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老师,难道我家叶倩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德育处办公室,一位身着跆拳道训练服的精壮男子,低三下四的向翘着二郎腿的德育处主任——施雅问道,挨在他身边的是身着工装一脸愁云惨雾的陆涛。
“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儿,三番五次的,我们已经给过她很多机会了!这件事现在已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我们不会再做任何让步。”和所有冷冰冰的官宣一样,施雅操持着不容辩解的口吻说道。
“可问题是,问题是你们搞错了,老师,问题明明出在我这儿,昨天夜里是我缠着叶倩,一定要她给我回复,为什么你们连真相都不去调查,就随便把人开除呢?”无视陆涛不满的眼神,面红耳赤的一鸣忽然插嘴道。
“什么意思?你大言不惭的‘真相’、‘随便开除人’是什么意思?”施雅大睁着眼睛拍案而起,活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分青红皂白,想开除谁就开除谁,是这个意思吗?啊?开什么玩笑!我现在告诉你,我现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们不管你俩谁追谁,谁拒绝谁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就是你口口声声的真相,我们也没时间管。我们只拿事实说话,那什么是事实?事实就是昨天夜里,你们俩众目昭彰的在操场上肩并肩手拉手的走,人家其他被查到的那些早恋的唯恐影响到其他同学,躲着藏着还来不及呢!你俩呢!要我看你这处罚还是轻。”
“啪~~~”施雅的话音刚落,灰头土脸的陆涛一巴掌打在了一鸣的脸上,这一掌掴打得很重很响,惹得叶倩浑身上下打了个激灵,周围老师也纷纷停下手头的工作,把惊愕的把目光转向了父子俩这里。
“你在这儿胡说什么呢?啊?犯错还有理了?你刚才怎么和老师说的话?一个学生不乖乖听话,你在那寻思什么呢?”陆涛气急败坏的咆哮道,那样子看起来巴不得把一鸣活生生撕成碎片。
“一鸣家长,请你注意一下这儿是学校,严格讲,学校是不允许体罚学生的!”施雅不紧不慢的制止道。
“对不起,太对不起了,老师,没能教育好这孩子是我作为父亲的失职!”即便是嬉皮笑脸的向主任赔礼的时候,陆涛也不忘声色俱厉的向一鸣呵斥,“去去去,去水房把鼻血给我擦掉!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这一掌掴打得如实太重,太快,太响,一鸣一个没留意,忽然间一阵昏天黑地,脸颊上,眼睑上,鼻梁上只感到粗糙的,火辣辣的疼。星光四射,耳朵轰鸣,天旋地转。当踉踉跄跄的一鸣终于清楚自己刚刚经历的时候,腥涩的暖液已经淌进了嘴里。
“还愣在这儿,我让你去水房洗洗,你是听不见还是怎么着?”陆涛侧睨着一鸣大有再给他两下子的意思。
听清了父亲的命令,一鸣倒吸了几口凉气,忍住头晕目眩,艰难的从德育处跋涉出去。
此时已是同学们的晚餐时间,廊道里,水房内四处都有学生流动,看着从德育处出来满脸是血的一鸣,同学们纷纷低着头窃窃私语。
可是这些一鸣都不在乎了,一鸣的心理只有恨,恨自己的拳头太小,恨自己的声音青涩,恨自己没有办法在一瞬间长大成人,恨自己一无是处,连想要守护的人都挽留不住。
弓身在盥洗池面前,一鸣不断向脸上扑水,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太任性,都怪我不安份……一捧又一捧的水被一鸣发狠似的泼在了脸上,衣服上,头发上。水池里一滴滴鼻血在源源流出的清水里飞速的打着转,哗啦啦的流进了下水管。
最后还是没能留住你!叶倩!真对不起!紧攥拳头的一鸣终于哭了出来,没有声音,没有克制,就像是悠密竹林里静静流淌的一道小溪。
对不起!如果面前这面镜子真是叶倩,或许,这三个字并不需要一鸣说出口。
陆涛走了,跟随叶倩的父亲,叶倩也离开了。没有刻骨铭心的告别,甚至连告别的机会也没抓到,就在一鸣在洗漱间清理鼻血的时候,心灰意冷的叶倩父亲已经帮助叶倩收拾好书包离开校园了。
整个夜晚教室里似乎沉浸在了无声的悲切当中,习惯搞怪的李泽默不作声,台前授课的林亮亮也是讲讲停停,时而怔怔地望向叶倩那儿空落落的位置。
“这课没法上了,自习!不过丑话说在先,你们谁敢出声立马给我滚到外面去。”林亮亮出人意料的火大,将手中的教案狠狠地丢在了讲桌上。
教室里沉入了冗长的死寂。
“一鸣的!”
“一鸣的!”
“一鸣的!”
……
在班主任全然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一张由李泽传给一鸣的纸条悄无声息的传递到了一鸣的手中。
一鸣
叶倩刚刚给我来短信了,她叫你下了晚自习在学校的后墙等她!她有话对你说。
李泽
读完纸条的一鸣禁不住愣住,本以为会就此和叶倩做别,永远不再相见。却意外叶倩的突然来讯。这真称得上是这不幸的一天唯一让人觉得安慰的事。一鸣敛了敛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愁容,好像是呼吸到了原始森林的清新空气一般,整个人也焕然一新了。
有了期盼的牵引,周围世界似乎从长时间的冰封中消解出来,变得鲜活而充满色彩了。一鸣环顾着默不作声的同学们,忽然觉得大家的沉默充满了可爱之处,这么多人悉心呵护着教室的宁静,谁也不去扰乱,不去作怪。而原因仅仅是因为叶倩一个人的离开。一鸣很动容,很激动!一个同学离开了,一个人离开了。没有学生去计较她是好学生或是坏学生,没有人计较她的所作所为给自己造成的得与失。
很高兴,作为人,我们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