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佑面现赧色,很快又白了文缈一眼,“买下来等拆迁行不行?不知道现在的拆迁户分分钟变富豪吗?”
文缈一嗮,“你这土豪说这话有意思吗?”
现在南城的膨胀方向还是往南,它的外沿已经修好了第五条环城高速,四环跟五环的直线距离十分夸张,几乎等于现有主城区的直径,就是说南城新区的规划面积直接是另一个榕城了,这其中有无数的可能等待着人们去挖掘,它不止吸引了老榕城的居民,更有大量外来掘金者前来寻找机遇。这个紫荆园地处三环外缘,如果没有南城,它原本的节奏应该是随着城市的大饼越摊越大后,迎接拆迁改造的命运,可惜它的命运拐了个弯,现只能夹在繁荣的主城区和新贵南城之间,要说等拆迁,还真不知会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两姐妹细声抬完杠,朱佑佑神色认真了些,说:“要是我直接找那个房东说要买她的铺子,她多半会报个高价,我可不想就这么便宜了她,你说该怎么办?”
文缈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就说回去问问她哥的意见。文家的铺子现在都由文晖打理,也许他也遇到过类似的房东刁难。
第二天,周六。
文缈事先已跟家里说了要回来,睡了个懒觉后,正好在午饭时间回到家中,文晖坐在客厅看电视,厨房里是桐保姆跟胡岚英在忙碌,却不见文母的身影,文缈问起,文晖下巴往父母房一指,文缈又问:“不舒服吗?没事吧?”
“喊你回来就进去。”文晖神色倒很轻松,依然看着电视。
文缈心生不妙,“什么事啊?”
“去吧去吧,别妨碍我看动画。”
敲开父母的房门进去,文母靠床头坐着,文父刚收起盛汤的空碗,替老妻拉拉被子,说:“先歇会儿吧,等粥好了我给你端来。”
“爸,妈。怎么了?”文缈过去坐在床沿,关切地问道,文母重重叹了口气,撇过头去不看她,文缈无奈道:“我哪儿又惹母亲大人您生气了?”
“你没惹我生气,我是在气自己。”文母说。
文缈求助地看着父亲,文父说:“有话好好说。缈缈,顺着你妈一点,啊。”说完就遁了。这下文缈大概猜到是啥事了,每次父亲认为母亲无理取闹又不好跟她争论时就会避让到一边,不发表意见。她母亲目前最烦心的就是她的婚事,可在这件事上她是实在无话可说,更不可能告诉她楚冉的事,于是母女俩赌气一般沉默着。
两人的样貌有八九成相似,文缈完全继承了文母的优秀基因,只有眉眼肖似文父。她小时候是个粉雕玉琢的萌囡囡,备受邻里和长辈喜爱,后来长成活泼灵秀的美少女,书包里总是塞满了各种情书和小礼物。这二十几年来,文母既骄傲自家闺女的出众,又担心她行差踏错,走了歧路,对她管教甚严。文母十八岁就已嫁给文父,她明白如今的姑娘不可能那么早婚,于是一直等到文缈二十岁才开始替她物色对象,计划着她把书念完就嫁人。找个好男人,成为她的妻子,这在文母看来是女人最好的归宿,她也不用再操心了。
可惜,这闺女看似安分的外表下长了颗异常叛逆的心,虽说从没出过大错,但就是不肯老实听从安排,乖乖嫁人,去相亲也都是敷衍了事,每回相完问她意见,不是嫌弃男方额头尖窄人中过长,就说人家颧骨太高下巴太短,胡渣没刮干净,指甲缝里有污垢,说话不够干脆,太多口水音……听得文母都想把餐桌掀了,她这哪是去相亲,专门找茬的才对。因为这个,她也不敢替女儿报名参加电视台的相亲节目了,不然以文缈这毒舌程度,整个榕城都没人敢娶她。现下又至年末,满以为要把如花似玉、举止得体的闺女嫁出去是件容易事的文母,一想到她又蹉跎了一年岁月就揪心。
“哎哟~”文母揉揉心口,文缈只好软下态度,帮着她揉。“你要想我好受点,就老实给我相亲去。”文母说。
文缈不吭声,直到文母又“哎呦”了下,她说:“妈,你这样有意思吗?你这是心病,不是心脏有毛病。”
文母把她的手甩开,“别人家的闺女就大你三岁,肚子里怀了个,手里还牵着个冲我喊奶奶。我儿子都快奔三了,孙子的影子都没着落,还得从别人家娃娃嘴里听到奶奶两个字,我这心里能不难受吗?”
“嗯,哥是有点过分。”文缈毫无原则地一起指责文晖。
“你比他好到哪去了?!”文母气得心脏也不疼了,“成天的工作!工作!工作!一个月才回一趟家,要不是你干妈跟我说起,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个男朋友!”
文缈吃了一惊,“什么男朋友?”
“我正想问你呢,怎么不把人带回来?”
文缈总不能说她那个男朋友要见个面还得预约吧,只好说:“干妈这消息听错了吧?有的话早过拉来给你看了,省得你老替我张罗相亲的事。”
“没有?那就给我相亲去。”
“没空。我正失业,忙着找工作呢。”文缈随口道,心里想着是哪里出差错让老妈收到了风声,很快把“泄密者”定位在了朱佑佑身上。
“又是工作!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文母捂住胸口作痛苦状,文缈怕她真气到了,忙给她顺气,说:“妈,你别急嘛。”
文母情绪上来了,抹了把眼泪,“我能不急吗?万一哪天我这病发了,你却还没个着落,我怎么去见你外婆?我嫁给你爸时就她支持我,也最疼你,说你长得像我,一定也会有个好归宿的。她看不到那天,估计我也看不到了。”
这番话说得文缈心头泛酸。文母的家人和亲戚大多住在山区,一场大地震过后,很多亲人都罹难了,包括文缈的外婆。收到噩耗时文母当场昏了过去,心绞痛的毛病也是从那时候落下的。
文母擦干泪花,缓了缓情绪,说:“妈也不是要你随便找个人嫁了,但你好歹把态度放端正点,别跟个相士似的,尽说人家这长得不好那又长得不够端正,挑老公不是在选美,要看品行和性情,踏踏实实地就好。再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老爸要是长得不够帅,老妈你会抛下家人跟着他走出大山?”这话文缈憋住了没说出来,改为:“我那不是实话实说嘛。”她真不觉得自己有母亲说的那么挑剔。文母面色一冷,“你到底去不去?”
“去去去,刀山火海都去。”她妥协了。
“少给我耍花样。跟你说,这次这个可是复旦出来的,正在读博士,不过已经有工作了,他家里说年薪是二十五万。”
“这么厉害啊,我怕我高攀不起呢。”
“处对象又不是攀比。你好好打扮一下,先给人留个好印象。”
文缈只好无奈地笑了。反正就是去喝杯咖啡吧,她这么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