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仿佛时间凝固,一切都静了下来,只有罗伊的刀,缓慢地拔出,又收回刀鞘里。
辛格兰的身体在只有罗伊这个当事人知道的情况下,瞬间被斩开,分为两半。
一颗晶莹的暗红色晶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冲击出来,从辛格兰的身体里被打飞出去。
法尔闭上眼睛,随后又睁大眼睛去看。
那便是辛格兰的末路了,也有可能是未来的自己的末路。
自己有这个必要,去将这画面刻进脑子里。
魔核一被打出辛格兰的身体,中央的火山立刻停止喷发,剩下的岩浆也在大气的温度中,迅速降温。
袅袅白雾弥漫在四周,法尔不顾还滚烫的地面,跑向辛格兰那里。
罗伊继续清理剩余的岩浆。
法尔来到被斩成两半的辛格兰跟前,他的眼睛已经回复正常,只是还是那么空洞,仅仅是少了一份狂意。
“……我,要死了?”
“是,你要死了。”
辛格兰看着法尔,久久不语。
等了一会儿,才虚弱地开口。
“我有个请求。”
“你说。”
“请把我,葬在那棵树下。”
“可以。”
法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一旁走过来的罗伊闻言,却难以察觉地露出更加悲戚的神色。
“谢谢你……救了我的……我最后的避风港。”
“我什么都没做过。准确来说,是我把你逼到现在这个样子的。”
“就算不是你,我也迟早会被杀的。我知道,我知道的。”
法尔遮住一只眼睛,似乎是想隐藏什么。
“对不起,我不能帮你报仇,那是无法评定谁对谁错的事故。妖兽暴动如同天灾,在天灾面前,谁能说自己的正确的呢?又有谁,必须承担这些痛苦呢?鹰羽或许错了,但是这是不得不犯的错误,你尚且有资格去质问他指责他,我却没有这个资格。”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不服!”
辛格兰空洞的目光转移到大树那里。
时值夏季,绿叶翠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令人赏心悦目。
“天灾如何?权势又怎样?因为‘没办法’,我和我的家人就必须坐等死亡吗?我不服!”
辛格兰突然咳出一口血,原本只是苍白的脸色,此刻竟然有些透明了。
与此同时,他的气息开始疯狂萎靡,直接掉到生命线以下了。
“怎么回事?!”
“恶魔之子,生命之火燃尽的那一刻,他们被魔核改造过的身躯,会变成漆黑的光粒子,消失。”
罗伊低着头,咬牙说道。
法尔闻言,心陡然一沉。
辛格兰已经听不见了,嘴里呢喃着“树”“家人”这样的词语。
对不起……我甚至没办法把你葬在树下啊!
法尔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辛格兰的身体变得透明,黑色的光粒子从他体内飘飞出来,渐渐消失。
“难受,就别看。”
“我必须看。这是,我的义务。”
法尔否决了罗伊的提议,一直守着辛格兰,直到“辛格兰”这个人彻底消失为止。
罗伊捡回被打飞的魔核,回到法尔身旁。
法尔把辛格兰的衣物叠放好,打算就这么立个衣冠冢。
罗伊自然不反对,他抓着自己也无法破坏的魔核,就要收起来。
魔核坚硬无比,哪怕是下位恶魔的魔核,也不是罗伊可以破坏的。
传说中,唯有天使的圣光能破坏魔核,其它力量办不到。
“唔!这是……!?”
突然,魔核发出银色的光辉,紧跟着从罗伊手中消失了!
“空间转移!如此高等级的魔法,究竟是什么人?!”
罗伊恨恨地咋舌,怒骂自己的不小心,居然没看破魔核上隐藏的魔法阵。
法尔也看见了这一幕,眼神已经是无比冷漠了。
他并非埋怨罗伊的失误,而是明白了一些事情。
如此有计划地回收魔核,想必是什么组织或是势力的手笔,如此看来,辛格兰变成恶魔之子也必然和这回收魔核的人有关。
法尔恨不得将那些利欲熏心,不惜破坏一个人的家庭幸福的垃圾揪出来全部杀光,或许妖兽暴动实属无奈,但是辛格兰原本的人生轨迹无疑是因为这个魔核才大幅度改变的!
法尔越想越气,但是转念一想,深深的无力感一下子笼罩了法尔。
并非是因为实力低下才不敢反抗,而是法尔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旦涉足进去,必定会有数不清的因果缘分抓住自己,这样一来,何时才会是个头呢?
法尔这么一想,心中的愤怒仿佛遭到了冷水,一下子熄了不少,但是却依旧觉得难受。
一下子有些心灰意冷了,法尔和罗伊一同回到华城。
才来到城门口,就见一大批军队已经整装待发。
法尔没有兴趣解释,罗伊只好代劳,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但是隐藏了很多事实。
比如法尔与辛格兰的对话。
法尔对此很是感激,看向罗伊的眼神中充满感激之色。
那段对话罗伊也是听不明白,但考虑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何况法尔在罗伊眼里已经不能算“小孩子”了,因此他也不在乎帮他隐瞒一些什么。
知道一切都结束了,鹰羽也舒出一口气,却要做出一脸悲伤之色,叹息着说“最后的赎罪机会也没有了啊。”,这令法尔十分恶心,却也没有特地去揭穿他的意思。
之后就是通告全城。
一直以来压在城中居民心头上的大石头一下子不见了,华城立刻变得比之前还要喧闹,到处充满欢声笑语,人人传颂着神殿骑士大人罗伊的名字,还有从中顺便提升威望的鹰羽·巴尔巴尔。
“法尔,感谢你在这次事件中的大力相助,这是给予你的赏赐,也是我作为城主的一点心意。”
鹰羽给了法尔足足三千枚金币,沉重的钱袋令法尔不胜其扰,他干脆只留下一百金币,剩下的包括之前剩余的全部丢给了罗伊,也算是还债了。
话又说回来,哪怕罗伊当时开玩笑一般说了个非常高的利息率,却也不至于要还这么多,但是法尔无所谓,罗伊也只好说“多余的我帮你先拿着好了”,然后收下钱袋。
克里休斯很不爽,原因是你们两个出去玩不带上我,不开心!
对此法尔也保持沉默,了解这个人脾性的罗伊又一次不得不上去劝说——用拳头。
就这样,华城的血腥风雨停歇了。
法尔作为诅咒之子,参与了这一次的事件解决的事情也被宣扬开来。
这是克里休斯和罗伊的决定,这有利于提升法尔的名望,当初罗伊也是靠着这样的方式,逐渐获得周围人的认可的。当然了,还是有一些人不认同就是了。
法尔却有点头疼,他本不想太出名的,但转念一想,今后到了学院,成为教会的骑士,一步步变强,攀登高位,想来免不了要家喻户晓,现在还算好的了,也就不纠结了。
距离华城的遥远处,圣都凡赛尔。
女人用她的玉指分开信封,取出信件阅读。
这是来自克里休斯的信函,一共十页纸,九页是关于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让艾莉的布局失败的忏悔书,艾莉瞟了一眼就烧掉了。
最后一页,是关于一个黑发黑瞳的少年的事情。
讲述了十岁未满的少年法尔,在七天时间里,破解了华城的恶魔之子事件,并且揭开了当中的秘密。
关于秘密是什么。克里休斯没说,因为他知道艾莉有心推敲的话,必然可以知晓。
然后就是对法尔的盛赞了,不断夸耀他的智谋如何如何厉害,简直让人难以想象他是个十岁未满的孩子。
“黑发黑瞳,又是诅咒之子啊?罗伊那白痴,肯定是看见人家和自己一样,同情心大发,就招到身边了。”
艾莉捋了一下银灰色的长发,叹了口气。
“克里休斯还陪着瞎玩,真是的!不过,这个叫法尔的的确有两把刷子呢。不管是运气使然还是有真材实料,七天内解决的能耐倒是让我吃惊。我来的话,恐怕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段了。”
艾莉用手指点点淡粉色的嘴唇,“嘻嘻”一笑。
“以为我看不懂么?不就是想拉盟友嘛。还用‘不弱于你的智慧’来吸引我,可恶啊克里休斯。不过本小姐很感兴趣,姑且和你们联盟又如何?”
艾莉很快修书一封,并刻下自己独有的印章,派人将信件送出去了。
“两个神殿骑士同时举名,只要不犯大错,这个小子必然可以成为教会骑士。之后如果表现让我太失望的话,我可是要生气的哟?克里休斯。”
远处,某自称艺术家的男子浑身一颤,感觉背脊发寒,十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