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楚冉的公寓。
“怎么样才能跟前男友复合?急!在线等!”
文缈瞥了眼沙发对面的楚冉,又盯着Surface屏幕思索再三,还是没脸把这条提问发到网上去,索性把平板合上不理,开始冥思苦想另一个问题:怎么跟合伙人解释翘班原因而不用被打?直想到头痛都没有答案。实在是很讽刺,公司名叫和道文化,然而楚冉跟朱佑佑这两个大股东似乎八字相冲,一照面就是刀光剑影,他们嘴里蹦出来的专业词汇文缈是越来越听不懂了,想劝和都无从插嘴。她泄气地想,要不干脆散伙算了,起码捞个清净日子。
谭琮在餐厅那边喊两人过去。他扎着头巾,身穿围裙,一副老练厨子的模样把宵夜端上桌,嘴上还不忘吆喝:“谭氏小馄饨新鲜出炉咯!欢迎品鉴。”除了小馄饨,还有桂花糕,雪梅娘等小吃,雪梅娘还做成了可爱的熊猫样子。谭三少最近闲来无事,开始研究小吃和面点,这些甜食文缈吃得很欢实,楚冉却只看不动,谭琮见状,对他说:“别急,你那碗在后面。特地给你加量了,不够我再煮,保证管饱。”他端出一碗特大号的馄饨给楚冉,放下后又凑近了对楚冉竖起大拇指,压低声道:“不愧是老大,这出去半天就把人抓回来了。”
“我想安静吃点东西。”楚冉说。
“了解。这汤我特地加了料的哦,滋阴壮阳,给你好好补一下,多喝点。”
楚大少蹙起眉,“有完没完?”
“那就请慢慢享用吧。小美女,有事尽管呼我,我现在是这里的厨子兼管家。”
“好。谢谢。”文缈说。
谭琮装模作样地鞠了个躬退下,又指指楚冉,再次挤眉弄眼地提醒他“记得把汤喝完”,这才把餐厅留给两人,转去伺候仍在加班的琳娜等人。楚冉的那口汤碗比文缈脑袋还大,差点让她笑喷,忙低头憋住,应付起自己那碗来。他拿小碗舀出几颗吃过就不动了,文缈认真嗅了嗅瓷勺里的小馄饨,又仔细品过,认为这馄饨皮薄味美,汤是鸡汤,似乎还加了花旗参,用料十足。“很好吃啊。有什么问题么?”她问。
“没。”他虽然这么说,却不再吃了,叫人把剩下的都送到办公区那边,给那些还在开远程视频会议的员工们。
有言道:要抓住一个人的心,最好先抓住胃。文缈见他这样,认为此计不行。以楚大少的挑剔口味,还有他身边伺候的人等对比之下,她那丁点儿厨艺必须再修练个十年八载才上得了台面,这段时间足够他收割一大把外面的花花草草了,那还求什么复合啊。
她有些沮丧,认为自己就这么跟过来压根是个错误。
浅酌轻醉吧。
三三两两的客人散坐四处,低声交谈,偶尔有轻快笑声传出,快活却不显吵闹。小舞台上,比周遭稍亮的柔柔灯光下,长发简单扎成麻花辫的女歌手抱着木吉他,自弹自唱:“窗外阴天了,人是无聊了,我的心开始想你了——”
“Shit!”
女歌手被这一声喝骂吓得拨错了琴弦,调子乱套后,也不知该怎么往下唱了,谈笑声也消失掉,整个酒吧诡异地安静下来,其他客人都齐齐望向骂声响处,只见一女子刚把手机砸在沙发上,尤不解气地指着它怒道:“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有本事别回来,回来我就把你拨皮拆骨拿去炖汤!”
客人们侧目以对,却也不想去碰触这位盛怒女人的霉头,女服务生抱歉地向客人笑笑,端着酒走近她,说:“朱姐姐,你要的酒。”朱佑佑拿起瓶子直接喝下大口,抓回手机继续拨弄,她怒气未消,像个低气压凝固在这处角落,服务生收起空酒瓶,擦干桌面水迹,揣着小心说:“姐姐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跟我们说就好,保证改正。”朱佑佑愣了下神才明白过来,这是委婉地要求她小声点。浅酌轻醉吧的氛围恰如其名,走的是清吧路线,而不是喧嚣夜店,来这里的人都为图个清静,店员有责任维持秩序。她便说:“不好意思,我会注意的。”等服务生退下,她仍没看到文缈回复消息,再拨一次电话,依然是关机提示。她深吸口气,喝口冰酒压下怒火。
“佑佑,遇到烦心事了?”王汝成面带笑意,无视朱佑佑周身的低气压坐了下来。她横扫一眼,“起开。”
他不动,“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
“早告诉过你我们不可能了,老跟着我干嘛?”
王汝成说:“我已经跟她分手了。”
“So?这是要我恭喜你呢?还是来求安慰?”
他故作荣幸道:“你肯陪我喝两杯的话当然最好了。”
她似被狗屎砸中,无奈又苦恼地朝天翻翻白眼,手上则继续拨打电话,这次终于通了,她说:“什么情况?”
那边传来文缈带着鼻音的话语:“感冒了。”
“没死吧?没死就回来干活。”
“……现在在上海。”
“你行啊!我在前面冲锋陷阵,你在后面跟男人跑路了,干脆跟我姓,改名叫朱队友吧。马上赶末班机回来,赶不上就搭明早头班机。”
“这是要我的命咧!都熬夜好几天了,血汗工厂都不带这样压榨的。”
“血汗工厂也是你的!”
“让海卿去嘛,她对那方案也熟悉,我们讨论过的。”
“你怎么不把总监的位置也让给她?!”朱佑佑“砰”地放下手里的酒瓶,瞪着还不肯离开的王汝成,提高嗓门:“男人有几个靠得住的?清醒一点,这不单是我的事或公司的业绩,更是你的机会,别为了个臭男人放弃。说不定他背着你在外面胡天黑地呢。这住同一个城里的都能脚踏两条船,你们隔那么远,他大把机会。”
文缈在那头沉默,王汝成在这边面有赧色。朱佑佑压压气,说:“帅哥嘛,用过就算了,别认真,快回来吧。等事成了,我送一打帅哥陪你,保证不重样。”
文缈嘟囔:“别说得跟真的一样。”
“你到底回不回?!”朱佑佑拍桌子站起来,又引来许多不满目光,刚刚走开的女服务生苦恼地看向吧台里的罗佑,罗佑示意无事,叫过学徒顶替自己,走向这边。朱佑佑兀自吼着:“海卿什么头衔?你咋不叫个小助理上去讨闭门羹吃算了!”
“就说海卿是副总监呗。”文缈说。
“副总监就够资格了吗?咱们这公司又新又小,宛董肯见已经很给面子了,你还敢拿腔捏调?”
“真的是病了嘛!”
“我看你是中了楚冉的毒,病得不轻!要我飞过去抓你是不是?!喂?喂喂!”朱佑佑瞪着没电关机的手机,“什么破玩意儿!”这次她直接砸向地板,正好落在王汝成脚下,看到这人,她气得想哭了:“别再烦我了行不行?!”
王汝成比她淡定,捡起手机,凑近想扶她起来,说:“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喝再多也知道你想要什么!想找捷径,少奋斗三十年是吧?没门!你这种人我从小到大见太多了!”她使劲推开他,遂看到王汝成身后的罗佑,他脸色僵硬了下,她也愣住了。王汝成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尴尬,说:“佑佑,我喜欢你之前,并不知道你是谁。”朱佑佑烦闷地拨开他想离开,高跟鞋没踩稳往前倒去,左右手臂被两双手抓住了。
“罗老师。”王汝成这才看到罗佑,罗佑朝他点点头,对她说:“小心点。”王汝成抓着她的手更用劲了,说:“就是,你这样子没个人看着怎么行?不管怎样,先送你回去吧。有什么困难等明天再说。”
罗佑的手松开了,朱佑佑看着他无言片刻,转头道:“不回。我们换个热闹的地方玩吧。”王汝成欣然应是,搂着她往外走。罗佑看着他们离开,手掌捏了捏,终究是没有动作。
文缈洗了个香喷喷的泡泡浴,脑袋却没有变得清醒,反而更沉重了。看看电量不足的手机,朱佑佑没有再打来,这让她松了口气。琳娜给她准备了许多衣物和个人用品,唯独没有充电器。“唉!这样也好。”她泄气般往床上一倒。
听到开门声,她往后扬起头,从倒置的视野里看到楚冉进来了,本想起身坐正,奈何脑袋实在太晕,不想动了,只愿动嘴皮子:“你进别人房间都不敲门的吗?”他在旁边坐下,说:“来,把药吃了。”
“谢谢。放那吧。”客气的语句饱含距离,他却听不懂似地盯着她看,她将微敞的睡袍拢了拢,说:“晚安。出去后帮忙把门锁上。”这次他听进去了,放下东西走开,一声锁门声过后,又走了回来,双手撑在她身侧俯视她,看得她更不自在地缩了缩,他这才笑道:“不是要展示诚意么?”她忙伸手挡住他凑近的唇,“诚意就是,我不会随便跟人上床,前男友也不行。你答应复合?”
“那得看你的表现了。”他的笑染上了一股邪魅的诱惑力,贴着她手指的唇随着说话动作而上下,有股挑逗意味,文缈感觉心率直窜到了一百六十,脸上火烧一般烫,她赶紧缩开手,翻个身匍匐着爬开,想逃离他气息的包裹。低笑声从头顶传来,他依然笼罩在上空,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际,“让我看看你今晚穿的什么?”略沉的嗓音如酒般醇厚,光用听的她就醉了,朱佑佑说对了,她就是中了名叫“楚冉”的毒,且毒气攻心。天!这么下去她会把持不住的。分手只分到一半,复合之前还要滚床单的话,这都叫什么事啊?她胀痛的脑袋警告自己不能把情况弄得更乱。腰带被轻轻扯开,她慌了,“你、你、你不能这样,我们刚分、分手了。”
有声叹息吹在她脸颊,他的鼻尖蹭了上来,“我们哪里像分手了?”
“唔——”她急忙捂住嘴,用尽力气推开他,扑到垃圾桶上呕吐起来。
“缈缈,”他替她顺背,声音却有些冷淡,“多久了?”文缈艰难吐完,疑惑看他,他又问:“有了……多久?”她皱眉,身子一歪晕了过去,楚冉探过她体温,被那温度吓到了,急忙让琳娜叫医生。谭琮的脑袋从房门探进来,这人还搞不懂状况地举手点赞,“看吧,我做的药膳果然够猛,这才多久就把人放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