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中学一间挂着“复读生报名处”的牌子的办公室内，几十个学生排成一条长龙，这些人都是今年高考没考好，准备复读的学生。
“姓名？”办公桌后面一个年轻的老师，低着头写着学生的信息，一边问道。
“叶羽。”一个长得极为普通的男学生回答道。
“你原先是哪个学校的？”年轻老师依旧低着头。
“南州一中。”男学生轻声说道。
“南州一中？”年轻老师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南州一中是南州市最好的高中，今年全市文理两科的高考状元都是出自南州一中。他即使没考好，也应该继续在南州一中复读而不是来这个成立没几年的私立学校吧。
“哇！他是南州一中的！”排在队伍后面的学生也惊叫起起来，引起一阵骚动，看向叶羽的眼神也多了一些尊敬。
南州一中可是他们心目中的圣地，每年一本上线率达95%，二本上线率更是无限接近百分百。可以说进入南州一中就等于一只脚踏入重点大学的门槛。
“今年高考成绩多少？”年轻老师难得地微笑着问道。
“352。”叶羽有些羞愧地低着头说道。这个分数确实不是一个很好的成绩。
“噗嗤，还南州一中呢？我以为多牛逼，结果连本科线都没达到！”后面一个学生冷嘲热讽地说。
“是啊，我考得都比他高，真是给南州一中丢脸！”另一个学生也阴阳怪气地说。
“别吵了！”年轻老师虽然也很纳闷项小羽为什么考这么差，但是出于教师的职责，他还是及时地制止那些学生的嘲笑。
叶羽只是苦笑了一下，并没有放在心上，这种情况他已经遇到太多次了。
他是今年南州一中唯一没考上本科的学生，本来今年南州一中本科上线率能创纪录地达到百分百，就是因为他，只能变成99.9%，他也被所有老师同学骂为坏了一锅好汤的老鼠屎。
其实曾几何时，他也是家长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南州一中。那时候，他成为了父亲的骄傲。在第一学期半期考时，他成为南州一中进步最大的学生，在年段一千个学生中排名前一百。期末考时，他则排在前五十名。如果按照这个轨迹走下去，他将稳稳地考入重点大学。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办完登记手续后，叶羽心情有些沉重地走出校门，准备去坐公交车。
走了一段路，叶羽看到有一个老头子奄奄一息地躺在路边。有很多人经过他的身旁，但是都快速地离开了，唯恐惹祸上身，没有人愿意停下脚步去帮助他一下。
这时候太阳还很毒辣，如果没人帮助，那老头子撑不了多久。叶羽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硬着心肠离开，他在网上也看到一些人人因为同情，去扶晕倒的老人反而被老人敲诈，赔了很多钱的新闻。他家境也不好，是靠父亲打些零工才勉强维持生计。如果被敲诈的话，父亲要打一整年的零工都还不完。
在经过老人的身边时，老人突然呻吟了一声。他突然想起了他的父亲，在这么炎热的太阳下，他那打零工的父亲会不会中暑，中暑了会不会有人帮助他？在这一瞬间，他的心思也发生了变化，决定帮帮这个老头子。
“老伯伯，你怎么了？”叶羽走过去扶起老头子问道。
“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我好饿。”老头子有气无力地说着。
“你等会，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叶羽把老头子扶到树荫下，让他靠着树干，然后走到旁边的一家零售店。
叶羽掏了掏口袋才发现身上只有九块钱，这是他的午饭费。他父亲出去打零工也许要去比较远的地方，所以中午很可能不会回来做饭，就给了他十块钱吃午饭，刚才坐公交车用了一块钱，现在只剩九块了。
如果把这九块钱给老头子买吃的，那他中午就要饿肚子了。他摸了摸有些干瘪的肚子，还是给老头子买了一瓶水和一些面包。他没吃午饭大不了饿一顿，但是如果老头子没吃可能就被饿死了。
“老伯伯，这瓶水和这袋面包给你吃吧！”叶羽把吃的递给老头子。
“谢谢你，小伙子。我都饿了几天了，终于碰到好心人了！”老头子接过叶羽递过来的食物，很开心地说，然后就大口地吃起来。
“这个也给你吧！”叶羽原本还留了一些给自己，但是看到老头子这饿，就把剩下的也给他了。
“哦，好，我真是太饿了！”老头子也不跟叶羽客气，接过来继续吃起来。
“你慢慢吃。”叶羽说完准备转身离去。
“小伙子，等一下！”老头子突然说道。
“什么事？”叶羽以为老头子还需要什么帮忙。
“我老头子也不是白吃饭的，既然你帮了我，我也要有所回报！”老头子有些严肃地说。
“算了，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吧。”叶羽摆摆手，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奄奄一息的老头子能帮到自己什么。
“我这里有一本武功秘籍，我一直想送给一位有缘人，今天就送给你吧。”老头子掏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递给叶羽。
“太虚奥义！”叶羽看到书名，就一阵无语，这书名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是也就骗骗那些无知的小孩子吧？而且看这纸张和油墨的质量，跟那些盗版的书差不多，这估计是老头子哪里捡来的居然被他当成宝一样。
“拯救地球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老头子笑着露出几个黄灿灿的牙齿。
“不用了，还是你自己留着吧。”这老头子该不会脑子有问题吧？自己都快饿死了，还想着拯救地球？叶羽准备把书还给老头子，却发现哪里还有老头子的踪影。
“真是奇了怪了，刚才还奄奄一息的，现在怎么跑这么快！”叶羽摇摇头，只得先把那本书收起来。
走到公交站准备上车的时候，叶羽一摸口袋，才想起来刚才把所有的钱都买食物了。他有些懊悔，他家在郊区，到学校要走很远的路，刚才应该留一块钱坐公交车的，现在只能走路回家了。
在炎炎夏日下，叶羽饿着肚子，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小区门口。一进小区，他就闻到一股臭味。这是一片安置房，里面住的都是二十多年前拆迁安置的居民，由于年代比较久，小区环境比较差，也没有物业，有钱人都纷纷搬走，现在还住在里面的都是一些经济比较拮据的人。
叶羽打开房门，却意外地发现父亲已经在家里了。他父亲叫叶建东，身体不是很好，也没什么文化，只能靠打一些零工来养家糊口。不知不觉，父亲变得有些苍老，两鬓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白霜，长年的体力劳作，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老了许多。
“报完名了吗？怎么这么迟才回来？”叶建东和蔼地问道。
“报了，刚才吃完饭去公园逛了逛！”叶羽不想让父亲多操心，就编了个谎言。
“哦，也对，你应该去散散心。”叶建东说完又不知道说什么，一阵沉默。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叶羽有些奇怪，平时父亲出去打零工都要到很迟才回来的，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早。
“今天我看到一套辅导书，听别人说很好，我就给你买回来了。”说完，叶建东小心翼翼地从一个塑料袋掏出基本辅导书来。
“爸，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叶羽鼻子一酸，这一套书至少也要两三百吧。这些钱够他家好几天的伙食费了，平时父亲都非常节约，买菜都挑便宜的，饭有点馊了都舍不得扔掉。但是为了他的学习，居然舍得一下子花这么多钱。
“傻孩子，都怪爸爸不争气，才让你受委屈了。”叶建东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现在叶羽肯定已经考上重点大学了。叶建东是一个粗人，在学习上帮不上他什么忙。但是庆幸的是，叶羽从小就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学习成绩从来不需要他操心，每次考试都考得很好。而叶建东也成为左邻右舍羡慕的对象，称他有一个懂事的儿子。直到那一天……
“爸，不怪你。”叶羽感觉有许多话要说，却只说了一句，就发现自己眼眶有些湿润，喉咙哽咽地说不出话来。那件事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但是他从来没有怨恨过他父亲。他从小就没有了妈妈，都是靠叶建东一个人把他拉扯大。这些年叶建东又当爹，又当娘的，确实很不容易。
“好好读书，爸爸也不指望你什么。爸爸只是希望你能学点文化，过上好日子，不要像爸爸一样，一辈子给别人打零工。”叶建东说完又是一阵沉默，他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做思想工作就更不会了。他们父子两的话很少，基本也就那么几句。无非是叶建东问他饿了没有，会不会冷，要好好学习之类的。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没讲几句话，今天算比较多的了。
“嗯。那我去看书了。”叶羽答道。他每次也都没去看书，但是每次还是都这么回答，因为这么说，叶建东会比较高兴。
“好，你去看书吧。”叶建东果然有些欣慰地说，他相信他儿子总有一天会醒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