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好皇帝,也一直庆幸,自己做了皇帝。可是,在失去陌儿之后,朕知道,自己错了。
当年,父皇驾崩,母后体弱,朕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和她笼络的那些大臣,是如何为了皇位而费尽心机。幸好有宰相在,朕才能当上这个皇帝。朕知道,他们并没有死心,朕亦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什么。所以,朕对所有人都不放心,就算是宰相,就算是……朕身边的女人。
初次见到陌儿时,她才十一岁,不过一小女孩儿。看着很泼辣,与楚云吵起架来,毫不相让。朕不知道,这样的女孩儿将来如何能做好皇后,可是,朕没得选择。第一印象,无所谓喜欢与否,反正,朕身边的女人,从来都不是用来爱的。
三年之后,她嫁进了宫,性情变了很多,虽然朕知道,她是失忆了,但朕依旧有所怀疑,甚至是怀疑她的身份。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的乖巧、单纯让朕的心起了一丝涟漪,不过最终,朕很好的控制住了。因为朕一直深信,作为帝王,不得对任何女人动情,否则,一辈子难有作为。
一次意外,她恢复了记忆,性情变回了些,对朕却疏远了。不知为何,朕有些介意。大殿上的弹奏,让朕看到了另一面的她,泪落掌心,那一刻,朕的心再次起了点点涟漪。梦中呢语,她喊的却是别的男人。朕很生气,事后却将其归咎于男人的尊严上,殊不知,当时自己是吃醋了。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莫雪楼出事,让朕对她,更加怀疑,可她的淡然、聪慧依旧吸引着朕。朕不想动心,却无可奈何。遇刺、中毒,看着柔弱的她一次次遭遇危险,朕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终于知晓,心中有她。为了救她,朕不得不选择拿掉孩子。看着她醒来后悲痛的模样,朕的心亦跟着痛。
终于,她知道了她那个姨娘的事,知道了她哥哥的事,她几乎垮了,几乎流尽了所有的泪。那一刻,朕确信,她就是凌紫陌;那一刻,朕再也没有了顾虑。身为帝王,朕第一次,想试着去爱一个人,试着推翻曾经深信不疑的东西。
为了让她开心,朕送给了她一只小狗。小团子,呵,也只有她,才会这么取名字。给小团子洗澡,让朕看到了最真实的她。朕知道,身处后宫,若不小心谨慎,很容易招惹麻烦。朕不希望她逐渐失去真实的自己,朕要她开心。那一刻,朕已然在心里发誓,要好好保护她,保护这个朕唯一爱着的女人。
原以为朕可以做到,可最终,朕还是伤害了她。她的哥哥,她的侍女,朕不想却不得不那么做,不得不让她继续承受痛苦。朕只能陪着她,陪她熬过那段灰暗的日子,用温暖的怀抱,暖和她那颗早已苍夷的心。
小团子的惨死,再一次给了她沉重的打击。孩子,也差点没了。朕知道,她的姐姐有问题,朕亦知道,很多人都见不得她好过。在没有充足的准备之前,朕不能随意对付他们,朕只能加倍小心,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着她。
灵音寺,如果可以重来,朕绝对不会同意她去那里。那段黑暗的日子,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那股冷到心底的寒,朕一辈子都不想再有所体会了。可怜朕的皇后,朕的陌儿,还有那未出世的孩子,从此,都不再属于朕。朕的世界里,亦不再有她的身影。什么都没了……
呵,说到底,能怪谁?失去陌儿,朕能怪谁?若不是朕大意,怎会出这种事?如今朕的痛苦,如今朕的无奈,都是朕自找的。
初次见到李夫人,朕心里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御花园中,她边弹边唱,眉宇间流露出的情绪,朕不懂,却很想弄明白。那一刻,朕的心微微有些痛,那一刻,朕知道她不简单。
宴会上翩然起舞的她艳惊四座,却没想到她的武功也如此了得。朕猜到了,她是天玄宫主,却没有猜到,她就是朕的陌儿。她一嫁进来,宫中便再起波澜,朕猜不透她的心思,不清楚她的目的。而余妃的受惊,让朕再次有种跌入冰川的感觉。陌儿,朕的陌儿,是被人害死的?!
朕,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
迦南大师的话,让朕坚信,陌儿还活着,还在人世。只是,朕没想到,她早就回了宫,没想到,她就是李夫人。那一刻,朕心里,不知该开心,还是该难过。陌儿找到了,可再也不是朕的陌儿了。如今的她,已是别人的夫人,并且怀了别人的孩子。如此,朕能怎么办?朕该怎么做?
她早已不是先前那个单纯快乐的小皇后了,她是天玄宫的宫主,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妖女,狠厉、干练,稍微动根手指就能要了别人的命。朕知道,她一定受了很多苦,一定经历了很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朕想帮她,朕要帮她,可是,她对朕充满仇恨。原来,她已经知道了兰素和凌紫逸的事。
朕想告诉她真相,可老天似乎在捉弄朕,一次次的让朕开不了口,最后,还让她去了北疆。朕日盼夜盼,终于盼到她回来,可老天,再一次捉弄了朕。原来,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司徒宇的。
司徒,怎么会是司徒?!为什么会是他?!朕的下属和朕的女人?!呵,朕还能说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
看着空荡荡的凤仪宫,看着画像上笑容灿烂的陌儿,朕知道,不管怎么样,朕还是要陌儿,朕要她!连日的寻找,终于有些线索。朕看着恢复容貌的她,一瞬间,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回到朕的身边,那么一切都不重要了。
朕把真相告诉了她,盼着她能回心转意,却没料到,她的女儿已经出世了。呵,朕上辈子是不是做了太多的坏事,这辈子才经历这么多大喜大悲?若是以前,朕的妃子与别人做出这种事,朕绝对会杀了他们一家,可如今,是陌儿,是朕最爱的陌儿,朕怎么下得了手?
为了留住陌儿,朕不惜丢掉男人的尊严,丢掉帝王的尊严,更是丢掉楚岚国的尊严,打算封她的女儿为公主。只是,朕做到这个份上,却还是看着陌儿投向司徒的怀抱。朕知道,一切都晚了,朕彻底输了。
朕从来没有后悔过做了皇帝,就算遭遇再大的打击,再大的困苦,也没有后悔过。可如今,朕,后悔了。这辈子,朕唯一爱过的女人,朕唯一遗憾的女人,下辈子,朕一定会牢牢抓紧你,不再让你离开朕。
“梦里烟花碎如风,美人如玉剑如虹。岁月荏苒光阴去,灯尽缘灭梦亦空。”
细雨斜飞,一抹身影独立在窗边,微颤的眼帘下,透着一股忧郁的气息。昼夜更替,他却一直出神的望着天际,遥远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