这世上唯一一位至亲长辈,您就是我的父亲。”
“义父,我也会好好修行您教给我的一切,会将少爷照顾得很好很好的,一定会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
达叔看着这两个半大孩子,心里总算踏实多了。
一月之期说来长,其实也不过转瞬之间罢了。
大比前一天,李冰河于后山刚使完一套《九霄七剑真诀》,正准备将《无极天心》心法运使一遍,回复消耗的灵力。
突然山前一阵震动,传出震耳的轰鸣声。天上随即飞起十二只黑鸦,体型硕大,不知是什么灵异种,双眼泛着血红,羽似钢针,支支羽毛都泛着深蓝的幽光,仿若带有剧毒般。每只黑鸦上面都有一个黑衣人,个个皆是持一杆黝黑长枪。这十二人以黑鸦为坐骑,分别从不同方向杀到,进退有序,仿佛编织出一张硕大的黑网,欲将中间被围之人诛杀!
“铮铮~”仿若金石之声,一股铿锵肃杀的琴声于空中激射。被围之人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古琴出来,凌空拨弦,道道音波之刃破空向攻来的黑衣人射去,逼退黑衣人合围之势!
李冰河离得尚远,难辨空中之人。然而这数声琴声,他是再熟悉不过了,“梧桐琴?!是达叔!”那个方向,正是草庐所在。
几个起跃,李冰河已经拼命往前方大战之处飞去!
如此大的动静,整个逍遥派又如何不知。一时间众多弟子不明所以,都涌出到庭院仰头观看远处空中大战。
内殿大堂也飞出数人,赫然便是现任逍遥派掌门李云龙为首,石生、周娟两位长老分站两侧。几人皆是遥遥观战,也不插手施为。
天空之中,十二名黑衣人仗着黑鸦灵敏迅捷,在空中将手中长枪武得黑影深深,魔障层出,诡异非凡,杀机重重。
“众兄弟速战速决,拿了他的人头,回圣教向少主复命,《幽魂十二杀》!”
十二人皆是大吼一声,全身泛起黑色火焰,整个人和黑鸦都变得虚幻起来,就如同刚才说的绝招名字般,如幽魂般虚无,带着黑鸦诡异悚人的怪叫,冲杀向了达叔。
十二人幻化黑色幽魂,所有飞来的音波之刃都透体而过,这种虚无状态简直可说是物理防御无敌。
达叔似乎早已领教过这十二人的杀招,眼看就要身中十二枪,只见其双手扣住古琴七弦,齐声一震,声音怪异非常,扰人心智,李云龙与二位长老都不得不运功护持心神,逍遥庭院中的众弟子更是瞬间神魂失守,何况如此近距离的十二人。
不过,奇怪的是,这十二人几乎没有神魂失守,失神的时间几乎难以发现。不过当这势在必得的十二枪击在达叔的位置时,才赫然发现原处早已没了人影,他们击中的不过是他们的幻觉罢了。
十二名黑衣人一击不中又杀向闪至远处的达叔。
一时间空中十二把长枪,枪枪扫破虚空,轰得天空一片震荡。
梧桐琴琴声变幻莫测,时而澎湃悠扬若滔天浪潮,时而殷实厚重若击天之锤,时而锐利若金石交磨……
双方于空中大战,威势惊人。观战众人明显感觉到此琴的琴声威势霸绝天下,就连观战的李云龙及两位长老也自觉正面对上毫无胜算,一时间都不禁心中暗自惊讶达叔实力如此深厚。
虽说这十二人一体同心,如臂使指,配合自如,杀招也凶悍异常,绝对是颇为难缠的绝世杀手。但若与空中的达叔相比,实力多少是有些不如的。然而这十二人显然有备而来,基本不受琴音影响,仍然攻守自如,导致达叔的音攻失效,处处受制处于下风!
大战数十回合,达叔自知自己行踪已然暴露,不能再在逍遥待下去了。拼尽全力,逃出战圈,奏起一小段特异旋律,便往东面逃去。
“想逃?『杀神枪』合!”
十二名黑衣人合于一处,分站各位,十二枪各异,顿时一把带着死亡气息的黑色巨型长枪凝形,瞬间朝着东遁的达叔激射而去,凌空急射,仿若一条择人而嗜的暗黑魔龙。
达叔显然也意识到身后夺命一击,反身操琴狂拨,金铁交鸣,杀声震天,仿若战场交锋,鬼哭神嚎,凄厉苦楚!瞬间从琴音之中飞出无数刀枪剑戟,杀戳之气四射,羽箭狂飞,正中尚有一把巨型长剑旋转舞动震四方,迎面朝射来的杀神枪撞去。
“大家趴下!”掌门李云龙瞬间飞出,一尊大山一般的金光道尊横空出世,将身后众人尽数挡于金身之后。
紧接着便是震动天地的一声巨响,数千里都能感觉到震动!狂暴的能量乱流向四周冲击而至,幸得掌门先见,身后一众门人弟子才免受正面冲击,不过一些来不及趴下的人还是被窜入的余波吹飞撞击在墙壁之上,不免皮肉之苦!
就在此时,不知从哪飞出来一只金红色的巨鸟,体现五彩,翎羽奇异,翼展优美,飞行间尊贵异常。鸣声清越,瞬间便来到了达叔的脚下,翻身便急速飞行离去!
十二名黑衣人,不想此人实力今日更胜从前,竟然在十二人合击之下,犹有余力逃跑!又见下方逍遥派中突然升起一尊庞大的金身道尊,威势惊人,隐有皇霸之气!十二名黑衣人不敢久留,催使十二只黑鸦急速向达叔逃跑的方向追去!
这一战,说来话长,其实也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不到。众人再看之时,空中大战之人早已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