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纱迷雾中的神秘女子冒险进入大理寺司狱,甚至以暗黑佛供养秘法交换,只是想把李长安赶出大理寺?
无论怎么看,这个交换都是太容易了,也太诡异了。
裴青鳞眼神一闪:“李长安?他不过是个永兴坊的浪荡少年,你为何要如此相逼?”
被赶出大理寺,李长安可能再无翻身的希望,最后只能去黄门监做个太监。
女子冷笑:“说的好,那李长安既然只是个浪荡少年,那你为何还要这么帮他?你们相识日浅,毫无交情,这莫非是看上他了?”
裴青鳞不为所动,眼神愈发凌厉:“阁下就是黄门监的人吧,呵,你们这才是看重李长安呢,为了逼他入宫,竟然要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我现在就说与你听,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此事绝无可能。”
她是斩钉截铁:“李长安是办案的良材,大理寺日后必要重用的,你们越是这么相逼,吾越是要留住他!”
薄雾中的女子叹息一声:“我早已不再是黄门监的人了。”
这么莫名的一句后,她忽又笑道:“裴青鳞,听说你年幼之时就很讨厌佛门的和尚?”
裴青鳞握紧剑柄,踏步上前,对方的修为她看不清,但应该还有一搏之力,被这神秘女子知道了自己修炼天魔秘法,不留下她后患无穷。
那女子似乎毫不在意她紧绷的杀机,淡淡又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厌恶佛门,因为自你还在襁褓中时,裴家每年都要请一位佛门高僧为你驱魔,呵,那滋味不好受吧。”
裴青鳞心中震骇,连裴家这么隐秘的事她都知道……
“博陵裴家,世代公侯,帝国五姓之族,尔父裴昭度如今官拜门下左丞,食正一品光禄大夫俸,帝国权臣中可排前三,对于这样的家族来说,一切本该顺风顺水才对,谁想到生个女儿却成了全家人的梦魇!”
“闭嘴!”裴青鳞已经拔出长剑,鱼龙磷光便现剑刃之上!她浑身颤抖,人生最大的秘密被人当面说出来,心已乱。
神秘女子却是依旧在说着:“裴家夫人当年身怀六甲,满门贺喜,谁想到腹内竟是龙凤双胎,临盆难产时只能保一个,当时裴家是怎么选的?”
“你,你不要说了!”裴青鳞长剑落地,死死捂住耳朵。
那女人冰冷的声音却依旧在耳边响起:“只能保一个,呵呵,裴家当然毫不犹豫要选个麟儿落地,以继香火啊,至于那同在娘肚子里的女婴,谁又会为她多说一句话……”
裴青鳞坐在了地上,脸色苍白的可怕:“这一切都是命!”
“不是命!”薄雾中的女子厉声道:“而是你自己争来的,谁也想不到,你在娘胎肚子里抢了最后一口气,本该出生的男婴是被你挤到羊水外窒息而死的!”
裴青鳞尖叫一声:“那不怪我,我,我什么都不记得。”
薄纱中的女子身影摇晃,带着道道残影,屋子里最后一盏灯都熄灭了:“世人便是这般可笑,即便是博陵裴家之主也是如此,虽然你自己争到了这条命,但裴夫人难产而死,一尸两命下,全家人都视你为怪物,把你当成魔鬼。”
为此,才有了每年一次的佛门驱魔之法。
这一段秘闻,裴青鳞每每在梦魇中还会想起。
“佛门驱魔之法本是极高深的,但每年都用在一个还未长成的女婴身上,可悲可叹,让你天资受损,日后不得不靠着供养秘法将养身子,这才能够修行。”
说到这里,神秘女子已向后退去:“裴家甚至为了早日摆脱你,匆匆将你许配给了落魄的太原狄家……不过你运气好,狄家出了个天才少年,狄轻侯以二十弱冠之身入得国教,得帝君看重,一路迁升大理寺卿。”
裴青鳞近乎崩溃,这女人什么都知道,什么秘密都瞒不过她。
其实这些年,不但是裴家人怪罪她,就连她自己,都常恨自己。
那个未出生就死去的男婴,就是她无法抹除的心痕。
也正因如此,那日在西山寺,李长安一句“姊姊”就让她心软了。
这尸房里愈发阴暗了。
一只卷轴在神秘女子手中出现。
“我手里就是五妙供养之法,有了这个,你就再也不需忍受修行反噬之苦。呵呵,若是你不答应,那我只需将你修炼秘法的事捅出去,就是狄轻侯也保不住你的。裴青鳞啊裴青鳞,你愿意为一个李长安而将自己争到的这一切都放弃么?如此你甘心么?”
“我要秘法!”黑暗中的少女许久之后平淡说了一句。
……
……
九残回到柳街巷后就在青缸中舀水净手,洗去了手上那股司狱尸房里的怪味。
又换过衣衫,她才缓缓走进内室。
莲床上的李长安翻身而起,皱眉看着她:“你去哪儿了?”
外面天色已黑,钟鼓声中,坊门正在缓缓关闭。
九残温柔看着少年,轻声道:“黄门监青云榜,你是第一名!”
李长安眼神缩起,惊怒之后狂笑:“好啊,太监中的状元,好,真是好!”
“不需如此怨气冲天的,该为你做的,我都为你做了!”九残淡淡说着。
“你做了什么?”
九残抬头看着他:“你在梦里见过七次的小蛮姑娘!知道她是谁么?”
她起身拂袖:“那就是谢阿蛮,国子监六艺讲经首座,来自西域万国之地的圣女,我冒险进入国子监七次,每次都是带她回来,与你梦中相会,就是为了绝你的念,国子监讲经首座亲自教导下,你还是无法修炼,该死心了吧?”
李长安沉默了,九残的确是做到了能做的一切。
不过她安排的这条路,李长安也是绝不会走的。
“我还想再见小蛮一次,最后一次!”
“呵呵,还是不死心?”九残走来,细长的手指点在了他的脑门上:“在长善里村,我第一次抱起你的时候,就知道你这辈子是别想修行了。你体内的心,肝,胃,肺四经全部被毁!”
在这个以修行代替了读书,以国教代替了科考的混乱晚唐,没有修行之力就好像天生不识字一样,真的是废人一个了。
李长安苦笑。
九残叹口气,将他抱在怀中:“傻孩子,若是能有另外一条路,我岂会逼你入宫?你这四脉伤势是因为三大神通入体,所得之力超过了你身体的负荷,没法治好的,除非是……”
说到这里,她忽然住口。
李长安却是猛然抬头:“心,肝,胃,肺四脉伤……你说除非,除非什么?”
九残后退,李长安步步紧逼:“那就是还有法子可想,到底是什么?”
九残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时候告诉你也无妨了,除非是有人能帮你完成天魔四祭,以祭祀重造四脉,呵呵,就如崔家那位炼气断了四脉的崔子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