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了。
九爷知道自己有些玩过头了,急忙爬了起来,去追楚蘅。
楚蘅心里气九爷装死,脚步迈得有些快,一脚深一脚浅走在长满了杂草的小路上。
九爷从山崖上摔下来,虽有内力护体,没怎么伤着,但是磕磕碰碰是少不了的,所以走起路来有些一瘸一拐的,根本追不上楚蘅。
“蘅儿,蘅儿......”九爷一边追,一边朝着楚蘅认错:“我错了,你等等我。”
楚蘅心里还有些余气,没有理会他,继续朝前走。
小翊儿紧紧跟在楚蘅的身后,听见九爷认错,扭过头,不愉快的瞪了九爷一眼。
让你装死,活该母后不理你。
楚蘅不理会九爷,小家伙弯着嘴角,心里可痛快了。
刚才,他一度也以为九爷叔叔死翘翘了,害得他也难过了好一场。
见楚蘅根本不将脚步停下来,九爷心思一转,“哎呦,这什么破路,摔死爷了。”
听到九爷的痛呼声,楚蘅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可算转身了。
九爷的嘴角轻轻上扬着,面具下,有一抹得逞的笑容浮上了脸。
楚蘅见他坐在地上,不能动弹的样子,急忙走过去,“扭到脚了?”
“嗯。”九爷顺着她的话,模样很幼稚的将头一点:“不小心踩坑里去了。”
“活该。”
楚蘅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还是伸了手去搀扶九爷。
刀子嘴,豆腐心。
九爷心里嘀咕着,眯着眸子笑,见楚蘅弯腰下来,便很自然的将一只手搭在了楚蘅的肩上,“我错了,上天已经惩罚我了,蘅儿,你就原谅我吧。”
楚蘅屏蔽他的话,将他搀扶起,问道:“试一试,看能不能走。”
九爷动了动腿,刻意将唇抿成一条直线,装出一副很难受的样子,“扭伤了,一个人走,怕是走不了,蘅儿,看来要你扶着我回去了。”
反正,爷他从山崖上摔下来,已经成瘸子了,再装一下,楚蘅也看不出什么。
“我看看。”
楚蘅面上表情平淡,其实心里挺着急九爷的,当下将蜡烛交给九爷,自己蹲下身去,为九爷查看伤势。
拉开九爷的袜子一看,九爷右脚脚踝果真是红肿一片。
九爷低头问:“我没骗你吧。”
楚蘅道:“有些肿了,咱们赶紧回茅草屋,打盆井水泡泡,夜里的井水冰凉,或许能消肿。”
九爷右手端着蜡烛,将左手长长伸向楚蘅。
“那你扶着我。”
楚蘅想的是,九爷若不是为了给自己采昙花,便不会摔下山崖,这么说来,九爷这伤是为自己受的。
如此一想,心头连余气都没了,自己站起身,靠向九爷。
九爷自然而然的,将修长的胳膊往楚蘅香肩上一搁,楚蘅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他走,他嘴角一弯,笑得像个大奸臣。
这丫头,也忒好骗了。
殊不知,楚蘅的单纯,只在他面前。
楚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子时末刻的时候,将九爷这号伤患搀扶回了茅屋。
茅屋前,依旧挂着一盏昏昏暗暗的油灯。
孙氏与王老爷子正在茅屋前的坝子里左顾右盼的。
楚蘅搀扶着九爷走来,见他们二人在那里左顾右盼,便开口问:“婶子,其他人都回来了吗?”
听是楚蘅的声音,孙氏脸上一喜,急忙迎上前去:“蘅儿,九爷,你们可算回来了。”
瞧九爷一身狼狈,孙氏咋呼道:“哎呀,九爷这是怎么了?”
摘昙花,摔下山崖这种丢脸的事,九爷可不想闹得尽人皆知。
“没事,采芨芨草时,不小心踩水沟里去了,将脚崴了。”
楚蘅将九爷扶到坝子里,孙氏急忙递上一把凳子。
“孙婶,其他人呢?”扶九爷坐下后,楚蘅再次问孙氏。
孙氏这才想起:“见你跟九爷没回来,其他人采了芨芨草回来后,又上山去寻你们俩了,既然你们俩回来了,我这就去通知大家。”
说话间,孙氏进屋提了一盏防风灯出来。
见她疾步外出,楚蘅提醒着:“婶子,夜里路不好走,你小心谨慎一些。”
“没事儿,这黄瓜山的地形,我都熟悉了。”孙氏一边回答,一边麻利的离开茅草屋。
等孙氏走了,楚蘅挑眉看向坝子里,才发现坝子里堆了好些芨芨草。
王老爷子指了指堆在院子里的芨芨草,问楚蘅:“楚姑娘,这些可是芨芨草?”
“没错,这些就是能治疗天花的芨芨草,没想到,黄瓜山上这么多芨芨草,这下,金三狗有救了。”
王老爷子跟着一喜,然后见楚蘅去打井水给九爷泡脚。
“九爷这脚崴得严重吗?”
楚蘅一边将冰冷的井水倒进木盆里,一边回答王老爷子,“不算严重,有些红肿。”
王老爷子想了想,道:“我那里有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酒,九爷可要。”
“要要要,多谢老爷子。”
若是按九爷矫情的个性,定会拒绝一个糟老头的药酒,所以楚蘅抢先开口,直接替九爷决定了。
九爷嘴唇动了动,将不用了三个字吞了回去。
王老爷子转身进屋,须臾,手里拎了一只破葫芦从屋里走出来,将破葫芦递到楚蘅的面前,“老头子我这药酒对跌打损伤很有效果。”
瞧着那不太干净的破葫芦,面具下,九爷眉头拧得死紧。
楚蘅将他的袜子脱了,抬起他红肿的脚放进水盆里。
井水冰凉入骨,冻得九爷倒抽一口凉气,渐渐地,冰凉的井水令脚踝上的灼痛感消失,九爷紧抿的唇角这才松开。
“蘅儿,这井水就很好了,能不能......”
楚蘅瞪了他一眼,将他的话截断,低声道:“不能,这药酒喷在脚踝上,又不要你喝下肚。”
原来是外敷啊。
九爷这才松了口气,有种老命得保的庆幸感。
让九爷在水里泡了小半个时辰,楚蘅才让他将脚取出来,在他脚踝处涂上王老爷子给的药酒。
这时候,孙氏等人回来了。
墨夏,墨秋等人看见楚蘅与九爷安然无恙,统统松了一口气。
因为城门已经宵禁,当天晚上,众人在黄瓜山歇了,翌日清晨,才离开黄瓜山,返回大王镇镇城。
柳氏心里惦记着众人,一宿没睡好,见楚蘅等人提着几大捆野草回来,心里头绷紧的一条神经,这才放松,急忙迎到大堂,询问:“蘅儿,这几捆就是芨芨草。”
楚蘅点了下头,吩咐墨墨跟墨冬:“墨墨,墨冬,你们两个赶紧取一些芨芨草去井边洗干净。”
墨墨,墨冬应了,两人将几大捆芨芨草提到后院。
楚蘅又将目光移到田朵身上,“田朵妹妹,待会儿,你用芨芨草熬一大锅药。”
田朵不解的将楚蘅看着,不止田朵不解,在场大多数人都不解。
“蘅儿姐,现在熬药做什么,三狗子如今住在离苑,让小福哥送些药草去离苑就行了。”
楚蘅道:“熬药,是免费给客人吃的,难民已经携带天花进了城,早些预防是好的。”
“有病治病,没病预防。”九爷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将楚蘅看着,“这主意不错。”
九爷看楚蘅的眼神,带着几分宠溺,更多的是欣赏。
这丫头不过十六岁的光景,考虑事情便能这般面面俱到,待年岁长一些,必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田朵听明白了,“好,我这就去熬药。”
反正这芨芨草是在山上采摘的,就算免费赠送客人,仙悦食府也顶多损失一些人力。
等所有人各自忙去了,九爷将墨春叫到身边,“墨春,昨晚上,你去县衙府见陈金宝,陈金宝怎么说?”
墨春翻了一个白眼,满脸是对陈金宝的唾弃的表情,“那死肥猪听闻难民携带天花进城,当时吓得面色惨白,准备动用县兵将那些难民驱逐出城,好在,被属下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最终同意继续在城外搭建难民营。”
楚蘅道:“光是搭建难民营还不成,那些难民当中有的是感染了天花的,必须提醒陈金宝,设法将感染天花的难民分开,以防天花蔓延开,然后,还得派出大夫去难民营给那些患了天花的难民治疗,如此一来,才能控制住天花蔓延。”
九爷认同的点头,眉梢一挑,将墨春看着:“墨春,你再去县衙一趟,现在就去。”
“爷,为何又是小的去?”
墨春一脸苦哈哈的表情,“小的与陈金宝那死胖子说话,特费劲,小福哥口才好,要不,您让小福哥去。”
九爷眼睛一瞪,眉毛竖起。
墨春心里一阵寒栗:“小......小的这就去。”
当天,不止万珍楼,迎客楼,仙来居没有生意,连仙悦食府的生意也是淡淡的。
陈金宝将整个崇华县的县兵分成两队,一队人马在城外搭建难民营,一队人马在城内捉拿难民,大清早,县城,各个镇城纷纷是鸡飞狗跳。
这都快要到响午了,仙悦食府才接待了第十桌客人。
往常,这个时间上,起码都是七八十桌客人了,大堂内,也是座无虚席。
楚蘅在柜台那里,看着空荡荡的大堂,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看来是衙役到处捉拿难民,闹得人心惶惶的,吓到了镇城里的百姓,大家都闭门不出,导致各家酒楼,茶楼,各家商铺都没有生意做,想要恢复大王镇的繁华,必须安顿好难民,将天花控制住才行。
九爷走来,听到楚蘅微微叹气,抬起左手,很自然的往楚蘅肩上一搭,道:“蘅儿,你别叹气了,别说咱们仙悦食府没有生意,就连一向灯红酒香的杏花街,今日都是冷冷清清的,姑娘们接不到客,可把那些老鸨子愁死了。”
楚蘅收回目光,偏头看向九爷:“爷,你怎么知道,今日杏花街冷冷清清,你去过了?”
她瞪着双眼,眼神告诉九爷:爷,去过了,你就完蛋了。
九爷被她瞪得汗毛竖起,急忙摆手解释,“别......别误会,爷才不会去那种肮脏的地方,是......是小福子告诉爷的。”
这个极为凶险的时刻,九爷很不厚道的拿小福子作了替死鬼。
可怜的小福子,就这样成为了九爷的挡箭牌。
郑圆圆正在柜台前做账,听了九爷的话,狠狠一巴掌拍在柜台的台面上,砰!
小福子给金三狗送了药,此刻正从离苑赶回仙悦食府,路上,身子忽然抖抽了一下,觉得后背寒栗寒栗的。
谁在骂他?
可怜的他,刚一脚踏进仙悦食府的门槛,就被郑圆圆一把拎住了耳朵。
九爷挑眉,一脸同情的将他看着。
郑圆圆阴着一张脸,吼道;“小福子,你竟然敢背着我去杏花街那种地方。”
收到九爷同情的眼神,小福子就知道,自己被九爷这奸诈狡猾的主子坑了。
“圆......圆圆,你轻点。”
郑圆圆稍微松手,他赶紧解救自己的耳朵,然后靠近郑圆圆,低声道:“圆圆,我又不能那个,怎么可能去杏花街那种地方,你别听九爷胡说八道。”
跟在九爷身边久了,小福子也是个奸诈狡猾的,见楚蘅用托盘端了几婉用芨芨草熬的药正从后厨走来,他将声音控制得不高不低的,恰好能让楚蘅听到。
楚蘅听了后,狠狠瞪了九爷一眼,端着药走向客人。
九爷被瞪得汗毛竖起,偏头斜睨着小福子,眸子里寒光闪烁了一下,差点将小福子冻死。
“回去离苑,有你好受的。”
小福子低下头,不敢再忤逆九爷,心中却腹诽。
只允许主子坑他这个奴才,他这个奴才不能坑主子,这什么道理!
当楚蘅将一碗棕色的药汁递到一位客人面前时,浓浓的草药气味,熏得那位客人当下皱起了眉头。
“楚姑娘,这是什么?”
楚蘅道:“客官,这是草药,免费赠送的。”
听闻免费赠送四个字,那位客人将紧皱的眉头松开,打趣道:“楚姑娘,难道仙悦食府要改行做药堂生意了?”
楚蘅道:“当然不是。”
药汁的气味实在太过浓烈,那位客人朝楚蘅笑了笑,婉拒道:“多谢楚姑娘的好意,我这没病没灾的,不需要喝药。”
先前,那些客人都拒绝喝这芨芨草熬的药汁,楚蘅都耐心的劝说了一番,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客官,最近城中流入了许多来自北牧边关的难民,据闻有些难民是生了病的,接触过难民的就容易染病,为了大家的健康,仙悦食府才免费赠送汤药,有病治病,没病预防。”
楚蘅这么解释,那位客人拧紧了眉头,勉强接了药碗,“楚姑娘,这药可是为民医馆的老神医配的?”
“是我师傅配的。”
随着为民医馆生意大火,如今,老爷子在大王镇的名气不输于百里棠。
“是老神医配的药,那我喝便是。”
咕咚咕咚,那位客官抱着碗,仰头将药汁倾倒进嘴里,一碗药很快见了底。
楚蘅抿着的唇上,带着笑容。
借老爷子的名声办事,还真是容易。
三日后,流入崇华县县城,各个镇城的难民,尽数被陈金宝派出的县兵安置在了城外的难民营。
那些难民被安置在了难民营后,整个崇华县的氛围都好多了。
到第四日的时候,仙悦食府的生意有所好转,连万珍楼,迎客楼,仙来居的生意都见了好转,楚蘅以为,天花这事算是控制住了,却没想到,第四日响午的时候,陈金宝苦着一张脸到了仙悦食府找九爷。
此时,九爷困倦,正躺在摇摇椅上补觉,陈金宝急匆匆赶来,搅扰了九爷的美梦,令九爷很是不悦。
九爷躺在摇摇椅上,没有要起身的打算,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从缝隙里将陈金宝看着:“大中午的,找爷有何事?”
陈金宝觉察到九爷不悦,抹了一把汗,硬着头皮道:“爷,天花没有控制住,城外的难民死了几个,此事将那些尚未感染天花的难民吓到了,如今,那些未感染上天花的难民都在城外闹,要求我将城门打开,放他们进城。”
闻之,九爷脸色一变,从摇摇椅上起身,“跟爷到二楼说话。”
楚蘅交待了郑圆圆几句,疾步跟到二楼。
她到楼上的时候,正听到九爷问陈金宝:“芨芨草都用上了吗?”
陈金宝一脸苦恼的回答:“用是用上了,但是治好了一些,另一些又感染上了。”
面具下,九爷神色凝重:“怎么会这样?”
金三狗喝了几日芨芨草熬的药后,身上的红疹已经逐渐消失了,而且没有传染给金大狗,金二狗。
九爷想了想,才想起,离苑的地下室,每日都要煮白醋熏一次。
“这几日,难民营里可有人负责打扫?”
陈金宝叹道:“九爷啊,我连郎中都请不到,哪里还能请到人去打扫难民营,正是没人处理那些难民的呕吐物,才导致更多的难民感染上天花。”
楚蘅挑眉问楚蘅:“现在,难民营那边有几个郎中?”
陈金宝一脸惭愧:“不瞒楚姑娘,只有百里大夫一人。”
“百里棠去难民营了?”
楚蘅一脸诧异的表情,旋即眸子里浮出欣赏之色,是对百里棠的欣赏。
百里棠身为大魏的皇子,身份高贵,没想到,竟然屈尊降贵去难民营帮那些难民治疗。
九爷瞥向楚蘅,被楚蘅眸子里对百里棠的欣赏扎了心。
“白雪球能去难民营,爷也能去。”
楚蘅斜了他一眼:“爷,你不会医术,去难民营做什么?”
被楚蘅赤裸裸的嫌弃,九爷更是生气,恼道:“爷去给那些难民送银子,爷去打扫难民营,行不行。”
“你不懂医,容易被传染。”
楚蘅哪里是嫌弃九爷,分明是担心九爷。
听到这句话,九爷心里的阴霾总算散开,满意的勾了勾唇角,“爷不是有天山雪莲吗,吃一粒就行了。”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
楚蘅拧着眉头道:“不将天花控制下来,一旦灾民暴动,极有可能与官兵动手,到时候,崇华县就乱作一团了。”
陈金宝巴不得楚蘅去。
谁都知道,楚蘅是为民医馆老神医的得意弟子,楚蘅前往难民营,那为民医馆的老神医势必不会坐视不理。
“楚姑娘说得对。”陈金宝连连点头,“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九爷冷瞪了陈金宝一眼,伸手拉住楚蘅,对着楚蘅摇头:“危险。”
楚蘅道:“我跟师傅学了医术,会照顾好自己,再说了,你之前不是给我服用了天山雪莲吗。”
九爷这才作罢。
两人跟着陈金宝到崇华县,马车快要抵达难民营的时候,陈金宝怕死的吩咐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
九爷靠着车厢假寐,感觉马车忽然停下来,便将眼帘睁开,问陈金宝:“还没到难民营,为何停下来了?”
陈金宝嘿嘿一笑:“九爷,您看,我不懂医术,去了难民营,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
九爷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死肥猪,不就是怕死吗。
“马车,我跟蘅儿用了,你既然怕死,麻利的滚下去。”
“唉唉唉。”陈金宝松了口气,有种老命得保的感觉,赶紧下了马车。
看着楚蘅,九爷乘坐马车,直奔向难民营的方向,他这才拐了个弯儿,走了半个时辰荆棘丛生的小路进崇华县县城。
此时,日头正烈,难民营里,哀声一片。
百里棠一袭白衣,戴着白手套,面上蒙着一条白色的面巾,站在难民营里,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九爷携了楚蘅到难民营前的空地上,远远的看见百里棠正在给一名病患喂药。
“都到难民营了,还穿得跟白雪球似的。”九爷嗤之以鼻。
“打扮得像个妖艳贱货,是想在这难民营里勾搭几个女子回去暖床吗。”
楚蘅白了九爷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想法龌蹉吗?”
“爷想法龌龊?”九爷指着自己,对楚蘅的形容极为不满:“爷是这大风王朝最为纯洁之人。”
楚蘅颇为无奈的掐了九爷一把:“爷,咱们来难民营是帮忙的,不是为了比美的。”
其实九爷就是看不惯,百里棠一袭白衣太过出尘绝世,百里棠再是英俊潇洒,九爷原本不在意,但是最近,百里棠总是一袭白衣在楚蘅眼前晃悠,九爷就极为不高兴了。
打扮得像个妖艳贱货,不就是想勾引楚蘅吗。
百里棠给病患灌了药后,挑眉一看,见楚蘅跟九爷站在难民营外的空地上,便将药碗搁下,起身迎了出去。
“蘅儿,你怎么来了?”
难怪九爷会生气,他走上前来,两道目光就锁在了楚蘅的身上。
楚蘅扫了一眼,前面棚子里,躺成一排排染了天花的难民,“我是来帮忙的,听陈大人说,这里的形势严峻。”
“的确很严峻。”
百里棠微微一叹,将这几日难民营里的情况向楚蘅说了一遍。
“我一个人,医术再好,也照顾不了这么多病人。”
九爷冷哼一声,道:“没本事就是没本事,哪里来的这么多借口。”
“凤九爷,你有本事,那你来救治这些病人。”百里棠反唇相讥。
九爷挠了挠袖子,目光迎上百里棠,毫不示弱:“爷来就爷来。”
“你们俩个慢慢吵,我先去看看病人了。”
这两个男人,天生八字相克,劝和,是不可能了,楚蘅懒得理会,从两人身边绕了过去,朝着那些难民躺的棚子走去。
走进棚子,一股恶臭味迎面扑向楚蘅。
楚蘅皱起眉头来,站在棚子里,目光在棚子四周扫了扫,见地面有不少病患的呕吐物,那些病患身上穿的衣服,也是脏兮兮的。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楚蘅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九爷跟百里棠。
“百里大夫,这几日,地上的呕吐物没人清理吗?”
百里棠皱眉道:“听闻这些难民感染上的是天花后,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生怕自己感染上,没人愿意到难民营来料理这些事,我一个人,要熬药,看病,根本忙不过来。”
“地面必须清理干净,还有病患身上的衣物,必须每日脱下来,用开水烫。”
说话间,楚蘅从怀里掏了两张帕子出来,用帕子将脸蒙住之后,伸手将另一张帕子递给了九爷。
“这帕子,我用药水浸泡过了,能够挡一挡这天花病毒。”
九爷接过帕子,学楚蘅,将脸蒙住。
接着,楚蘅递了一把扫帚跟一把铲子给他,“爷,你不是来帮忙的吗,麻烦你将地上清理干净。”
九爷眼珠子一转,瞥向那些呕吐物,胃里顿时翻涌不停,面具下,更是一脸的菜色,但当着百里棠的面,九爷又不肯认怂,只好硬着头皮,接过楚蘅递来的扫帚跟铲子。
楚蘅自己也拿了一把扫帚,一把铲子,与九爷一起清理地面。
见她一个女子,眉头都不皱一下,做这些事,百里棠心生佩服的同时,有些心生怜惜。
“蘅儿,你还是去熬药吧,这些事,我来做。”
百里棠伸手,欲去夺取楚蘅手中的扫帚。
“你去熬药吧。”楚蘅避开他的手,继续用铲子铲地上的污垢,“我没事的。”
前世在浣衣局,浣衣局的管事被楚惠收买,比这更脏更累的活儿,都让她做过。
“无事献殷勤。”
九爷大步走来,趁楚蘅不备,一把夺了楚蘅手中的扫帚,再夺了楚蘅手中的铲子,然后冷挑向百里棠:“蘅儿是爷媳妇儿,爷自己会照顾,不用你多管闲事。”
百里棠的心,猛地一阵刺痛,看了楚蘅一眼,有些落寞的转身:“我去熬药。”
九爷一副干架干赢了的架势,对着百里棠将眉梢扬了扬。
小白脸,想跟爷斗,还嫩了一些。
“爷,那你就辛苦一些。”楚蘅没打算要回扫帚跟铲子,朝九爷眯眸笑着,提醒着:“一定要将地上这些呕吐物铲干净,然后将呕吐物弄到外面,挖深坑掩埋。”
九爷嘴角抽了抽。
这没心没肺的丫头,他跟百里棠较劲儿,还不是因为太在乎她了。
将清理地面污垢的活儿交给九爷后,楚蘅挨个为那些病患把了脉,将病情特别严重的病患集中在一起照顾,病情稍微轻微的集中在另外一间棚子里。
完事后,她去找百里棠:“百里大夫,这几日,陈金宝可有派人送白醋到难民营。”
百里棠道:“陈大人只派人送了些芨芨草跟米粮前来。”
闻之,楚蘅皱起了眉头,“我去找九爷。”
果然在九爷的意料之中,陈金宝那死胖子又贪污了。
日落西山,九爷累成狗,终于挖了一个深坑,将清理出来的污垢物埋进深坑里。
楚蘅朝爷他走去,恰见爷一脸菜色,站在夕阳底下喘气。
“爷,事情做完了。”
“做完了。”此刻,九爷胃里翻涌得厉害,语气有些不悦的回答,“蘅儿,腰疼,胳膊疼,腿疼。”
这几年,九爷他被小福子伺候得太好了,做了一天苦力后,腰疼,胳膊疼,腿疼很正常。
楚蘅抿唇偷笑:“回去以后,喝点娘泡的药酒,专门治疗腰疼,胳膊疼,腿疼的。”
九爷嘴巴一撅,好生委屈:“小没良心的,你就不能给爷捶两下吗。”
楚蘅当真只给他捶了两下,拉着他的胳膊说事情:“爷,陈金宝贪污了,你捐了五千两银子,这几日,他却只派人送了芨芨草跟粮食到难民营,连衣物被褥都没有送。”
现在虽然是夏天,但是夜里凉快,夜里不盖被子睡觉,一些身体素质不好,抵抗力差的,极为容易感染上风寒,一旦感染了风寒,更加容易感染上天花,这也是导致天花一直控制不住的原因之一。
九爷眸色一沉,怒声道:“看来,陈金宝这死肥猪真是胆儿肥了,竟然敢贪污爷捐给难民的钱。”
话毕,爷他拽着楚蘅,就朝着难民营外走:“时辰不早,咱们先离开难民营。”
楚蘅未来得及与百里棠打声招呼,就被九爷塞进了马车里,九爷一声吩咐,车夫驾着马车飞奔离开。
其实,爷就是不喜欢楚蘅与百里棠过多接触,故意这么干的。
出了难民营,车夫将马车调头,向着大王镇的方向:“九爷,楚姑娘,小的送二位回大王镇。”
九爷那阴恻恻的声音自车厢里传了出来:“不回大王镇,去县衙。”
还没找陈金宝那死胖子算账呢,怎能回大王镇。
车夫一愣,不敢多嘴,只好再次将马车调头,朝着县城方向而去。
大约两刻钟后,马车停在了县衙府门前。
值守的衙役见九爷往马车前一站,眼神不太好看,心头一抖,拔腿疾步往内衙去,准备去知会陈金宝。
煞星又来了!
可惜,还没等他知会陈金宝,九爷已经气势汹汹的出现在了陈金宝的面前。
陈金宝正陪着自己的一群大老婆,小老婆吃饭,一桌子好吃的,琳琅满目。
“发生何事了?跑这么急。”
陈金宝眼神斜斜的瞄了那衙役一眼,不悦的问。
那衙役正想开口,被箭步走来的九爷抢了先。
“陈大人,左拥右抱的,你的日子过得挺阳光灿烂的喔。”
一听,不是衙役的声音,陈金宝心头一抖,扭着脑袋看去,一眼就看见九爷脸上的削铁面具,顿时整个人犹如跌进了冰窖一般,浑身冰冷,汗毛竖起,“九......九爷,您怎么来了?”
这煞星不是去难民营了吗?
想到难民营,陈金宝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难道,这煞星知道他贪污救灾款,中饱私囊了?
楚蘅站在九爷的身边,扫了一眼,陈金宝面前琳琅满目的菜肴,心里感叹:这可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啊。
九爷凉凉的回答:“你说,爷为何来?”
陈金宝挥了挥手,将自己的一群大老婆,小老婆遣散,起身,笑得一副狗腿模样走到九爷面前:“九爷,楚姑娘,两位可吃饭了。”
九爷忙碌了一天,此刻正有些饥肠辘辘的,冷了陈金宝一眼,拉着楚蘅走到桌前,一屁股坐了下去,楚蘅自然跟着坐下。
瞧这形式,陈金宝吞了吞口水,吩咐一旁的丫鬟:“一个个的,呆头鹅啊,九爷跟楚姑娘都坐下了,赶紧添两副碗筷来。”
很快,丫鬟添了两副碗筷。
九爷拿起筷子,像是在自家一样,夹了一块红烧肉吃起来。
陈金宝屁都不敢放一个,站在桌子旁边,吞咽着口水,看着九爷大口大口的吃。
九爷吃饱,搁下筷子,擦了擦嘴,才瞟向陈金宝。
陈金宝心头一抖,“九爷,您有何吩咐?”
九爷道:“陈金宝,那天,爷捐五千两银子的时候,让衙役转告你,要是贪污一个铜子儿,爷定叫你好看,你倒是胆儿肥了,敢将爷的话当耳旁风,这几日,就只送了些粮食跟芨芨草到难民营,连衣服被褥都省了,爷让你光着身子,在荒郊野外去睡上几晚,你会怎样?”
一时间,陈金宝无话可说,低着头,任由九爷骂。
都是他胆儿肥了,以为有了芨芨草,那些难民便没事了,才敢贪污那些救灾款,没想到,芨芨草竟然解决不了问题。
九爷骂了半天,骂得口干,陈金宝吩咐丫鬟给九爷上了茶。
九爷喝了一杯茶水,接着骂,“爷的钱,你也敢贪,你真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
“九爷骂的是,九爷骂的是。”
九爷足足骂了半个时辰,陈金宝直挺挺的站了半个时辰,死胖子腿都站麻了,赶紧向九爷认错。
“九爷,募捐救灾的银子,还在县衙府库里呢。”
闻之,九爷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看在陈金宝这么蠢的份上,九爷打算不再计较此事,若是坐实了陈金宝的贪污之罪,将他弄出了崇华县,郭后那老妖婆势必会再派人前来监视,再派来的人,万一比陈金宝聪明,那就麻烦了。
“笔墨伺候。”
“唉唉唉。”此刻,九爷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陈金宝连应了三声,赶紧吩咐丫鬟送来笔墨纸砚,并亲自研墨,将笔递到九爷手边。
九爷接过笔,冷了他一眼,刷刷刷在宣纸上写了些小篆字。
“蘅儿,你检查一下,看是否有疏漏的。”旋即,九爷将那写满了小篆字的纸挪到楚蘅面前。
楚蘅定睛看去,才知道,九爷是在罗列救灾物品的清单,米粮,衣服,棉被,风寒药,跌打损伤药,纱布等等都有。
没想到,这痞子的心竟然如此细。
“没有遗漏,就只要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