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色尚是蒙蒙亮,石锋寒下山了。
一路向南。
之后的时日里,方行下午的课程全由祝馨儿来教导。
读书习字的课业是决计不能落下的。
而傍晚时分,方行总会同师姐一同下山,同齐霞继续斗嘴,虽说从未赢过。有时候齐霞也会像一个孩子头一样,带着方行在林中玩耍,即使她还要比方行小两岁。在偌大的无量山上,方行很难找到同样大小的玩伴,是以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同伴的。
匆匆三五日过去,伴着小方行的不舍,杨映霞带着女儿走了。
方行无疑有些小郁闷。
都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看来在孩子身上体现的更加明显,才过了两天时间,又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主要是这几日的伙食更好了,看来李英豪的胃口也是不错。
迫切想要习武的心思也被王休给磨得差不多了,不再执着。
每天规律的入定——也就是小方行眼中的睡觉,读书习字,剩余的时间有时找大师兄玩,有时候陪三师姐逛,有时候去逗一逗大黑,饿了就去找五师兄。若不是离着争锋楼太远,其实白胡子的谢争锋更合小方行的“口味”。
一个多月下来,这半寸峰渐渐有了家的感觉。
而这些天少有的让小方行烦心的事,一是他渐渐感觉小青雀更迟钝了,不像以前那么有灵性了,有时他都能准确的感觉到青雀黑宝石一般的小眼睛失去了光泽,有些涣散,就通镇子中常在树荫下的那些老爷爷们似的。
另一件事,就是最近一段时间在不停的重复一个梦,只不过每天看得要更清晰一点。
······
重云深锁,雾霭缭绕。
青山深藏其间,渺渺茫茫难觅其所在。
云雾之前,有一道背影。
昂扬挺拔,恣意风发。
如瀑长发垂于腰际,身着明黄袍,脚踏登云靴。左手背负,右手持着长剑。
金黄剑鞘上嵌九色宝石,整把剑珠光宝气、流光溢彩。
这人向前踏步,只一步,周身景色飞速流转,待到这步走完,已然身处云雾深处,青山峰顶。
峰顶处另有一人,面对着这道背影,既不惊讶,也不慌张。盘坐于地,身前有一张雕木案几,上置一古韵瑶琴。那人双手抚琴,道道妙音以至实质,云雾洞开,天坠奇花。
但看这人面貌清秀,却不失于阴柔。脸色苍白,却也不似病重。身上气质奇异,若说为儒生,却自有一番桀骜;若言是狂士,但又好似出尘真仙。
持剑之人见身前另有一张毯子,上前几步就地坐下,手中长剑横放在身前,也不多言,静静地听着那人奏完一曲。
琴音渐停,那人这才张目,看着眼前之人,微微一笑道。
“可还入耳?”
“不错。”
天花乱坠之妙音只是不错?抚琴之人也不曾生气,觉得对方托大,袖袍一挥,身前案几不见。随后又道。
“客人来意,我已知晓。不过我这里雾大难寻,却是寂寞得紧,不如尊驾陪我手谈一局,暂且放下俗事。”
见对面不置可否,他只轻轻一笑,大手朝天一挥,顿时云雾散去,青天当头。
“不知客来,未能准备,不如就以这苍天为棋盘如何?”
只见另一边轻笑一声,随后右手高举,朝天一抓,手中本为虚无,但却像是有形的实物,空气凝结被扯动。
“呵,这棋盘还是小了,下不得我的棋。”
猛地向下一撕,青天如一块破布,从当中裂开一道大口子,随后口子越来越大,被撕开的苍天向两边退开,不多时二人头顶只剩下漆黑宇宙,璀璨星河。
“好!”
那人一身白袍舞动,右手如同抚琴一般五指弹动,一连十九下。
明黄袍也不甘示弱,并指如剑于虚空点划,也是一十九剑,不多不少。
星空已然被分割成了一块棋盘。
背影中又传来话语。
“谷主黑白圣手,当让我一先。”
“此言差矣,尊驾却是有欺人之嫌了,应是猜先。”
说着那位谷主大手摄拿,从空中星河中摘下了几颗星辰藏于手中。看着抢先一步的谷主,明黄袍男子道了一声“也好”。随后双指一引,一颗明亮星辰置放在棋盘上。
见此谷主朗声一下,右手张开,四粒光尘上涌,化作了四颗星辰高悬。
“尊驾可是猜错了,当是在下执黑先行。”
说着摄拿星辰,下了一手“敬手”。却不料那人并指一点,谷主的那颗棋子便炸裂开来,粉碎在蒙蒙宇宙中。
“尊驾何意?”
“谷主却是急了些,猜先本是我胜,谷主如何不认账啊。”
“如何是你胜了?”
说着一指那四颗星辰,不料这一抬头,猛然一惊,四颗“棋子”不知何时已经只剩三颗了,明知对方做了手脚,谷主却也不动怒,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许久才道。
“好。”
“谷主且看我这一手如何。”
明黄袍男子,右手高举,猛然按下。
这一子,定鼎天元!
这一子落下,震荡了“棋盘”,周围猜先之子化为齑粉。看着这一手,那谷主也是瞳孔一缩,看了对面一眼,暗道一声好霸气、好无理。随即收敛心神,走了一手星小目。
不料对面那人下一手正好落在谷主刚才一子之上,轰碎了谷主的棋子,把自己那颗星辰留在了棋盘上。
“你!”
面对这般无礼,这般挑衅谷主也不由一怒。见得发难,那人只是冷冷一笑,说到。
“这棋盘上我有子,你无子,谁胜?”
“好!”
只见谷主气机凝聚,勃然而发,倏忽间沛然之气自灵台而出,直射霄汉,搅乱星河。棋盘之上仅有的两子化无虚无,无声无息。
心中有怒,是以,气冲斗牛。
“你且看我这一手!”
星空棋盘,九目星位,皆是白子,共一百八十目。
哪有一下一百八十子的说法,却不闻那人见之,放声大笑。
“好,好棋!”
随手抓向星河,往出一抽一缕光带,形似一把长剑,向棋盘上一挥,洋洋洒洒的光点落下成了黑子,整一百八十一颗。棋盘上不乏禁着点,黑子却还是硬下了进去。
只见黑子落下之时,黑色沾染着周围白子,一刹那,满盘黑子,棋盘上再无一处空位。
“棋盘之上,皆为我子,你已无处可下,还不速速投降?”
那谷主却还是一副智珠在握,并无慌张。嘴角轻翘,不急不忙。
“尊驾却是不明形势,谁说我输了,棋局才刚刚开始。”
平摊手掌,蓦地下翻,天上棋盘翻覆,盘上棋子倏倏下坠,化作一场光雨触地不见。
“尊驾棋盘上也无子,如何胜了?”
明黄袍男子缓缓站起,左手持着长剑,右手握住剑柄。
“既然如此,还要这棋盘作甚!”
一道璀璨剑光充斥着天地,满天星光顿时失了颜色,天地也不复清明。
这一剑有着难以形容的瑰丽,惊艳了旁人。
“多说无益?”
“多说无益。”
既然多说无益,那且看,剑贯长虹。
······
雄鸡报晓,醒了半寸峰。
方行翻身下床,还未洗漱,却已是精神饱足,想是睡眠极佳。
自从习练胎息经开始,即使做着这些光怪陆离的梦,小方行也不会惊醒了,而且每天起床都是精神饱足,充满了活力。
看着枕头边上如同死鸟的小青雀,小方行内心感叹。
“真是总跟着大黑在一起,小青雀都和四师兄一样懒了。”
也不多想,端着木盆上院中打水洗漱一番。自半月前,小方行就已经不用无量山其它峰的佣人来伺候自己了,就同他的师兄师姐一样。
返回屋内,小方行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去五师兄那吃饭了,见小青雀还没动静,嘴里不由得念叨。
“小青雀你怎么这么懒啊,还不起,一会儿不带你去吃饭了啊。”
嘟囔几句,这才觉得不对,赶紧跑向床边,看着小青雀已然睁开了小眼睛,却没法像以前一样扑打扑打几下就站起身来。这可吓坏了小方行,轻轻地把小青雀捧在手里,眼眶已然急的泛了红。
“你别闹了啊,再这样我生气了···”
“小青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