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吴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断气了的时候才终于敢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一通狂喘。
所幸这里没有岔道,也貌似没有什么机关,不然自己就算再多几条命恐怕都不够瞧的。他抬起酸软的手臂,用手电光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岩壁。还好这里的“石眼”都乖乖“闭着”,没有集体“苏醒”的迹象。
前方的隧道依然笔直而冰冷,无穷无尽,不知通向何处。
隧道的尽头会是什么?闷油瓶会在哪个地方?是什么原因令他来到这里,又是什么原因使他无法离开?在这漫长而黑暗的二十二天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吴邪还沉浸在自己的冥想里,身后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忽然传来“哒”的一声轻响。
声音不是很大,距离上似乎也不在附近,似乎就在自己刚才过来的方向。大概是因为这里隧道结构的传音效果比较好,所以远处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清晰可辨。
这里是地下深处,环境接近绝对寂静,即便是很细小的声音,都令人无法忽视。这道理就像是,一个人如果精神衰弱整夜失眠,那么夜深人静时厕所水龙头的滴水声,传到耳朵里都会产生被炸弹轰炸的效果。
尤其是此时此刻除了吴邪自己之外,在他印象里这里应该没有其他的“活物”。——当然,那些不知是死是活的“眼睛”和不知是人是鬼的“道士陈”除外。
隧道里的声音立刻引起了他的高度警觉,吴邪用手电向来时的路上来回扫射,却最终什么都没有发现。正当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精神太过紧张,产生了幻听的时候,远处的黑暗中又传来一声更加清晰的“哒”声!
这次的声音与此前那次相比,两者显然不在一个位置上,而且似乎距离这个方向又近了一些。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吴邪浑身的肌肉立刻绷紧了,他屏住呼吸,密切关注着黑暗中声音的动向。
间隔了十几秒钟,又有“哒”的一声在寂静的空间里炸响。吴邪用手电向各个方向上照射着,但是依然没有任何东西出现在手电的光线里。
这种隐形的危机令吴邪禁不住有些抓狂,他反手打开背包的拉链,用一只手在里面摸索着寻找手提探照灯。
他要彻底弄清楚,黑暗中到底隐藏着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手伸进背包里,吴邪没有摸到探照灯,却首先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同时有些凉丝丝的玩意儿缠绕在手指上,感觉像是人类的头发。
吴邪心中嘀咕,难道是没留神把剃光头那段时间戴的假发给装来了?说起来也真够讽刺的,衣服都烧没了,假发居然还安然无恙。可是不久前整理装备的时候,明明没有看到这个东西?
想到这里,吴邪心里打了一个激灵,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妈的,有什么东西钻进去了!
吴邪迅速把背包解下来扔在地上,拔出大白狗腿,对着自己的背包如临大敌。
背包在地面上翻滚了一圈儿就不动了,吴邪紧张地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东西爬出来。
吴邪轻手轻脚地靠近过去,用大白狗腿的刀尖小心翼翼地挑开了背包虚掩的开口。世事没有侥幸,在打开背包的一刹那,里面果然露出了一团纠缠在一起的黑漆漆的头发。
吴邪心里一阵恶寒:这玩意儿跟了自己多久了?什么时候钻进去的?难道是在自己刚才打盹儿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吴邪蹲下来,用大白狗腿戳了戳那团头发。“头发”没有反应,仿佛是一团死物。话说这“头发”没有手没有脚的,是怎么钻到背包里去的呢?但是吴邪立刻就驳倒了自己的观点:那些岩壁上的“眼睛”没有“脸”还敢出来吓人呢,可见这地下王城里的“器官”个个都挺“励志”的。
吴邪决定马上采取行动。不是因为战胜了自己内心的恐惧,而是他必须“拯救”自己的装备。姑且不论前面的路不知还有多远,单是没有食物和水他连活下去都会成为问题,
吴邪简单计划了一下,将手电放进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照明。结合以往倒斗的经验,一般毛发类的东西都怕火。如果现在有人给他一架喷火枪,就算来只禁婆吴邪都不带含糊的。
做好准备,吴邪小心地用大白狗腿向外拨了拨那团“头发”,发现它纹丝不动,似乎在里面钻得还挺深。吴邪深吸了一口气,把刀尖猛地插进那团“头发”里然后使劲儿一挑,那团东西立刻被挑得飞了起来,“啪”地一声撞在石壁上,接着又弹落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出去老远。
“头发”滚到了黑暗中。
吴邪屏住呼吸静静听了半晌,黑暗中那东西没有再发出任何动静。他一手举着打火机,一手提着冷钢刀,朝那团东西消失的方向摸了过去。
走出了十来步的距离,忽然一个“庞然大物”没有任何征兆地蓦然闯进打火机的光照范围里。打火机的亮度非常有限,等发现前面有东西时,吴邪差一点没和那个东西迎面撞上!
吴邪慌忙退出去几步,然后才惊魂甫定地重新打量起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异物”。
那是一个将近一人多高的巨大陶缸,很突兀地立在隧道的一侧。吴邪举高打火机照过去,更多的巨大陶缸出现在了视野中,目之所及,至少有上百个。
也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团刚刚消失不久的“头发”。
完全暴露在光线下,那团诡异的“头发”终于显现出了它的“真面目”:那是一颗留着长发的漆黑头颅,此时正背对着吴邪,静静地“立”在地面上。
吴邪脑袋中“嗡”地一下,心说:不久前还琢磨那些“眼睛”怎么没有“脸”呢,这下倒好,整个“头”都找上门来了!
那颗“人头”现在看起来很安分,并没有要“起尸”的迹象。根据吴邪此前挑起它来时的手感,这“人头”有一定的分量,应该不是干尸。
难道这颗头颅的主人不久前死在了这里?是谁杀了他(她)?他(她)又是什么人?而且,为什么这颗头颅会出现在自己的背包里?
吴邪不敢托大,他慢慢移动脚步,想绕到“人头”的正面,看清楚它的“脸”。
吴邪走到“人头”的左侧面,“人头”被漆黑的长发遮盖住,什么都看不到。他只好继续绕到“人头”的正前方。其实吴邪对于自己即将看到的东西,还是有着极其强烈的抵触心理的。这些年来,他看到过各种各样非正常死亡的人的脸孔。如果在现实中遇到,吴邪的第一反应也许是麻木。但是后来他发现,这些本以为已经被彻底淡忘掉的面孔,总是会在他多年以后的梦境中逐一鲜活起来。
那些他熟悉的、不熟悉的,知道名字的、不知道名字的。
最后吴邪终于还是站在了“人头”的正前方。但他预想中的情况却并没有出现:那颗“人头”的正面并不是一张“脸”。
它的“正面”居然和背面一模一样!
吴邪觉得浑身有些虚脱,他想起了十多年前瓜子庙水尸盗洞里的那个噩梦。
当时他受到千年女尸的惊吓,被潘子敲晕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反反复复做着乱七八糟的梦。梦中他看见一个白衣女子背对着自己站着,他想看清楚她的脸,就跑到她前面去,却还是看到她的背,于是反复地跑,可是怎么跑都只能看到她的后背,正纳闷怎么回事呢,突然发现,她竟然是两面都是后背!
最后吴邪大叫了一声醒来,眼睛一睁开,就望见血红的晚霞和天空。
如今,相同的场景却出现在了现实中。只是非常地遗憾,这次并不是梦境,他无法从这场“噩梦”中醒来。
无法在醒来后看到潘子那张朝他笑着的大脸。无法看到闷油瓶和胖奎并排靠在那里,一起睡得很香。无法看到三叔若有所思地看着闷油瓶,摇头说:“我只知道他姓张,一路上我也试探了不少次,这人不是睡觉就是发呆,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
七星鲁王宫,那是他第一次踏进“盗墓”的世界。
走了这么久,忽然才发现,如今这条路上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背后是突兀出现的巨大“陶缸”,面前是不明身份的诡异“人头”,吴邪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冷钢刀。他的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他能走到这个地方,是因为很多人的尸体被留在了身后。所以,即便前面有更多的尸体,也不能阻挡住他的去路。
吴邪用大白狗腿的刀尖挑起打火机,缓缓靠近了地上的那颗“人头”。“人头”上的发丝被照得纤毫毕现,吴邪一咬牙,把火源推进了“头发”里。
——不论你是谁,就让我来帮你超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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