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睁眼,眉宇间满是疲惫,眼中的红血丝更是让这人徒增邪魅。
像是见惯了她这副模样,他的眼中只是微微闪过一道莫名的光,一瞬便消失不见。
抬手将盘着的腿吃力放下,理了理皱巴巴的袍子。
如果不是这十几天不曾换的衣袍和乱糟糟的头发让他看上去混像个不知从哪个旮旯地儿蹦出来的乞丐,光是这张脸出去也会祸害不少人。
尤其还有时刻挂在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
颠倒众生啊颠倒众生。
听见了雨水里话外毫不掩饰的讽刺,他轻颤着起身,略过她坐在凳子上,身子倚靠着木桌,端起茶壶倒了杯冰冷的茶水,微微一品皱了皱眉头,搁下手中还剩余茶水的杯子。
挑眉道:“本君可是天宫一人之下的无朽仙君,随便勾勾手指,别说这处破房子,就是你们人间传得神乎其神的阿房宫不也是本君的?”
语中带着三分的狂傲,还有七分与生俱来的自信。
仿佛他还是当年风云六届的无朽仙君,还是那个不可一世傲然屹立于九天之上神圣不可侵犯的仙君大人。
她把手中的药碗递给他,自己也寻了张凳子坐下,听了他自欺欺人的话,毫不留情地打击道:“到底也是个被贬的,要是让世人知道你无朽仙君被个小小的风寒折磨得死去活来……”
他做着自己的黄粱美梦,不肯醒来,雨水硬是坏心眼地见不得人如此,给他一棒槌将他活生生敲醒。
“胡说!”他厉声打断她,神色有些不自然,“本君,本君只是……”
只是了半天也道不出个所以然,他涨红了脸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她讽刺地看着他,故意惹他恼。
高傲如无朽仙君,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也有恼羞成怒的一天,恼不成恼,怒不成怒,他颓然地趴在桌子上,任凭衣袖下滑,露出半截伤横累累的手臂。
雨水看得出他的伤是神魂鞭所致,这样的伤遍布全身,共有九九八十一道,每一道都深入灵魂,只有十恶不赦之人才会受这样严重的惩罚,极少数的人才能切身体会这种痛苦,然她……却深有体会。
许是同病相怜,她也没有再挖苦他,吩咐他将药喝下之后自己把碗拿去洗了,便起身准备离开。
刚站到院子里,便起风了。
晚风吹起她的裙摆、她未作修饰的青丝还有院前娑罗树的叶子。
叶子飘落在她的肩上,又被风卷起滚落在地上,发线也凌乱地飘飞,乱了她的视线还有眼中的清明。
小狐狸吧唧完了蜜饯,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来,像只小狗似的蜷缩在她脚边,全然没了当年狐王的霸气。
她蹲下来,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目光却停留在亭亭如盖的娑罗树上,有些恍惚,还未作多想,便听见身后开门声。
先君大人拖着残破赢弱的身子跨出门槛,一只手借力靠在门沿,一只手托着空碗,弱柳扶风的模样好似下一刻便会仙逝。
雨水扭头瞧见他恰如待在闺中的孱弱女子,一个没忍住,嗤笑出声。
那人抬了抬手上的碗,有气无力地回瞪她一眼,默默地吐了句:“虎落平阳被犬欺。”
雨水轻笑,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阿獙,咬他!”
小狐狸随即冲过去,呲牙咧嘴的模样倒是逗笑了两人,更逗得仙君大人笑着咳嗽个不停。
“阿獙回来,别被染上了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