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将楚冉和谭琮的餐盘送上来后,谭琮吃了口,满足地叹了一息,继续说着这次去大陆的见闻,“我就想不通了,‘翔’这个字怎么就成了脏话?要不是有人给我细心解释,真是被骂了都不知道。”楚冉在吃到半饱前是不爱说话的,谭琮知道他这习惯,仍自说自话,“这些网络用语有时真是太匪夷所思了,要是不及时更新,很快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了。看来我们老谭家把孩子送回去学中文是对的,不然鸡同鸭讲,这生意要怎么谈?文化上有认同感,生意才更好做嘛。”他吃掉半份意粉。“我说,你们老楚家怎么不多跟大陆来些文化交流,大陆现在发展那么快,不跟进太可惜了。”
“我们有生意在那边。”楚冉说。
“规模不大是不是?哈哈,现在那边可不是30多年前未开放的懵懂状态了,不懂该怎么跟他们打交道了吧?知道吗?你们错过了几十亿。”
他像看白痴般睨了眼略显张狂的谭琮,“你当我是凹凸曼?”
“……”谭琮嘴里的意粉掉了下来,“你哪儿学来这词的?哦哦,Max教你的对不对?肯定是了。”
在谭琮的呱噪中吃完午饭,又约好周末打球,楚冉回到办公室内里的休息室,那是间二十多平米的小套房。刚刷完牙,琳娜进来报告说下午的会议冉会长将比预定时间晚到,他擦掉嘴角的泡沫,说:“其实她不用特地从LA飞过来的。”琳娜没有表态,又说“Book”系统顺利升级,负责人希望他能参加周末的庆功会,他答应下来,另外又拒绝了一些媒体的采访邀请。
短暂的午休过后,他再度到投入到无休无止的工作中。
两点,董事会议开始。
冉氏今年变动很大,冉惠瑾生病暂离岗位,让他儿子暂替,这让很多人都接受不了,因为这个太子爷太年轻,让人难以相信他能掌管一家拥有十几间下属机构的集团,可是事出突然,在多个董事都赞成的情况下他还是上位了。CEO的椅子还没做热,他就表现出了年轻人的冒进,开始对冉氏大动干戈。那些希望他安分做两年CEO,再把冉氏交回给冉惠瑾的人,还有那些在变动中利益受损的人开始在董事会里反对、进而弹劾他。可是董事会一直保持着沉默,有人醒悟过来,他看似在玩火,实则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董事会总有过半的人在支持他,他终是坐稳了CEO这位置。这个年轻人并不像他看起来那么毛躁。
尼森如他上午所说,对楚冉的做法提出了异议,不止尼森,还有其他人同时发难,很明显是事先就已结成了统一战线,有备而来的。就在董事会吵成一锅粥,要求撤换CEO的呼声越发高涨时,冉氏集团的创始人兼董事长再兼最大股东冉惠瑾女士来了。她的步伐比起以前要慢一些,却显得更端庄沉稳,人看起来也和气了,若她以前是个锋芒外露的精明商人,现在更像是一位颐养得宜的贵妇人。她的出现震慑住了部分反对派,又让一些摇摆派站在了楚冉这边。他再度顺利过关。
最后是财务报告,这一年冉氏的业绩增长比去年略高,且现金流充裕,仅从这点上看,实在想象不出这是在半个集团不断被拆分并购重组出售的背景下实现的,可以预见,一旦集团稳定下来,业绩只会更加可观,刚才还叫嚣着要换CEO的股东们这下也无话可说了。
会议开到五点多才结束,与会议无关的员工早已下班了,高管们薪酬高福利好,加班时间也是最多的。散会时,很多人过来跟冉女士打招呼,表达关心,等人都散了,楚冉陪着母亲走向外间。
“没能被董事会踢走,你是不是很失望?”冉惠瑾很了解这个儿子有多厌恶早九晚五的工作,他能收起性子在冉氏打了一年工,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
“母亲,你儿子我二十七了。”在母亲面前,他有些吊儿郎当。
“所以呢?”
“你就不担心我找不到女朋友吗?”
“我怎么听说你已经谈了一个?”她挑起眉。他肖像他父亲,但这神情让母子俩看起来有些相似。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那您就不怕我女朋友跑了吗?”
“倒是头一回听说这种情况。”
“已经跑过一次了,好不容易才追回来。”
“哦?什么样的女孩子值得你这样执着?”
“我没时间陪她,就老想着分手了。”
“那我还真想看看了。”自家儿子条件如何做母亲的怎能不清楚,她一直以为他眼高于顶,会保持一辈子单身了,这次过来参加会议,有替他站台撑腰的意思,也是想问问他那个女朋友是怎么回事。
“等稳定了,我带她来见你。”他平常的笑容只是出于礼貌,浅浅地挂在嘴角,而现在却带有难得的暖意。这笑容感染了冉女士,她也跟着笑了,“有见到谭琮吗?”
“怎么了?”
“他马上也是二十七了,他母亲刚操持完他哥的婚礼,想趁热把他的婚事也敲定下来,还问我有没有合适人选呢。”
“太早了吧?他哥不是都四十了?”
“谭夫人就是不愿看到这老三也拖到四十岁才结婚,想早点了却这事。”
他笑笑摇头,不认为谭琮会顺从谭夫人的意愿。
进了办公室,他示意身后的琳娜不用跟上,掩上门后,问:“母亲,友森的财报你有看吗?”
“虽然我不再过问邱家事,不过还是知道它一些近况的。”
“它前几年和最新的财报我都看了,也查过给它做审计的会计师事务所。”冉惠瑾浅笑不语,等着他说完。“它的帐目有问题。”
“你就这么不喜欢卓玉那丫头?”冉女士直接指出他的目的。若无目的,他不可能去盘查邱家的事。友森林业和矿业是邱家名下利润最高的企业,动了它就等于动了邱家的根本。
他往上发一靠,轻哼道:“现在全世界的女人都认为我是玻璃,不就拜她所赐?”冉惠瑾笑着摇摇头,又轻叹道:“我看错了刘芸,老爷子看错了这丫头。这人心啊,最是难懂。以前的刘芸,是个踏实勤奋的姑娘。不过邱家也算是我娘家,还是由我去跟那个表哥说吧,你先别出手。只是退婚而已,没必要整垮它。”
他手一摊,“那就麻烦您了。”
陪母亲吃过晚餐,八点多回到公寓,他换了身休闲服,把戴了一天的蛋白石袖扣放回饰品格里。这是文缈亲自打磨好,再送去珠宝店镶嵌的袖扣,是他今年的生日礼物,同时成为他唯一珍视的饰品。她的脑子里总是装满稀奇古怪的念头,但只要想到她也会为他用心时,他就无法不重视。
他呼叫她,过了一会儿才接通,她含糊地抱怨:“我失业了,要睡懒觉。”
昨晚她把手机挂在床头的手机架上,现在摄像头还对着枕头位置,整个人都埋在浅色被窝里,只露出半颗脑袋,头发散落在枕头上。
“宝贝,你也去上海吧。”他说,看到她脑袋蠕动了下,好想伸手过去挖出来揉一把。
她把脸探出来。“不行哦,我有事情做。”
“不是失业了么?”他有些不满。
“要帮个朋友。我们元旦前回来可以吗?”
“看来你失业了比上班还忙。”
“有人喜欢那间酒吧的风格,想用在批萨店里,就找上我了。不过酒吧现在却面临了些问题,正在想办法解决。”她忽然来了精神,裹着被子坐起来,又将摄像头调整了下对准自己,吐吐舌头,“差点忘了,今天要去政务大厅咨询一下,要开个人工作室的话都需要准备什么材料。得早点出门。”她起床进了浴室,一会儿后传来水声,应是在淋浴。他处理着邮件,十几分钟后见她裹着浴巾出来,问:“打算自立门户了?”
她边穿衣服边说:“你不是一直在念叨这事么?我去几家公司面试过了,其他面试者不是有四五年就是有七八年的资历,我这个工作时间不到一年的新人过去大概得从绘图员做起吧,那不是太浪费时间了?”
他几乎不眨眼地看完了全程,忽然意识到自己像在看直播,没好气地说:“你故意的是不是?”
“嗯?”她扣了一半的衬衣扣子,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之后,俯过身来,他正好能看见胸口的雪白,还有调皮的小虎牙也露了出来,“是啊。”
这女人!又在挑衅他的自制力。
“我尽快把事情办完就过去,这样行不行?”她问。
这个答复他算是勉强接受了,等她出了门,他把注意力放回邮件上。
十点过,到健身房做三十分钟力量锻炼,发泄掉多余精力后也有了些倦意,洗浴完再看一会儿书,然后入睡,这一天就算结束了。
她换衣服的身姿映上脑际,他翻个身,手一探,只有微凉的被窝。
微叹一息。
他习惯独寝,却不知从何时开始,渴望抱着她温软的身躯入眠,直到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