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奴的话让在屋外偷听的费长隆等人大为震怒,他们踢开门闯进屋子,对霜奴叫骂道:“妖女狂妄!让爷爷教训教训你!”
杜蓉和王知府急忙阻止他们,杜蓉更是叫道:“不要莽撞!”
可惜已经迟了,霜奴看也不看他们,左手一扬,从袖口散出一蓬粉末,便见费长隆等人像醉汉一样歪倒在地上。杜蓉气得竖起了眉毛,怒道:“你何必伤及无辜?!”
“我若不伤他们,他们便要伤了我,放心吧,他们不会死的。”霜奴踢开挡住她路的一个衙役,对王知府说道:“老头,只要你告诉我师兄在哪里,剩下的都是我的事,你只要说被人劫狱就好,不会让你有麻烦的。”
“老夫说过了,不可能告诉你。”王知府淡淡说道。
霜奴勃然变色,扬起手怒道:“你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你么?!我杀了你之后再慢慢去找,总有一天会把师兄找到!”
杜蓉见霜奴已经被激怒,恐怕她又发起疯癫来对王知府不利,连忙用身子挡住王知府,霜奴欺身上前,手正好对准了杜蓉,她对杜蓉喝道:“让开!”王知府也在身后喝道:“杜云闪开,你身负重任,不可害了大义!”杜蓉明白他的意思,自己身为蒙古的质子,一旦发生了意外,不止黄晟小命难保,联盟灭金的计划也会随之夭折。
霜奴诧异的对杜蓉说道:“这老头怎么不怕死?他难道不是当官的吗?”说着又往前逼近一步,手都要贴上杜蓉的脸庞了,杜蓉巍然不动的看着她,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霜奴突然微微皱起了眉头,她从杜蓉的呼吸间感觉出和常人的不同,却又和一般练家子也不一样。
“哈哈哈,姑娘是听谁说当官的都怕死啊?”王知府大笑:“并非老夫不敢死,是姑娘不敢杀而已啊。”
霜奴的确不想生事,她深知一名朝廷大员的死和草民的死有天壤之别,若是此时杀了王知府,只会惊动朝廷动用全力来追捕自己,届时她自保尚且不及,更无暇救出封子衡了。但是王知府的话却让她真的动了杀机,她横行天下为所欲为,从没有被人拿住软肋的时候,王知府却一再让她掣肘难受,不禁让她有鱼死网破的念头,一念及此,眼睛里便溢满了怨毒
杜蓉见霜奴眼神突然变了,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霜奴突然嘴角上扬,弯出微笑的弧度,一口白气从她口中吐出喷在杜蓉脸上,杜蓉躲避不及,只觉一股幽香被自己吸进了鼻子,喉咙里一阵呛人的辣,她不由得张大嘴巴,那股白气居然又从自己口中吐了出来,正好喷在霜奴的脸上。
霜奴原本等着杜蓉被自己迷倒之后,自己便可以心无旁骛的对付王知府,没想到一时轻敌,杜蓉竟然将自己的迷烟原样还了回来。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人,想起这个人就让霜奴不寒而栗,她本能的退后一步,恐惧的看着杜蓉,颤声道:“你从哪里学会反噬蛊的?”
杜蓉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何事,但见霜奴如见鬼魅的样子,心知这反噬蛊一定是让她害怕的东西,便轻飘飘的说道:“这很稀奇么?”霜奴便当她承认会反噬蛊,轻点脚尖,凭空退后几步,她极不甘心的看一眼被杜蓉挡住的王知府,边往门口退边恨恨的说道:“今天算你走运,有她护着你!你一天不放了我师兄,我还会回来!”说完一个转身,掠上对面的屋顶消失在夜色里。
王知府诧异的“咦”了一声,问道:“杜云认识此人?她为何突然走了?”
杜蓉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认识霜奴的事情阿龙应该告诉过黄竹,看来黄竹对王知府隐瞒了一些事。至于霜奴为何突然逃走,杜蓉更是摸不着头脑,她只能说道:“此人极为危险,请大人务必多加防范,至于她为何走了,云实在不知。”
“既然你不便,那就别说了。这女子对我们下了迷药,你快去叫郎中来解救。”王知府只道杜蓉有难言之隐,因此不再追问。
府衙里像一个缩小的皇宫一般,人员极为齐备,杜蓉很快便找到了府里的官医给王知府等人解开了迷药。
费长隆等人虽然被霜奴用了迷药之后,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是神智是清楚的,当时亲眼看到可怕的妖女被杜蓉吓走,从此再也不敢小看杜蓉。
封子衡已经被判了流放,在三日之内便要被押送到岭南流放之地服刑,王知府怕霜奴再来闹,便计划着提早将封子衡送出去。路上的强梁自然有官差对付,可是要再来了那个妖女,官差就要吃亏了。费长隆对王知府出主意道:“小的们都亲眼见到那妖女见了杜云兄弟就像见了鬼一样,想来只有杜云兄弟跟着,这趟差使才能办妥。”
费长隆的心思,王知府何尝不明白,他是生怕杜蓉在此处抢了他的风头,因此便要远远的支开她,若能对付得了霜奴是她运气,若是半道出事了,那也是好的。底下衙役捕快之间的明争暗斗都没逃过王知府的眼睛,他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由他们去了。如今杜蓉刚到府里就崭露头角,出头的椽子先烂,王知府恐怕这些人会暗地里对杜蓉不利,因此便顺水推舟,同意让杜蓉参与封子衡的押送,一则可以保证杜蓉的安全,二则若是杜蓉顺利押送归来等于大功一件,离当上捕头就更进一步。
王知府将杜蓉找来,给她看了一封信,这信里用霜奴的口气说道:只要封子衡在府里一天,她便要来滋扰一天,这府里的人谁也别想安生。等杜蓉看完,王知府再恳请杜蓉协助押送封子衡,杜蓉开始有些犹豫,若是她就此走了,不知何月才能回来,届时李大善人也许早已逍遥回夷陵县了,可是她若不是不去岭南,这些押送的人遇到霜奴只有死路一条,最后她只好答应了王知府,却不知道这封信根本就是王知府所写。
……
府衙一个极隐秘的房间里,封子衡正俯身在一张桌子上挥毫泼墨。他下笔果断,几笔便勾出一朵芙蓉花。他对着这朵芙蓉怔怔出神,几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口中喃喃的唤道:“芙蓉……芙蓉……”
锁链解开的啷当声,门被打开的吱呀的声,都没能打断封子衡的专注。
门外的人缓缓走进来,定定的站在封子衡身后,风从外面卷进来,掀起了封子衡宽大的衣袖,不妨扫在刚刚画好的芙蓉花上,画和衣袖都花了一块。封子衡不管自己的衣袖,却心痛的捧起画,扭头对身后的人说道:“蠢材!如何不关门……”
封子衡的话没说完,他张口结舌的看着进来的人,手中的画随风飘到地上。这个人貌若春花,眉宇间却藏着坚毅,这张脸如此熟悉,神情却完全陌生,封子衡一时间分不清是梦是幻。
像是被雷击过,封子衡痴痴的看着这个人,他的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唯恐一眨眼这人就消失了。
“封公子,别来无恙。”杜蓉习惯了别人垂涎的目光,加之封子衡轻薄好色的印象已经深刻在她脑中,因此倒也不奇怪他的表现。
“你叫我什么?!”封子衡突然抱住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杜蓉,泣声道:“你为何如此生分了!”忽而又连连摇头:“是我看错了,你早就死了!”
封子衡自说自话,他迷离的看着杜蓉,似乎她真的是一个梦境。杜蓉越发诧异了,难道封子衡在这里被关押的时间长了,竟有些神志不清!她再走近他一点,讥讽的问道:“公子可还记得你的手稿么,那夜照蛊好生厉害!”
“手稿,夜照蛊?!”封子衡如梦方醒似的抬起头,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杜蓉,突然仰天笑道:“你以为扮作了她的样子,我就会上当了,我心已决,不会再多说半个字的。”
杜蓉厌烦的横他一眼:“封先生,你用蛊偷袭的事我不会再计较,更不会无聊到来试探你的话。明日我们便要启程去岭南,你有什么要交代的事,现在可以告诉我。”
封子衡冷笑道:“你何必装,普天之下不可能有人和她长得一样,难为你装的像。”
“我倒不希望自己有这张脸,先生如此在意,我无话可说,告辞!”杜蓉和封子衡完全说不上话,只好锁上门,由他在屋子里发呆。
她明天便要出发往岭南,还有许多东西要收拾,可是此刻她的脚步却越来越沉重。被冷风一激,她被封子衡的话扰乱的头脑清晰许多,封子衡看到自己的时候,某一刻的表情居然和含烟十分相象,那是看到了不可能的事物时才有的眼光。
“我这张脸到底是谁?”杜蓉脑海中这个问题越来越清晰的牵动着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