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中四人,齐声惊呼。颜子君最是镇定,听闻车夫的惨呼,就知道不妙,拉住身边两个人,往下就是一伏。黛玉顺手抓起车上一把伞,死命往刀刃上一砸。只听见嗡嗡作响,那刀刃抖动,随即飞快的抽了回去。
黛玉知道就呆在车上那是只有被人瓮中捉鳖的份,当下拉着紫鹃的手,对颜子君疾声道:“先下去再说!”颜子君道:“是!”黛玉先翻身下车,却看见刀光闪过,利刃竟然是迎面贴来。
黛玉仰面摔倒,躲开这一剑,腰身却不知被谁抓着了,那人抓着自己的身子就急速的往后退。那刺客的剑紧追着黛玉,却是只差了一点。身侧响起了“铮”的一声,原来是身后那人兵刃出鞘。一道白光闪过,黛玉面前的利剑,被一道刀光斩为两截。
黛玉喘了一口气,道:“多谢!”
那刺客见手中剑已经失去,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当下沉声道:“柳湘莲,你就喜欢多管闲事!”将手中断剑一扔,转身窜上高墙,转眼之间无影无踪。
身后那人松开了黛玉,黛玉才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人。月光下,那人玉树临风,飘然出尘,果然是柳湘莲,或者说是道士无尘。
身后传来紫鹃的声音:“公子!”
又听见颜子君的声音:“林兄弟!”
无尘看着黛玉,笑了一笑,说道:“林公子果然不同寻常,不过几个月功夫,就在姑苏混出老大名声……”
黛玉淡淡说道:“无尘道长,多谢救命之恩。但是那些消遣的话语,还是请不要说了罢。”
无尘又笑了一笑,说道:“林公子,你却有什么打算?”
黛玉看着无尘,口气突然转向诚恳,问道:“无尘道长,你既然知道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无尘看着黛玉,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
黛玉轻轻咬着贝齿,说道:“我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不太相信很巧合的事情。”
无尘微笑道:“我就说是巧合,那又如何?”
黛玉摇头道:“道长两次相救,就不是冷面无情之人。既然不是冷面无情之人,为什么这么怜惜一言半语,不肯为某拨开一点迷雾?”
无尘摇头道:“我其实也不知道什么,但是有一点,公子可以注意。”
黛玉急道:“注意什么?”
无尘望着那刺客逃逸的方向,道:“那刺客是京城口音,那日那伙盗贼,全都是京城口音。”
全都是京城口音——黛玉一怔,急忙问道:“道长以为,这代表着什么?”无尘笑道:“我也不知道代表着什么。”竟然不再与黛玉说话,腾身跃起,上了边上的高墙,片刻之后也无影无踪了。
黛玉望着无尘的背影,心中又是一团迷雾。颜子君道:“我们赶紧先去报官……”
巷子里发生打斗,周围的民居终于被惊动了,有人探头探脑往这边看来。黛玉对颜子君道:“那我与紫鹃留在此处,你去央求本地地保去报官。”叹息道:“看样子,是我的仇家……连累你了。”颜子君勉力笑了一笑,笑容却有些苍白。
正在此时,却听见前面有马车辚辚过来,停下,一个珠圆玉润的声音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紫鹃大喜,急忙叫道:“容公子!”紫鹃对那人的声音特别熟悉,自然一听就听出来。
黛玉暗自道:“又来了一个京城口音的人!”
马车停下,两盏灯笼款款移过来,当中一人,穿着一件浅绿色的金边绣花长袍,外面罩着一件墨绿的披风,果然是水溶。颜子君也认得,知道这个贵公子身份不同寻常,急忙上前见礼。水溶笑道:“都免了吧,听人说,遇上麻烦了?你们没事吧?”看着地上狼藉,不免惊呼了一声,对身边一人道:“你带人去府衙,将杨都头请过来看看。”
颜子君见水溶开口就问“你们没事吧”,不免心中大起感激之意,说道:“多谢公子关心,我们都只吃了一点惊吓而已,只是我家的车夫,唉!”
水溶叹息道:“这是命了,也不是你的过失,只能回去,好好补偿他的家人了。”夜风有些寒冷,见黛玉身形,似乎有些受寒的模样,随手解下披风,盖在黛玉肩膀上。黛玉微微一怔,却又不好拒绝,当下用手拉着披风,身子微微侧开了些,以免水溶要来帮忙扎带子。
紫鹃见此情形,也是一怔,急忙上前,帮黛玉将披风带子系好,对水溶道:“多谢容公子。”
水溶见紫鹃如此,也是一怔,片刻才道:“林公子家教不同寻常。”
黛玉微微一滞,知道紫鹃行为举止落在水溶眼里,水溶已经起疑。毕竟丫鬟的手势,与书童的行为,有些略微的区别。不过既然没有明白指出,自己也好赖账。当下含糊道:“见笑了。”
水溶见黛玉含糊而过,当下微笑道:“林公子举止,竟然出身大家。”
黛玉含笑道:“虽然家族寒微,但是家教却未曾放下。”
水溶微笑道:“那正是百年大族可敬可佩的地方。”
说话之间,负责治安的都头已经到了。勘察现场,又客客气气请两人回府衙做记录。水溶一直陪在黛玉身边。他进出苏州府,虽然不表明身份,却是人人都知道他身份高贵,有他在身侧,那苏州府也客气了三分。不过一番手续也是麻烦非常,等苏州府客客气气将几个人送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
水溶含笑道:“我送两位回去。只怕路上还有宵小。”颜子君见他马车周围,一群守卫,极是森严,自然是求之不得,当下连声称谢。黛玉倒是不想欠水溶太多,但是颜子君既然应下,自己当然不能拒绝,当下也含笑称谢。
水溶又道:“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两位应允。”
颜子君道:“容公子有话,只管吩咐罢!”
水溶道:“我家规森严,难得出来一趟,家人却给我安排了一群护卫。如今我只要来个轻松自在,一群人围着,却成个什么事?简直是浑身不自在了。现在看来,两位却是用得着的,如今想要将这几个护卫分派几个给两位,让两位提供两日伙食,不知可否答应?”
颜子君大是感激,疾声道:“容公子,这如何使得!”
黛玉也道:“公子家中,担忧公子安全,才给公子安排一群守卫。我等寻常身份,如何当得起呢?”
水溶听黛玉说话,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客气,我是实在厌烦了这么多护卫。与两位又一见投缘。两位现在也用的着。等苏州府将贼子抓到,两位安全了,那时再将护卫还给我,也不迟。”
说话之间,马车已经绕过了几条大街,远远就是探花巷了。
水溶对颜子君解释道:“先送林公子回家,再去你家……毕竟他住处近些。”后面一句,却有些欲盖弥彰了。颜子君不是小心眼之人,当下一笑道:“公子客气了。”
紫鹃最是性急,打开车帘,就往外望去,突然失声道:“公子,大火!”
车中诸人,这才发觉,车子中竟然是异常明亮。那是火光!
往外望去,火光冲天的地方,是周家,也就是林家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