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眨巴眨巴大眼睛,“定情崖”这三字好是复杂。
绿树怪转身去了林间,过一会儿带回一些被山火烧过的树枝,在石壁上边画边念道:
“一根木棍就是一”
“两根木棍就是二”
……
时光呀,不曾做小偷,年少时它是匹英挺白马,你总想骑上它快马扬鞭,早些长大。不觉间,绿树怪已经与女童师徒相授两年。
……
“老怪,为什么你的故人还没来?”
“臭丫头,说了多少遍,叫我师父!”
胖虎睡在一旁打瞌睡,鼻息吹动着山石旁的灌木丛,身形比前两年又粗壮了不少。
“好,师父,你说过要讲与我听的!”,少女嗲声道。
少女十六七岁,新月眉,桃花眼,眼下有卧蚕,一双明眸漾秋水,身段窈窕,踩着绣花红鞋,一身精致素衣,在这山间开成一朵幽兰。
“好师父,你就讲讲嘛”,女童摇晃着石壁旁一棵葱茏绿树。
“斯人如梦”,绿树怪扬起两根根须放到身后,似背手遐想。
“哼,说话不算话,那我也不帮你变回人形了!”,少女嗔道。
树怪不理会。
“老怪,你还要不要喝龙井?你若不说,以后再也没得喝了!”
片刻,绿树晃晃身子,道:
“也罢,讲与你听”
胖虎睁开眼睛,见少女和绿树怪去到石台边。树怪望望山外,良久,开始言语。
药王山本不叫药王山,是一座无名孤峰,附近人称之为鬼头山。山内常年有鬼灵精怪异动,鲜有人敢进山一探究竟,虽如此,众多修仙问道之人却十分向往此地,时常有修仙门派的弟子在山下村落里歇脚。
山下燕来村,有一青年,姓杜,名伯修,胆大心细,常年在鬼头山外沿采药。这鬼头山野生山药,似有灵性,药效极好。山外的连翘只可用来清热解毒,鬼头山的连翘却能活血化瘀。其他药材也多多少少都有些灵验,寻常小病通治。
村里谁家里生了病,都会来找伯修讨一点药材。伯修为人大方,从不吝啬,因而在鬼头山四方村落里都为人称赞。
“伯修,大娘给你说个事儿”,灰裙大婶敲开伯修房门,满脸喜气。
“李大娘,药没了,我明早动身,你下午来取就好”,男子浓眉大眼,器宇轩昂,正是伯修。
“大娘哪还好意思讨药,这些年算下来,怕是有几十次了。今天呀,大娘来给你报喜!”
“喜事?”
李大娘拉过伯修,走几步,低声说道:
“南村的小月,你可记得,我外侄女,十八,通情达理,出落得可水灵了。前几日去她家,他爹又念起昨年你往鬼头山采人参的事儿来,若不是你啊,他怕是早没了。小月一听到你,就脸红。我们背地里琢磨一下,你要是不嫌弃,将小月许配给你可好?”
伯修惶恐,急忙道:
“谢大娘挂记伯修,只是伯修家徒四壁,怕是高攀不上,再则伯修随缘,小月姑娘甚好,吾心却未敢有多想。望大娘恕我唐突无礼,代我回绝”
又是好一阵相劝,李大娘垂头丧气回去了。这景象,每隔数日,便在伯修的草房前重现。后来伯修疲于应付,干脆搬了家,在鬼头山下的小道旁,搭了个棚子住下。
这条小道是进山的唯一通路,时常有修仙问道之人由此进山历练。
有一日,一岣嵝老者带着一彩衣少女经过,似外来人误入此地,不知鬼头山凶险,伯修赶忙拦上去。
靠近方明了,只见老者身形虽岣嵝,精神却矍铄,手中碧玉拐杖雕龙刻凤,必不寻常。
“公子,为何挡路?”
低头搀扶老者的少女抬头问道。
少女云鬓凤钗,两道修长柳叶眉,一双明净丹凤眼,梨涡清浅,声音甚是动听。少女眼睛眨一下,定睛看伯修,不明了为何被挡。四目相撞,伯修顷刻便像失了魂魄,原地呆立,过了好一阵,似自言自语,道:
“姑娘真好看”
“无耻之徒”,老人怒道,拐杖一扬,伯修便被扫起腾空,摔去了几丈外。
伯修缓过神来,自知无礼,赶忙快步上前想要赔罪。可老者与少女,竟脚下生风,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山野村夫,你可不能动了心”,神行的老者说道,一旁彩衣少女面颊绯红。
黄昏时,伯修在路口守候二人,一是为赔不是,二则那一眼相望后,心中竟时时刻刻想再睹芳容,冲动无法平复。
每至入夜,鬼头山鬼灵精怪便活跃起来,且比白日里凶残百倍。修仙弟子大多午前入山,午后不多时就出山避险。仙风道骨的长老,也是黄昏时刻便下山来。伯修每次闯鬼头山,都一路小跑,入山不过数百步,便寻药折回。
天已经黑了,夜色浓重,入山的老者与佳人还未出现。伯修回到棚子里,拿起酒葫芦,烈酒一口饮尽,拍拍胸脯,点燃一个火把,冲进了鬼头山。
四处阴风阵阵,背脊上凉得人发慌。幸好不过一里地,就望见老者与少女。少女卧倒在一个火圈中,一动不动。老者在火圈外与一群兽怪搏斗,不占上风,兽怪狡诈,老者无法抽身带走少女,只得死死护住。
伯修箭步上前,趁乱背起少女,身体如同被仙法加持,气力无穷,一口气便跑出了山。
放下彩衣少女,喘着粗气,惊惧之余回想起少女丰腴体态贴着后背的异样感受,而那阵阵清幽体香又沁人心脾,荡去万般杂念,只剩必救她出山的坚决念想。
躺在地上的少女身子一动,扭头吐出一口鲜血,伯修赶忙扶起,让少女靠在怀中。
“谢公子救命之恩,子衿感激不尽”,说罢,便昏厥过去。佳人入怀,无比悸动,佳人受创,心如刀绞。
片刻,老者神行而至,提起少女神行而去,想必是急赶着回洞天福地疗伤。
修仙洞天三十六座,问道福地七十二处,天南海北四散,名叫子衿的佳人不知从何处来,怕是此生再无缘相见了。
又不知她能否转危为安,伯修更是心疼万分,一并痛恨自己无能,竟无半点计谋可施。
伯修颓然坐地一整夜,天明时,发现身前有一把晶莹剔透的玉笛,一拿起,周身清凉舒畅无比,细细端详,笛身刻着两个小字“秋水”。
“若她安好,定会回来取秋水”,伯修悲喜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