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朗朗，皎白的月光撒在山谷中，清风吹过干枯的枝枒，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声呜咽。
函雪关有个地方民俗，叫祭月，至亲的人死后，除了祭日那天的祭拜，做儿女的要在月初送宴，月末送暖，就是月初供奉吃食，月末供奉衣物。
今日，恰好初一。
马蹄谷内，没有墓碑，甚至连坟垠都没有。峡谷中间的空地上，杨羽从包袱里取出香烛纸钱和贡品一一摆好。
点上蜡烛，杨羽跪在烛前，把剪好的纸钱慢慢点燃，随着火光升起，眼泪缓缓的流了下来，却说不出一句话。
雪颜上前扶住了她的肩，也不知安慰什么，“羽姐姐。”
良久，杨羽才缓慢的开口，声音有一些黯哑。“雪颜，你知道吗？这脚下的土地里，埋了我的父亲，和他的将士们。每次走到这里，我都能感受到他们的哀怨，绝望，和不甘！我曾发过誓，这一辈子，就是为了给他们报仇而活，我要让慕容雄所信仰，所坚持的一切都化为乌有，让他的血泪骨灰，抚平这里的伤痛！”
雪颜看着她故作平静的坚忍模样，从背后轻轻拥住了她，知道她坚强，知道她心思缜密，却从来不知道，她的坚强聪慧背后是如此深刻入骨的痛苦在支撑着。
地上的香静静的燃了一半儿，雪颜看着她静默悲伤的一直跪在那里，轻声开口：“羽姐姐，这里危险的很，我们还是早回吧！”
杨羽点了点头，在香烛前虔诚的叩了几个头，站起身来。
山风吹灭了蜡烛，周围只剩下月光的白，不时有布谷鸟儿的声音从山谷中传来。
马拴在不远处的树上，还未走近，马却有些焦躁不安了，在原地不停的踌躇着想要挣脱疆绳。
杨羽和雪颜对视一眼停下了脚步。
“羽姐姐，好像有什么东西？”雪颜疑惑的问道，把手悄悄放在了腰间的鞭子上。
“不像有人！”杨羽沉声说道，我骑的时候感觉这马温顺的很，遇到生人并不抗拒。难道是……”
“羽姐姐！有狼！”雪颜大喊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长鞭，把杨羽护在身后。
果然，干枯的草丛里，慢慢浮现出了一双双闪着凶光的墨绿色眼睛，正悠悠的向两人走来，慢慢逼近，围成一个半圆堵住了路口，竟有七八只多。
狼性生猛狡诈，善于围攻且复仇心极强，若杀了其中一只，其它狼更会拼了命的攻击。雪颜不敢轻举妄动。眼看狼群越逼越近，借着月光能看到狼嘴里白森森的尖牙。
雪颜挥起长鞭甩向了狼群，发出啪的响声，狼群后退几步停住，在原地来回走动。稍稍片刻，狼又开始试探性的向前，雪颜再一次挥鞭阻拦，狼群又后退几步，不过退的却不比上次远了。
几次下来，狼群开始渐渐躲开鞭子向前，饥饿使它们不肯放弃眼前的“食物”。
狼群的攻击越来越猛，迫于无奈，雪颜一咬牙下了狠手，几招之下便打死了一匹狼，这下更激起了狼群的猛烈攻击。
狼本就身姿灵敏，再加上有了防范，攻击的势头更为迅猛。雪颜刚开始时抵挡尚且可以保护杨羽，可狼是极有耐心的动物，几番打斗下来，雪颜也有些渐渐抵挡不住狼群的轮番攻击和涌来的越来越多的狼。
杨羽在雪颜身后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匕首，“雪颜你先走！你身手好可以逃开去找人，我在这里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雪颜手里的鞭子不停的挥着，地上多了一具又一具狼的尸体，体力也在快速的消耗着，有些气喘吁吁的说道：“羽姐姐，你骗我！你不会武功怎么抵挡一段时间？更何况现在夜已经深了，城门即将霄禁，哪里有什么人？你不过是想骗我走罢！我不走，我怎么能留下你一个人独自逃命！”
杨羽生气的大声骂到：“你个傻子！留在这里我们都得死，我不会功夫自然逃不出去，你还有逃出去的可能，与其一起等死，还不如你先走！哪样做划算你分不清吗？走啊！走！”
“我不走！”雪颜吼道：“我没有你聪明，但我知道命不能用划不划算区分，我是不会留下你一个人逃命的！”
“哈哈哈！好一副郎有情女有意的画面，真是感人呐！”不远处几个人骑着马向这里高高举起了弓箭，说话的那个人率先放出了箭，箭势狠毒凌厉，像是本就对狼有着莫名的恨意，一箭射穿了飞跃而起攻击的野狼，直取其性命毫不手软。随行的人也先后射出来箭，片刻间，断断续续涌来的十几只狼被射杀了个干干净净。
“羽姐姐，我们得救了！”雪颜高兴的看向杨羽，却见她神色凝重的看着射箭人的头领。
“慕容战！”杨羽嘴里轻吐出一个名字。
领头的人骑着马慢慢的走近，俯下身子看了看杨羽，狂妄不羁的哈哈大笑起来，额角的疤痕也跟着跳动，“我还当是哪家的小郎君，原来是个美人儿！哈哈哈！”身后的随从也跟着笑了起来，慕容战接着说道：“穿成这样做什么？要不是老子认得你，还真被你骗了！怎么，齐尧不要你了？大晚上跑到这里喂狼来了！不如，你跟了我可好？你现在这副样子，倒也真让我心动呢！哈哈哈”慕容战俯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杨羽，伸出一根手指去挑她的下巴。
杨羽后退一步，躲过了他的调戏，抬起头，声音冰冷的问道：“慕容战！你在这里做什么？”
慕容战直起身子，声音粗旷中又带着些玩味，看着一身白衣男装的杨羽说道：“这函雪关真是无聊的很，下午狩猎，我们追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才到了山里，耽搁到入夜，哪曾想，那狐狸竟变成了你！”
“哼！兵荒马乱人人自危的时候，也只有高高在上的慕容将军还有兴致狩猎了！可真是个“好”将军啊！”
慕容战听完也不恼，“是不是一个好将军，战场上才知道，只有那些懦弱的百姓，才会人人自危！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强者的。”
杨羽心里冷笑，慕容雄果然教不出什么好儿子，一个阴谋诡计多端，一个像他一样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真真是一对好父子。
杨羽明白此时她们处于弱势，讥讽的话并没有说出口，叫了雪****上马便要走。
慕容战也不阻拦，仍由她们离开，冲着她离去的背影喊到：“我救了你两次，你连声谢谢都没有！你叫什么名字。”
杨羽握着疆绳的手一紧，确实，他救了自己两次，每一次都没有要求过什么。
“我姓杨！”说完骑着马，头也不回飞快的走了，留下慕容战在原地磨砂着下巴意味深长的笑着，“有意思！”
官道上，雪颜策马追上杨羽，“羽姐姐，那个慕容战风流成性，常常不分场合左拥右抱，你要小心，他看你的眼神，很不善！”
杨羽看着雪颜的提醒，心中一暖，“嗯！我知道，不会与他有牵连的。”顿了片刻又问道：“雪颜，你觉不觉得，慕容战在看到群狼尸体的时候稍稍有些，有些不自然？”
雪颜仔细回想了下，察觉不出什么来，疑惑的摇了摇头。
杨羽耸了耸肩，“无事，是我多想了！”
赶回城中时，霄禁的城门正在合上，几经盘查过后回到住处，夜已经深了。
回到各自房间，杨羽掏出火折子借着窗外的月光点燃桌子上的蜡烛，蜡烛的灯芯慢慢燃起，灯火晃动之间照印出墙上一个高大的身影。
杨羽心里一惊，暗道不好，依然面色淡然，手快速的抄起桌上的蜡烛朝黑影掷去，也不多看一眼，飞快的跑向门外。
终究还是迟了，双手还未接触到门，张口预备呼喊的嘴已经被人用手捂住，那人肩膀和胳膊也已经把她牢牢禁锢住。
耳边有温热的气息，雌厚的男声传来，“阿羽反应好灵敏。”
听到熟悉的声音，杨羽慢慢放下的警惕，透过窗子的月光，扭头看去，齐尧黑发玄衣，英气逼人的贴在自己身边，眼眸里带着戏谑的笑意，薄唇轻抿微微上扬。“你藏的倒是严实，我找了好几天呢，你就不怕我找不到你？”
杨羽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肩上用力掰下来，“你该自信的等着，我自然会找你。”
齐尧又圈住了她的肩，下巴在她柔软的发上噌着，“是啊！你不告而别，就是有自信我会追你而来，而且为函雪关带着我的十万精兵！我应该自信的等你找上门，，可是我等了好几天了你都没有来，我等不及了，只好没有自信的来找你了。”
杨羽心里有种柔软的触动，嘴上却颇有不服的说道：“我是利用感情利用了你，可是这不也正是你建功立业的时候吗？难道你不想再封王吗？”
“想！还是阿羽了解我，属于我的，我会都要回来的！”
杨羽再次掰下他的胳膊，挪动脚步远离了他，以防他再次“动手动脚”，走到桌前，重新燃上了蜡烛，“北狄可有异动？”
提到正事，齐尧放下了有些轻佻的态度，一本正经起来，慢慢跺到桌前坐下，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凉茶。“大齐支援的军队刚刚到，北狄必定会安稳几天，探探虚实再行动的。”
“那北狄呢？可探听出了北狄的阵容？”
“具探子来报，要比我们强大。”
“阿尧，你有什么打算？”
齐尧神秘莫测的一笑，“既然敌人已经虎视眈眈，有时候，守，不如攻！”
杨羽看着他的表情，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