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晖转回病房,文缈走向电梯,电梯门开后,里面居然是楚冉,只身一人,手里还提着蓝水果。文缈没料到他居然来了,先是回头望了望病房那边,电梯门合上之前,楚冉抬腿要走出电梯,她赶紧把他推回去,回手摁下关门键,道:“有话出去说。”
他示意一下手里的果篮,说:“我认为该先去探望下伯母。”
“现在不是时候。”
他脸色沉了沉,“我们的事你还瞒着家里?”
“楚少爷,我认为我们还处于冷战状态。”此时她虚虚抵着他,仰着头,两人的脸凑得很近,近到能互相闻到对方熟悉的气息,他懒得跟她犟嘴,手擒住她脑勺,说:“这时候还耍小性子?”低头想吻住那粉嫩如果冻般的唇,用一场唇齿交缠来结束冷战。
叮!
电梯门再度打开,她松开他,站到一边给新进的人腾出空间。“什么时候能见到那两个人?”她低声问。
他握住她的手紧了紧,“现在。”
五星级酒店的咖啡厅一角,刘芸和邱卓玉坐在茶几两端,刘芸再看了看女儿肿起的脸颊,无声地叹了口气。典雅的环境,清扬舒缓的音乐,香醇的咖啡以及可口的点心都无法安抚她们忐忑的心。楚冉约了她们在此见面,说是约,其实是被两个面色阴沉的男人“请”到这里来的,她们无法拒绝。刘芸分别拨打了几个电话,给邱宗坤,给冉惠瑾,给邱卓文,她丈夫的一直没能接通,大概在睡觉,冉惠瑾的是助理接了,也说是在休息,而没有时差问题的邱卓文则是说在见客户,没空。没有人愿意搭理她们,她心生绝望。邱卓玉这时候比她更没有主见,她只能强作镇定,把这次熬过去再说,然后她打算连夜回美国,回去后即要谋划其他几个女婿人选了,趁着女儿还年轻漂亮,她们在邱家还有点地位时早早嫁了,以后的日子才能好过。
楚家很好,家产丰厚只是一方面,族人性情大多随和,容易相处是另一方面,以邱卓玉的品性嫁进去自不会受欺负。他们理财有方,享受了不知多少年的富贵生活,做母亲的当然希望看到女儿幸福,也才会这般执着经营,只可惜她们找错了对象,若一开始不是以楚冉为目标,而是找一个能力没那么强,地位没那么高的楚家后生,或许机会会大很多,只是,自己委委屈屈地在邱家做小,当然渴望女儿能成为楚家风光的长孙媳妇,况且有最好的选择放在眼前时,有几个人会选旁边差一等的选项呢?
刘芸暗自叹息着,同时规划着未来,借此打发等待的时间,也是回避目前的难题,直到一阵有条不紊的脚步声走近,她停住思绪,微微仰头看着楚冉,这个楚家不可一世的大少爷。“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她说。
他漠然地动了下嘴角,“文家没给你机会是吧?看来我还是太高估你们了,以为你们能使出什么伎俩,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货色。”
这话刺痛了刘芸的心,当年她嫁入邱家的事的确不光彩,可也没有人这般当面让她难堪过,“楚冉你说话客气点,好歹我也是你长辈。”
“为了个野女人,连风度也不要了么?”邱卓玉跟着帮腔。
“你没有资格说她。”他忽地用力捏住邱卓玉脸颊,疼得她想叫却叫不出声,只能胡乱呜鸣。“想嫁入楚家,做冉惠瑾第二?怎么不先秤一秤自己那团脑浆有几钱几两?”
“楚冉!”刘芸站起来喝道,“你要打女人出气么?!”
“刘芸女士,你跟我母亲认识那么多年,也不学学她对子女的教育方式?”
“我倒不认为她有教了个绅士出来。放开她!”刘芸豁出去了。
后面有推车声响起,紧接着是文缈的声音:“开水,让一下!”他松开邱卓玉,再往后退了一步,餐车停住,文缈提起上面的两只小桶,先倒了一桶在邱卓玉头上,刘芸听到女儿的尖叫声后吓得一愣,赶紧过去查看,文缈随即把另一桶兜头泼向她,一阵刺骨冷意从头传来,还有冰块滑入她脖子,她打了个冷颤,形象变得狼狈不堪,巨大的羞辱感让她失去理智,尖叫着扑向文缈要跟她拼命,一直手臂横出来拦住她,楚冉手一挥将她推回沙发上,“我母亲教了我什么,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转而看着文缈问:“还要泼么?”文缈卒了一口,见她气撒得差不多了,他便搂住她离开。
这一段小插曲极短,店里的人还没来得及关注就已经结束,被留下来的刘芸母女冷得打抖,服务员走近来关切询问,邱卓玉语带哭腔:“妈,我们回去吧。”
“回去?”刘芸有些茫然地想起楚冉那句话,她把事情搞砸了,邱宗坤还容得下她们吗?
酒店大门外,楚冉拉着文缈走向一旁等候的黑色SUV,她甩开他的手,“为什么?!”楚冉吁了口气,由得她发脾气,他特地赶来就是怕刘芸闹得太过,没想到还是大意了。“是我疏忽了。”他说。
“先是我,现在是直接找上我家里来了,好在我妈这次没事,下次呢?要我家破人亡吗?跟你在一起这么危险的吗?你怎么不先打个招呼?”文缈情绪很坏,他握住她双臂,俯身直视她,说:“没有下一次。我保证,你以及你家里人都不会再见到她们,她们也没办法再骚扰你们。”
“还会有其他人吗?你还瞒着我什么?”
“你不信我?”他蹙起眉。
她摇头,掰开他的手往后退去。
感觉到她的退缩,他轻喝道:“缈缈!”
她仍在退,泪水迅速满上眼框,“我都不知道我在干嘛,我看不清你,守着一份同样看不到未来的感情,你说我们这是何苦呢?原本我以为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开心就够了,只要有个人能懂我就可以了,可现在却连我家人都被牵扯进来了。这个恕我无法接受。楚冉……我们——”
“不要说。”他手捂住她的嘴,打断她的话,却止不住她的泪水滑落,打湿他的手指,“缈缈,有些话不能说太多次的。你想清楚了?”她一味倔强地摇头,意识到她的坚持后,悲伤盈满他深邃的眼眸,“如果要说,这次应该轮到我了。你有看重的家人,有喜欢的工作,你的世界很充实,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份感情而已,只要你把我忘了,就能轻易找到人代替,是吧?”
她呜呜呜地说了三个字,他艰难地扯动嘴角,“不要说对不起,你这可恶的小家伙,我纵然是舍不得你,但也不能纵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离开我,我要你的重视,而不是轻视。你把家人看得那么重要,把工作看得那么重要,那我呢?告诉我,我在你心里哪个角落?有多少分量?”他松开手,等着她回答,她却只眼泪婆娑地看着他,鼻尖和嘴唇都因哭泣而变得红了,看着那么可怜。她的沉默就是答案。他苦笑着低头啄一下她鼻尖,再噙住红唇,像是品尝最精致的佳肴,细细地一点一滴地想记住个中滋味。她却品尝到决绝的味道,不再有下一次,不再有明天的绝望,随着吻的加深,绝望也在变重。
没有说出口的分手犹如一把双刃剑,同时刺伤了两人,鲜血淋漓,直到两人都承受不住了,他用力咬下她,她默默忍受,来自唇上的痛感至少比泛滥在心头的痛要好受些。
缓缓分开后,他又万分不舍地重重印了下才结束这个漫长却尤嫌短暂的吻。
她闭着眼睛,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脸上轻轻拂过,有声浅浅的叹息,叹得她忍不住用力抓紧他的衣襟,然后他的手缓慢而坚定的将她的手掰开。更多的泪水从紧闭的双眼落下,她拒绝看他怎么离开自己,只听到他的脚步声消失,有车门关上的声音,然后连车的声音也没有了,身边再无他的任何气息了。她快步走进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不管司机如何问,只顾捂脸痛哭。
结束了,这次真的结束了,再也没有人会因为想见她而越过那片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