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孙姗姗回到家,“怎么这么晚?”正在盛饭的孙妈妈问。
“雪花没考好,被老师说了,安慰她呢!”说着孙姗姗把书包棉衣脱在沙发上。
“姗姗,我说过多少次了,衣服书包别乱放,记不住啊?”
“知道了,知道了”在卫生间洗手的孙姗姗应了两声,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孙爸爸也进家门了。
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前,孙妈妈往孙姗姗的碗里夹菜:“雪花的成绩在你们班不是挺好的吗?”,
“雪花说她妈和别人跑了”孙姗姗咽下嘴中的饭说道。
孙爸爸问:“恩?什么时候的事?”
妈妈若有所思道:“好几个月前,我是听别人说过,还以为造谣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用胳膊杵了杵旁边的爸爸又说:“嗳,老孙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当妈的!”孙爸爸点头
“她家那片儿以前也有个媳妇跑了,因为想孩子没多久又跑回来了,拿着给孩子买的书包衣服在门口跪了三天感动了婆婆,人家现在日子过得可好了,好像她那儿子考上大学了。”
“行了,别再家常里短的嚼人舌根,吃个饭还堵不住你那张嘴啊?”孙爸爸用筷子敲了敲碗。
孙妈妈对着丈夫翻了翻眼睛,不再说话。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尤其是对小孩子,即使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偷偷一个人安安静静的难过,大多时候在同龄的学校里雪花还是没心没肺的快乐着。
周末的下午,雪花搬了小板凳在小院的葡萄架下写作业,时不时的喝两口奶奶熬得稍稍温热的绿豆汤,汤里化了冰糖,微甜不腻口,最是解暑,奶奶在屋子里看电视。
大门的一扇被两块砖抵着,被推开的时候与水泥地面摩擦发出呲啦声,打破了这午后的平静、安宁。
一个一脸严肃的男人站在门口:“是苏志安家吗?”
奶奶从窗子探出半个身子:“是啊,你找他啊?”
“阿,阿姨,我是县人民法院的,来给他送法院的传票。”说着从夹在胳膊间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递给已经站在他面前的奶奶,“阿姨你忙,我先走了”男人道了别,跨上二八大杠走了。“奶奶,什么东西啊?”雪花扯着脖子喊道,“哪都有你,写你作业”奶奶皱着眉头进了屋,雪花撇撇嘴。
晚上爸爸回来了,雪花躺在里屋,支着耳朵隐约听见爸爸骂着什么“不要脸”“告老子”的话,雪花不是太明白,从只言片语中觉得应该是和消失近一年的妈妈有关。是妈妈回来了吗?带着些许的不安与期待,当晚雪花睡得不踏实,梦里妈妈回来了抱着她说想她了又推开她拉了个人跑,她就跟着跑,醒了后浑身疲惫。
体育课,老师叫体育委员带着跑了三圈,就解散自由活动了。
“姗姗,昨天有人给我爸送传票!”女孩坐在高台上,晃着腿。
“传票?谁要和你爸打官司啊?”
“打官司?我不知道,我有预感可能和我妈有关。”
孙珊珊勾着女孩的下巴说:“别多想,那是大人的事,来给爷笑个!”女孩露出酒窝回手咯吱对面女孩的痒痒肉,两个女孩笑作一团。
家里开始频频出现一个总是穿着黑色的西服打着领带的男人,雪花老在琢磨这个人不热吗?听雪花总觉得这个眼里闪着精光和贪婪的男人是个骗子,爸爸和奶奶却三天两头的带着她和这个男人下馆子。奶奶说,这个人是律师,帮爸爸打官司的人。晚上奶奶会带着老花镜一遍遍的翻看律师给的法律。
天空阴沉沉的,有一滴每一滴的落着雨点,怕是一会要下大,还没进家门,就闻见厚重的香味混着烟草的味道,呛得人直想打喷嚏。雪花进了屋子,屋里坐着的人中缓缓的站起来了一个人,期许又有些不安的看着雪花。惊讶、恐惧、不真实,以至于雪花想转身逃跑,却脚下发软、沉重的抬不起来。
面前的这个女人身段比以前更加苗条,穿着红色的连衣裙,蹬着黑色的高跟凉鞋,脸上画着浓妆,眼睛上涂着宝蓝色的眼影,这个人是她的妈妈?雪花觉得眼前的人是那样的陌生。
“雪花,是妈妈啊,不认识了?快过来啊。”女人上前伸手想牵雪花的手,雪花侧了下身体躲开了,女人的手悬在半空,突兀的笑了一下却更加显得尴尬,便讪讪坐了回去。坐在女人身边的男人向前倾了倾身体:“苏先生,前几天已经收到传票了吧!”
爸爸手指间烟抖了一下,烟灰掉落在鞋面上,半晌蒙着声回了句“阿”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的当事人还是希望咱们能在庭和解,只要让出孩子的抚养权,一次付清抚养费,我们可以撤诉!”
一直没说话的奶奶,把桌子拍的震响,桌子上东西被挥落一地:“唐瑛,你个丧良心的烂货,还好意思要孩子,我看你就是瞅着那些钱吧!这么多年你在苏家短你吃短你喝了?太不要脸了!”
“哼,你们苏家给老娘什么了?当年要不是老娘怀着你们苏家的种,你个老东西会让我进大门?成天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指桑骂槐,当老娘听不懂啊,告诉你,你们苏家欠老娘的多了”女人站起来不甘示弱,一手叉腰,一手上下挥舞着,活脱脱泼妇骂街的架势。
“啪”女人脸上一记脆亮的耳光,女人捂着脸怨毒的看着爸爸,“你还打我?你还打我?老娘跟你拼命”女人咆哮着冲上前和爸爸厮打在一起,爸爸被挠的脸上尽是血痕,奶奶还有两个本是拉架却被殃及的律师加入了混乱。
雪花看着眼前男人女人们互相撕扯、抓挠、抡拳、蹬踹、咒骂,仿佛是结了十世仇怨不共戴天,竟觉得这才是他们这些人皮囊下的真实面目。荒诞的、可笑可悲的闹剧被不知道是谁叫来的民警得阻拦和呵斥中结束了,院里院外站了不少是非的人,时不时地“啧啧”两声。
雪花转身播过挡在院子围观的人,拼命奔跑着,引得路人侧目奇怪,感觉到喉咙腥甜疼痛,才停下来,身上被愈来愈大的雨打得湿透,大口大口的像上了岸的鱼喘息,分不清是雨是泪的脸上悲切绝望。
没去学校,更不想回家,雪花无处可去,没有方向的走着,停下脚步发现自己站在家里餐馆,早已改头换面。“要吃什么进来坐啊!”新餐馆里的服务员招呼着雪花,她摇摇头逃似的跑开,身后的服务员嘴里嘟囔了什么。女孩在广场的庭廊里呆坐了一个下午,家里没人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