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一身影悄声溜到紫仪宫。
“什么,皇上留在云然宫过夜?”云贵妃一愣,随即拍桌而起,“岂有此理!皇上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铭雀与暮春面面相觑,沉默。
“柳芽儿那个贱人,把皇上抢走不说,她的女儿,竟然也把皇上迷得眼里心里没有旁人,简直是败坏伦常!这下更好了,一个冒牌货也来插一脚,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云贵妃气得一脸铁青,“这事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娘娘,‘大公主’似乎是心情不好,哭了,皇上一直在安慰她。”云贵妃缓了缓脸色,道:“话说她喝醉了,有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没有,只一直在哭。哭累了,便睡了。”
“哼,她别真把自己当公主了。明天等她酒醒,本宫要跟她谈一谈。”
翌日。
“娘娘,您找我有事?”
“你知道大公主的娘亲是怎么进宫的么?”
秦挽摇头: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当年,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最喜欢游山玩水,有一次,竟到了天圣皇朝。也就是那一次,他认识了大公主的娘亲。后来,先皇病重,他匆匆回宫,最终登基为皇。
可他一直惦记着那女人,所以,两年之后,又微服去了天圣皇朝,并将她带回了宫。皇上本来想立那女人为后,可那女人坚决反对,众大臣也不同意,皇上这才作罢,直到如今,也未曾立后。
那女人进宫前,便已有几个月的身孕,所以,大公主出世后,宫里流言四起,都在议论大公主是不是皇上的血脉。
不知是那女人身子弱,还是受流言影响,生产之后,她便病了,在床上躺了两年多,最终没捱下去,死了。皇上自是很悲痛,从此,格外宠爱大公主,并严厉惩罚了所有议论大公主身世的人。”说到这,云贵妃看向秦挽,“你知道我为何跟你说这些么?”
秦挽一怔,依旧摇头。
“那你可知大公主为何要离宫出走?”云贵妃淡淡挑眉,笑道,“那天晚上,是那个女人的忌日。每一年的那天,皇上都会把自己关起来,谁也不见。可这次,大公主进去了。紧接着,她便离宫出走了。”
云贵妃说着,一转眸:“没有人知道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我猜得到。丫头,给你几条线索,你来猜猜。”微笑间,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一,大公主的身世,只有皇上知道。二,她与那个女人,长得非常像。三,每到那个女人的忌日,皇上都会喝很多酒。四,大公主一向听皇上的话,从来没忤逆过皇上,更别说离宫出走。五,大公主离宫之后,皇上一度非常愧疚。”
秦挽想了想,愕然:“难道说,那天晚上,皇上把大公主当成了她的娘亲,把她那个了?”
见云贵妃沉默,秦挽心下一叹:真是造孽。等等,难道说……“大公主不是皇上的血脉?”
云贵妃哼笑一声:“依我猜想,错不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派人杀她?既然她不是皇上的女儿,那对二公主做太女,根本没有影响啊。”
“我也是最近才把这事儿想明白。当时见她离宫,心知是个好机会,便没有往这方面细究。眼下,这事虽然没有证据,不过……”云贵妃甩袖而坐,“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好好利用它。”
说罢,她又看着秦挽,“丫头,我跟你说这么多,是要你明白。大公主是假的,你就更是假的。你若妄想以大公主的身份,做什么事,那我可不会放过你。”
秦挽暗自蹙眉:“娘娘怎么不放过我?把我是冒牌货的事,公之于众吗?”
“哼,我可没这么蠢。如今,就算你是大公主,那也是假的。我刚才说过了,必要的时候,会好好利用这件事。到时候,不用揭穿你,也能将你打入地狱!”秦挽心下一颤,表情逐渐严肃。
“还有,是你让蒋小姐留在将军府照顾张子枫的吧?哼,你想撮合他们?”云贵妃眯了眯眼,见秦挽不说话,冷冷道,“你给我听着,蒋小姐是王老太傅之孙王洛辰的,而蒋公子,则是瑾儿的,过两天我便会向皇上提出来,你最好别多事!”
“什么?”秦挽脸色一变,继而强笑道,“娘娘,蒋小姐性子倔,怕是不会同意的。至于蒋公子,皇上可一直想把大公主许给他呢。”
“蒋小姐再怎样,也要听从父母的安排,所以,只要蒋大人同意了就好。至于蒋公子,你不是不要么?”云贵妃嘲讽一笑,“到时,若皇上问你话,知道该怎么说吧?”
秦挽暗自叹了口气:“嗯。”
宰相蒋文清对蒋欣音的疼爱,远远超过了从小在外长大的蒋骏卓。而二皇子的生母安妃娘娘,是张子枫的姑母。若蒋欣音嫁给了张子枫,难保将来蒋家不会站在二皇子那边。凭借大将军府的威望,再加上宰相的支持,林瑾将来想顺利登位,恐怕有点难。云贵妃是不会允许这等变数存在的。
而王老太傅一生正直清廉,颇受大臣们的敬重,连林靖崇都对他礼让三分。他的孙子王洛辰,钟情于蒋欣音。所以,云贵妃这一打算,不仅名正言顺,将可能存在的威胁提前解除,还能让王家心存感激,他日就算不支持他们,却也不至于反对。当真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数日后,不出云贵妃所料,大皇子林珏提前解禁了,二公主林瑾听闻,前去探望了一番……
明媚的阳光洒下,照在人身上,暖暖的。院中,软榻上,秦挽舒舒服服的躺着,十分惬意。那细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嫩白的脸,秀气的鼻梁,微微翘起的红唇,相合之下,当真是倾城绝色。
一个小身影趴在旁边,暗自咬牙:“二皇姐说得没错,你这日子过得还真是逍遥。可怜我母妃,整日被关在那清冷的地方,无人过问。我姐姐,过得痛苦不堪。你倒好,舒舒服服的晒太阳。看你那张脸,我就想吐!”但见其转了转眼珠,随即跑了。
回来时,手中已然多了一瓶食油和一个火折子。“你不是很好看么?比大多数女人还好看,我现在就把你烧成丑八怪,看父皇还宠你不?”林珏恶狠狠的盯着瞌睡中的秦挽,见四下无人,悄声走过去,将那瓶食油全部倒在秦挽身上,火一点,立刻躲了起来。
睡梦中的秦挽,只觉得灼痛难忍,惊醒时,见自己几乎被火焰包围,吓得大叫。云眉和其他宫人闻声而来,皆吓了一跳,慌忙上前灭火……
“皇上,大公主的大腿、小腹和手臂,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必须小心医治,否则,很容易受到感染,且极易留疤。不过,好在宫人们及时灭火,大公主才能保住一命。只要好好休养,仔细护理伤口,大公主便能慢慢复原。”
林靖崇眉头深锁,摆摆手,示意应诏而来的何女医离开。随后扫了眼众人,眼神冰冷:“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伺候大公主的?云眉!”
“回皇上,当时有一宫女突然口吐白沫,晕倒了,铭雀叫属下一起去看看。那宫女好像误食了什么东西,属下怕是有人混进来下毒,所以在细查,谁曾想……”
“怎会这么巧?”林靖崇沉下脸,“纵火之人抓到了没?”
铭雀犹豫片刻,道:“皇上,奴婢听到大公主的喊声,赶过去时,意外看到了大皇子躲在旁边。无意中,在大皇子身上,发现了这个。”说着,她拿出了装食油的瓶子和火折子。
“什么?”林靖崇大怒,“人呢?”
不一会儿,林珏神色慌张的进来了:“父、父皇。”
“混账东西!”林靖崇怒喝,扬手,一巴掌将林珏甩在地上,“你为什么要烧玥儿?”
林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谁叫她跟我抢父皇,跟母妃和姐姐抢父皇?”他边抹眼泪边瞪着床上的秦挽,“她该死!”
林靖崇大怒,上前粗暴的拉起林珏,将他狠狠推出门外:“你跟你母妃一样毒!滚,给朕滚出去,朕再也不想见到你!滚!”
林珏踉跄了几步,摔在地上,再次大哭起来。一旁的铭雀见状,淡淡挑眉。
“疼……”这时,床上传来秦挽微弱的声音。林靖崇忙奔过去:“玥儿,你怎么样?乖,忍一忍就没事了啊。父皇就陪在你身边,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