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的孩子必须在老宅生活到中学以前,为的是培养对家族的向心力和凝聚力,不然各散东西久了,有再多的钱都拢不到一起,所以相互之间都不会陌生,团圆饭同时也是四散各地的人们联系感情的场合。可这顿饭,邱卓玉作为一个身份尴尬的外人吃得很不是滋味,这一团和气的情景看得她有好几次想甩手离开,可她不能走,这么多年曲意讨好楚家大小,都熬到这一步了,就这样回去邱家只会被各房的人笑话,她在邱家的地位只会更不如从前。她怨愤地看向首席的楚冉,恨得咬牙。没想到她不肯退婚,这个人就能绝情到不给她一个座位,让她颜面扫地。
在楚家,她还有个身份——表小姐,因此得以随意出入楚家老宅,打听到的消息也比外人多,比如楚家族谱,它不止是一份名册,还代表着各人在家族里的权益地位,被写进去的人就能拿到相应的津贴,确保族人衣食无忧,生活体面。表面上看,楚家拥有的产业不多,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靠什么?靠金融,以钱生钱。楚家有几只对冲基金,这才是楚家的核心所在,而这个核心就掌握在端坐首席的那群人手里。楚冉是其中之一。楚家积累了百多年的财富无疑是一座金山,相比之下冉氏集团只能算是银山。即便是银山,这座山大部分都是属于冉氏母子的,楚家所占股份并不多。而楚冉自己还有一身赚钱的本事。
GRA约满解散了,因为是私募基金,账面是不对外公开的,但邱卓玉还是探到了一些情况,听说收益相当可观,连琳娜都分到了上亿美元。一个来历不明的跟班楚冉都如此慷慨照顾,只要嫁给他,就可以分享他的财富,只要嫁给他,她就不再是邱家无关紧要的人物。她再次看向首楚冉时目光变得狂热:这是个左手金山右手银山,自己还是一架移动印钞机的男人,她为此耗费了所有精力和青春,他旁边的位置只能是她的!
楚家的家宴进行到了后半段,都是自家人,气氛随意,吃到八成饱后众人开始走动,后辈们开始陆续给长辈敬酒,或是跟久未见面的族人闲话家常。琳娜也一改平日的清淡表情,帮一个跑乱了头发的小女孩重新扎好辫子,像个温柔的大姐姐。邱卓玉看着她,又是一阵嫉恨,听说楚冉新创立了一只基金,这次的股东成份更单纯,保密性更高,让她无从打探,不知这次又分给了这个野女人多少股份。在下一瞬,她收起脾气换上笑脸,准备去首席敬酒。
楚老爷子这几年放下了很多杂务,就住在老宅里关注后辈的教育问题,现在一群小娃娃围着他“太公”“太爷”地叫个不停,高兴之余也多喝了两杯。邱卓玉混在羽纱这一辈中敬过老爷子,敬过两位叔公和三位叔叔辈的人物,来到了冉惠瑾跟前,冉惠瑾笑笑:“我现在只能喝水。”
“大姨,当然是我喝酒您随意啦。”这声大姨叫得要多甜有多甜,其实冉惠瑾是邱宗坤的表妹,正经算起来该喊表姨才对,但大家族里辈分复杂,都是往亲近处喊,正如楚冉管他几个堂叔叫“叔”,都是同样道理。冉惠瑾年初住院,又去瑞士疗养了半年才回来,邱卓玉关切地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冉惠瑾表示还是需要静养。楚家现在就是以冉惠瑾身体不好为由拖延着婚事,不然她的名分早就能定下,只等着在年底嫁进楚家了。虽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但邱卓玉乖巧的表情并没有崩掉,跟冉惠瑾再说过几句,她走向楚冉。
楚冉站在几步外,跟两三人聊着天,邱卓玉挤进这个小圈子里面对他。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们都是“未婚夫妻”,总不能一幅老死不相往来的面孔示人,破坏她的贤良形象,楚冉却把杯子一移,拒绝她的敬酒意图,“今天喝得够多了。”他说。
“冉哥哥,今天过节呢,就喝一口嘛。”邱卓玉忍着气,面上还是一副温婉模样,显得有些委屈。楚冉却看也不看她,直接把她当成了空气,让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其他人多少知道两人的事,也不替她解围。这家人一向抱团,帮亲不帮理,可不会有人为她出头,连客套话都懒得说。再者,楚冉是负责给大家挣钱的,邱卓玉却在那一个劲地在钻营闹事,让楚家进退两难,现在遭到冷落也正常。
“卓玉姐,我还没跟你喝过呢。”羽纱过来给了她一个台阶,她顺势喝下口酒。
琳娜有些匆忙地过来,凑近楚冉说了句话,然后楚冉吩咐她叫上相关人等去书房。被叫到的人都不会在这公开场合询问情况,但气氛还是变得有些许紧张,应该是出什么事了。楚冉走近楚老爷子附耳说了些什么,老爷子神色不变,仍逗着怀里的小娃娃,只点点头,让他自去处理。
邱卓玉留意到这些人主要是启笙、坤一这样的年轻一辈,其他各桌也有人离席。过了会儿,老爷子让四叔也去了书房,四叔的神情并不见紧张,更像是去压阵的。她不动声色的靠近有可能了解情况的人们,比如坤一的妻子,期望能打探到消息,结果聊了半晌话题还围绕在家长里短妇婴用品上,如是者换了几个人都一无所获。
最后,她搂住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替她理好发上的丝带,像是随口问道:“思思的爸爸呢??”
“到大屋那了。”思思说。
“去做什么呀?”
小女孩手支着下巴思索起来,还没说话,她母亲就在几步外喊她,她便蹦跳着过去了,她母亲朝邱卓玉客气一笑,牵着女儿走开了。邱卓玉沉下脸,她摸到了一堵无形却真实的墙。即便出于礼貌,她被邀请来参加楚家家宴,但她也被楚家人隔离在外了,可能是她之前的做法太过激进,让楚家人反感,进而生出戒心。看来是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能轻易探听到消息了。
刚才琳娜跟楚冉耳语时她还站在一旁,隐隐约约听到“Book”什么的,难道楚家除了族谱,还有另一本书?而这本书,看起来是由楚冉领头掌管的,“庆”字辈以上的人似乎都不怎么操心它。
再半个小时后,陆续有车驶离老宅,都是吃完饭回自己居所的,楚冉的车也在其中。老宅为楚冉保留有房间,他应该住在这里才对,这么晚了还去哪?她赶紧开车跟上去。
老宅位于郊外,离开的车就像约好一般整齐地行驶在道路上,之后不断有车在途径的路口上拐走了,等六辆车停在一座会所前面时,就只剩邱卓玉一个跟在他们后面了。楚冉他们下了车也不马上进去,几个人好整以暇地站在那看向她这边,似乎等着她过去。都是被叫去书房的人。反正已经被发现了,她索性下车。
楚冉手揣裤兜里,对她说:“未婚妻,你这是来捉奸?”
夜灯下他的脸俊美如雕,语调却冷漠如冰,这声“未婚妻”充满讽刺意味,邱卓玉听着只觉刺耳,她挤出个笑容,说:“我刚好经过,下来打个招呼而已。”
楚冉轻哼一声,撇下她进了会所,她跟过去,却被门口的保安拦住了。邱卓玉这才想起这家会所是属于冉氏集团的,保安显然得了吩咐不让她进去,她只得回到车内。
车开出小段路,她还是不甘心就此离开,不管是为自己打算还是为查探楚家的秘密,她都想留在这看看那群人到底在做什么,还会不会有其他人过来,就算只有一群应召女跟进去,都能让她有文章可作。只可惜她停在那还不到一刻钟,就有警车过来驱逐她,理由是会所附近都属于私人领地,现在主人要求她离开。
她含愤离去。
终有一天,她此时所受的屈辱要他加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