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放弃和隐忍之间徘徊了一整天的一鸣,直到放学后陌生男子如约而至,才咬紧牙齿做出了缴械投降的决定——隐忍。
“我有时间!我是说,十一假期,我有时间!”先声夺人的一鸣,语气里大有向这位陌生人宣战的意味。
“咱们别站着说话,边走边说!”
“好!”一鸣满口答应,令自己感到不自在的是,这个奇怪的人似乎很喜欢跟在别人后面走。
“情况发生了点变化,叶倩只有10月3号一天时间可以出来。”
“哦?应该可以吧?那天……”一鸣支支吾吾,并不能保证自己有没有时间,可是转念一想,一个堂堂男子汉怎可以在情敌面前表示软弱呢?索性打肿脸充胖子,改口道,“没问题,不要顾虑我,我已经想好了,任何时间都可以。”
“呃~那就好!那就好!那个,你手机号是多少?到时候我们联系你。”
一鸣对‘我们’和‘你’这几个字眼尤其嗤之以鼻,好像无形中默认了叶倩和他是一对,自己只是个局外人,于是又妒又怒的道,“我没那东西。”
“哈?没有?你连手机都没有吗?”
身后的男子竟然笑出了猪叫声。
“这东西~学校又没规定必须人手一只。”气急败坏的一鸣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信口说道。
“诶?难道只有学校规定才应该吗?你这个人太~死~板了吧!”
陌生男子虽然说得小心翼翼,可还是被一鸣听了满满一耳朵。太死板了!一鸣好像一脚踩滑从山崖跌进了万劫不复,下坠的过程中,身边飘满了‘太死板了’四个字。而这个人则站在崖顶指着自己哈哈大笑,显然,一鸣的蠢话给了他鄙视自己的理由。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呃~那咱们该怎么办?”
“林海大道那儿有一座已经废弃多年的铁厂,咱们就在那集合吧!这样正好能避开学校耳目。另外,你最好,最好骑一架自行车,咱们10点集合。”
“没问题!”一鸣难得的爽朗干脆。
俩人达成协定。
假期在同学们殷殷的期望下终于到来!而随着约定日子的临近,一鸣却逐渐变得焦躁不安。因为自己在学校出过问题,所以假期前两天,一鸣几乎是在父母的道理和监视下浑浑噩噩的度过的!日历再翻过一页就是约定的日期!一鸣心急如焚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可也真是诡异!这俩人怎么就一反常态的相敬如宾了呢!莫非因为自己的早恋问题,他们俩签署了短期的和平契约。夜晚栽倒在床的一鸣忽然有种阴湿的期待,期待两个人因为一根针的问题吵起来,吵得不可开交,然后三个人谁也不用理谁,自顾自的离家出走。
虽然一鸣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可是夫妻之间的吵架历来就没有符合逻辑的!
大概真的是因为一根针的问题,陆涛和石玲一大早的又开始嚷嚷着离婚了!缩在被子里的一鸣刚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在做梦,于是翻过身又睡了一会儿!可是愈发厉声的责骂却把他从睡梦中拉了出来。他们真的在吵架!一鸣真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难过,不过这些都管不了了。当务之急是快点离开这里,墙上的挂钟此刻正清清楚楚的指着八点一刻,时间看来还来得及,可是得找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才行。一鸣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目光最后落在了墙角书案上的课本上。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推开卧室的门,一鸣抱着课本大声宣泄自己的不满,“还能不能让我学习了!”
正吵的激烈的陆涛和石玲瞬间怔住,意外这孩子怎么破天荒的操心起他们两口子的事了。
“一大早晨的,早早就听你们吵,我这半天了,一张卷都没做完。你们这么做,不自私?”
两口子絮絮叨叨的渐渐安静下来了。
“反正我是受不了了,我要去我姨家学去了!马上就中考了,在家一点效率也没有。”一鸣尽量把话说重,接着“咣当!”一声摔合卧室的门。
此刻卧室里收拾书包的一鸣,虽然表情十分严肃。可心里已经乐开了花!看来事情办的差不多七八成了,一会儿出门的时候,自己尽量再表现的心痛一点,不耐烦一点,事情差不多就可以宣布大功告成。
一鸣宣示的不满只搏取了片刻的安宁,一鸣摔上门后,两个人则书接上回继续喋喋不休。既然本意就不是要他们停止争吵,于是混乱中从客厅穿过的一鸣一句劝慰的话也没有。然而就在自己拉开房门的刹那间,背后忽然响起了一片惊雷——一鸣被陆涛喝住。
“站住!”
一鸣心里打鼓,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容易,于是战战兢兢的转过身来。
“你兜里有钱吗?”
“没有!”
于是一鸣的兜里被气势汹汹的父亲塞进了一张百元大钞,“午饭到外面吃,免得给人家添麻烦,知道吗?”
“知道!”一鸣满怀感激的点了点头。
“那就滚吧!”
揣着钱,骑着自行车,一鸣一口气就滚出了500多米,因为家住郊区,到废铁场要赶很远的路,所以一鸣车子骑得飞快。一路上一鸣不断摇头苦笑,常言说的很棒,两口子吵架狗都不理,难得今天自己出面调停,可是有什么用呢?他们俩除了感到有点不太适应外,没有任何触动,即便是自己拿中考恐吓。唉!他们俩也算是在这个世界摸爬滚打了快半个世纪的人了,既然执意要过小孩子吵吵嚷嚷的生活,身为儿子的自己也唯有放任他们而已。
此时此刻,如果说叶倩和家庭像两个重物一样分列在一鸣心中杠杆的两侧,权衡轻重,或许,叶倩这一侧已经沉沉地触底了,甚至在惯性作用下,家庭已远远地被甩出自己的世界也说不定。不过对于这些一鸣鲜有察觉,激动之情洋溢在幸福面孔上的他,此刻只嗅得到鼻尖那道若隐若现的青草香。家庭!就像逐渐消失在身后的那栋民楼,它也渐渐在一鸣身后消失,隐匿在了地平线的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