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试过，爱一个人爱到愿意放弃他……”
赵雨晴的话，唤醒了林小爱埋藏在心里的念头。
“其实我和子皓之间并不是爱情。他没有爱过我，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他对我，只有责任。”
林小爱不相信，这不可能。她亲眼看到的“恩爱”，难道可以假装？她心目中善良体贴的大哥哥，难道会不真心爱自己的妻子？
“不会有人对我像他那么好了。可是我不能那么自私，不能因为自己的爱，就束缚他一辈子……”
原来她故意不吃药故意让病情恶化，是为了离开他，也是为了让他离开自己。
“我们在一起，我们结为夫妻，这本来就是一个错误。我以为留住他就可以幸福，可原来只是不幸的开始……”
“本来”是什么，谁能料想将来？林小爱想到了自己。如果可以看到后来，如果知道婷婷会回来，你还会不会和谢阳在一起？
“他越是善良，我越是心疼。他永远不会说离开我，所以我会永远受到自己的折磨……我爱他，不应该让我们变成这样。”
林小爱没有怀疑过谢阳的真心，可是下午他和婷婷在一起时，她再一次看到了他有多善良。善良到不懂得拒绝，拒绝婷婷，或是决绝她。
“我天真地想过，也许有一天他会爱上我……可是后来呢？我发现我病了，我是个病人……难道我忍心听别人说，方医生的太太是个病人！是个病人！”
那么残酷，也是治不好的病。林小爱，你还在天真吗？难道你要看到他在电视上回答“我女朋友不能说话”？难道你要看到报纸上写“谢阳的女朋友不能说话”？
“我已经错了很多年，我不想再错下去。勉强在一起只会伤害他……只要他幸福，我宁愿有别人代替我爱他……”
为什么每一句话都能说中她的心。如果有人更适合在他身边，如果有人能更好的爱他……
“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我死了……”赵雨晴微笑道。
林小爱拼命摇头。
一路上她都想着刚才听到的话，“感同身受”不就是因为身边的他。而他……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她不知道是刚才自己看别人的眼神，触到了他最碰不得的地方。
走上长长的楼梯，终于到家了。
“你怎么又去他们那里了？你不是答应过不和方子皓见面了吗？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要让他来接电话？你是什么意思？”
他板起来的脸和劈头盖脑的问题让她觉得“莫名”。她没有见过他那么生气的样子，可是他至于要那么生气吗？明明答应的是有他在的时候才能去他们家，明明没有说过不再见面的话，他不讲道理的样子让她觉得说不清楚。何况，她本来就说不出来。
“……是因为方太太被送进了医院”，她以为根本不需要解释，因为他也已经看到了。
“她进医院关你什么事？”他克制不了自己“讯问”的语气。
“我想过去帮忙……”她只“说”到一半。“你能帮什么忙？她老公自己不是医生吗！”他打断了她。
想听真相，却不给她机会说。想和她讲“道理”，自己却一点都不讲道理。
“……他们是我的朋友啊！就像我的哥哥姐姐一样啊！”她的抗议，没有声音却坚定。她的眼神，没有愤怒却丝毫不退怯。
朋友？哥哥？这又是他听不得的话——作为朋友的赵雨晴要把自己丈夫推给别人，作为哥哥的方子皓根本是不单纯的感情，他们常常出现在林小爱的身边，还是被她看成是很重要的人……这样“关系”令他深感不安。
“你给我听好”，又是命令的语气，“方子皓没有存什么好心，赵雨晴更是有病！她疯了！你知不知道？！”
他瞪着她，他的样子就像一个暴君。疯了的人，更像是他。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她最容易掉泪，可是现在，她一滴眼泪都没有。
沉默是伤人的，在他说了伤人的话以后。
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纸和笔。
她要告诉他。
“我也有病，可以吗？”
她举起来给他看，大大的几个字，流泪的她的心。
认识他以前，她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失去声音，但没有失去希望。认识他以后，她被接受的就是这个样子，不能说话，但是不能阻止被喜欢。
你有没有试过，爱一个人爱到愿意放弃他？
林小爱，你爱他，爱到愿意……放弃吗？
他看着她，她写的字。
他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心情让她这样说自己。他不懂，难道为了别人的事情值得她这样抗议他。
她看着他，她爱的人。
她的神情，是对自己的责难。她的眼神，是对自己的心狠。
谢阳摊摊手，“好……我随便你怎么样”，他冷笑的样子比发怒的样子更可怖，“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了！你想见谁就见谁好了！你想和谁一起疯就和谁一起疯好了……”
他打落了她手中的纸，从中间裂开的一道，把那个刺眼的字分成了两半。
“病”了，他感觉到。
沉睡了很久的“病”，是容不下别人也爱她，是想把她关在只有两个人的世界里，是越喜欢越害怕背叛。
“他对我很好，就像我的大哥哥一样。”
有个女孩曾经这样解释。
“你怎么那么小气？难道我不能有自己的朋友吗？”
有个女孩曾经这样抱怨。
“你们在干什么？”
他看到那个女孩抱着她的大哥哥。
“你不是已经选好了吗？”
他以为那个女孩喜欢上她的所谓朋友。
“分手就分手。”
他们分开了。
“就这样。”
他们的最后一句话。
谢阳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的林小爱像个可怜的洋娃娃。最无辜的她被他的过去牵连了，最纯洁的感情被他的冲动误解了。
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怎么可以这样说她……怎么可以……
“小爱……”
他没有喊出来的声音，他已经柔软下来的心。
她举起了双手。
“那么你呢？你去哪里了呢？你见过谁了呢？”
她画出的弧线。
她终于，掉下了眼泪。
无语的谢阳。
无言的林小爱。
“小爱……”
他去拉她的手。
“……”
她甩开了他的手。
“小爱……”
他想抱抱她。
“……”
她让开了。
……
他看到的她，就和去年从夏威夷回来的时候一样，厌恶他，不理他，推开他。
她拒绝的是欺骗，就像去年看到海边照片时的心情，她亲眼看到他拥抱了别人。
……
他不管了，他一把抱住她就吻了下去。
……
她的反抗。
她是多么想挣脱他，她是多么想逃走……
她终于挣脱了，终于逃走了。
重重关上地卧室房门，重重锁上钥匙的声音，把他们“分开”了。
“小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