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
老酒壶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害怕。
“我在这儿已经呆了四十多年了,就让我死在这里吧,我喜欢这里……”老酒壶忙不迭的晃着手,眼珠子四处乱转,撇着脸不敢与巴德尔对视,“霍洛莫兰,我这样的乡下人不适合那里,你是一个法师,而我只是一个没什么用的老酒鬼。加林,不用带上我,真的,酒馆没了不要紧,我可以去和街尾的老铁匠学打铁。”
“我可以养活自己,加林,你走吧,不用管我。”老酒壶说着便蹲了下去,声音从吧台下面传来,“加林,你先等等,我这还有些东西要给你。”
在此期间,巴德尔都没有说话,他沉默着。平心而论,他是愿意带着老酒壶去霍洛莫兰的,但是,这样的想法并不强烈,如果老酒壶不愿意,他自然也是愿意省些力气,不用去管那些属于别人的琐事。
作为一个合格的法师,巴德尔必然是自私的,但是作为一个人,他就必然要有所负责。
当老酒壶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黄布小包。
“加林,我没有太多的东西可以送给你,只有这个,我想,等你到了霍洛莫兰,还会有些用处。”
他说着,就把那个黄布小包递了过来。
巴德尔接过了小包,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颇有些重量。
“我们走吧。”老酒壶不知从何处找到了一只白色的布袋,手脚俐落的把几瓶还未开封的好酒装了进去了之后,指了指酒柜后的墙壁道,“从我父亲开始,这家酒馆就一直就有扇后门,我们可以从这里出去。”
说完,他背着装酒的袋子,在酒柜上拨弄了几下,就打开了一道宽度仅供一人通过的暗道。
跟着老酒壶进了暗道,巴德尔才发现这条通道里蛛网密布,已经有许久没有使用过了。
“这是我父亲为了躲债而修建的密道,当年追债的债主一来,他就从这里逃走。不过现在看起来,这条密道还是有些其他用处的。”
漆黑一片的通道里,老酒壶在前开路,他的声音不断通过激起的飞尘传来,让巴德尔不至于在这片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的黑暗中感到寂寞。
在老酒壶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后,巴德尔终于插了一句:“你的父亲,还活着吗?”
“咳咳。”
前方传来了老酒壶的咳嗽声,他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咔嗒的一声,一缕光亮就从头顶射了下来。
“他啊。”在开启机关后,老酒壶坐在原地,又捂嘴咳嗽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早死了。”
“是吗。”没有太多的言语,巴德尔也同他一起坐在了积满灰尘的地上,看着那缕从密道尽头泄漏的光亮,他想起了那个早已死在异国他乡的父亲和尚在故乡独自居住,体弱多病的母亲,莫名的,他心下就有些悲凉。
巴德尔与他母亲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她一直反对他的出行,认为这会给他带来厄运。
或许当初参军的时候是该考虑一下母亲的意见。
而现在,她那不争气的儿子,正在以一个帝国叛徒的身份逃往敌国,或许永远都回不去了。
“休息够了就走吧。”老酒壶的声音顿了顿,在黑暗中,巴德尔感觉他看了自己一眼,“出去之后,加林,你要记住,我们斯里兰卡人是不会失败的。”
他打开了通往出口的暗门,在临走前,从外边照入的阳光把他整个人的轮廓都镶上了金边,无比的神圣和安宁,像是一个降世的圣者,教典所言的救世主。
而一个可耻的帝国侵略者正想从他那窃取宝贵的信任。
没有回答,不知是耻于开口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巴德尔默默沿着生锈的梯子爬出了密道,再没有回头看老酒壶一眼。
密道的出口设在离酒馆三条街的地方,距离已经有些远了,但巴德尔还是能够从这里看到从酒馆方向冒起的黑烟。
身边的行人似乎都有些惶恐,飞快的从巴德尔的身旁经过,偶尔还能碰见一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在往酒馆赶去。
自己这一身遮面的打扮也是十分可疑,所以没过多久,一队帝国士兵就围拢了过来,想要对巴德尔进行一次检查。
这样的检查在巴德尔身处致远港的一个月内也遇见过几次,但是只要他拿出银月联盟签署的通行证,那些帝国士兵就会乖乖退去,而这一次,这个方法似乎有些不怎么管用了。
“法师,我可不管你有没有通行证,现在帝国元帅已经颁布了新法令,对每一个法师都需要进行详细的检查。”士兵队长板着一张脸,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兽皮制成的许可证,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摘下你的兜帽,如果在此期间你有任何奇怪的举动,那么,我们就不能百分百保证你的安全了。”
看了眼士兵队长手里的许可证,上面的内容巴德尔没有兴趣,他只见到了许可证右下角的两个印章,一个是帝国军部的,而另一个则是银月法师联盟的。
看来逃不过了。
巴德尔微微皱了皱眉,顺从的放下双手,做出了一副放弃抵抗的模样。
“那就恕我们无礼了。”说完,士兵队长扬了扬手,在他身后的一个士兵便迅速迈步上前,伸手想要把法师的兜帽摘下。
在兜帽被摘下后,巴德尔年轻的面容完整的呈现在了士兵们的面前,士兵队长看了两眼,伸手就要从口袋里掏出画像。
突然,一段晦涩拗口的咒语从法师的口中传出,他的身影一阵扭曲之后,竟然直接凭空消失了。
“就是他!”
士兵队长来不及展开画像,急急忙忙的命令身后的士兵围住此地:“隐身术!该死,他用了隐身术,快通知阿卡阿特监察,我们发现刺客了!”
施展完拉夫拉诺的隐秘曲光后,巴德尔正准备一走了之,却没想到从士兵队长的口中听到了阿卡阿特的名字。
阿卡阿特?
沃洛夫·阿卡阿特?
这不正是此行的目标吗。
于是,巴德尔决定守在原地,等待那个负责巡查的倒霉鬼来到此处。
大约过去了三四分钟的样子,躲在角落中的巴德尔悄悄的看向那些围成一个圈的士兵像是一群无头苍蝇一样拿着武器乱戳,心中就有些好笑,这样的搜寻方式,除非对自己施放了隐身术的法师像个笨蛋似的一动不动呆在原地,否则绝对不会被发现。
等等,那是谁?
眼尖的巴德尔瞬间就发现从东边又赶来了一队士兵,那领队的家伙不正是沃洛夫?阿卡阿特么。
曾有一个狂妄的死灵法师说过,当一个法师想要刻意的去取走一个普通人的生命的时候,并不比捏死一只蚂蚁要难得多。
而巴德尔现在要做的就是——证明这句话的正确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