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没有接下去说,就这么彼此沉默了很久。
法尔吃完饭,靠在墙壁开始翻书。
“法尔,如果你变成恶魔,要做什么?”
“我的目标不会因为立场的变化而改变,我会去完成我的夙愿。”
法尔淡淡地说道。
“夙愿是什么?”
“不能说。”
“我不告诉别人。”
“你对我而言就是别人。”
“真过分啊,不过比我以前遇到的人要好多了,法尔。”
“你是不是又累了?”
“嗯。”
“休息吧,好好睡一觉。”
没有回应,女孩的很渴睡,似乎是实验的副作用之一。
这样也好,睡着了,或许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法尔……如果我变成恶魔……我……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好呢。”
然而,女孩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法尔叹息一声。
“那就到时候慢慢想,想不到的话,我帮你一起想。”
“嗯……谢谢你,我睡了。”
“不客气。”
又过了几天,法尔的房门被打开,心凰没有进来,她默默等待。
法尔支起身体,走出房门。
“你的周期还是不能延长。”
心凰说完,就带头走了。
还有几个人,有小孩也有成年人,跟在心凰身后。
法尔跟了上去,步伐缓慢,走了很久才到达目的地。
一排排石椅整齐排列,法尔随便找了一张坐下。
克罗诺斯是葬神组织专司研究恶魔之子的研究者,同时也是这个组织的首领。
他一直披着斗篷,旁人很难看全他的脸。
石椅上的法阵展开,把人固定在上面,克罗诺斯开始准备实验的材料。
这里的人有的曾经因为这痛苦的实验而反抗过,但是无一例外的,被杀光了。
剩下的,不知是恐惧还是什么,总之妥协了。
因而这个大房间里,只有设备碰撞的声音。
克罗诺斯通过一根带针的软管,把液体输入到法尔的体内。
看着那诡异的颜色流入体内,法尔就觉得恶心。
“感觉如何?”
克罗诺斯忽然问道。
“恶心。”
法尔冷笑着看着克罗诺斯。
克罗诺斯默然,去往另一张椅子,去问另一个人。
从手臂上,针扎的位置开始,剧痛和麻痹感一起涌来,法尔冷汗直冒,硬是一声不吭,而其他人有的也在忍耐,有的已经大声嚎哭。
就在这无尽的嚎哭声中,突然一声尤其尖锐的悲鸣声响起,一个男孩嘶哑地叫着,突然身体就这么爆开,化成一团血雾。
法尔离得那孩子最近,正好间隔一张椅子,身体免不了染上血污。
法尔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他分明看清了那孩子临死前的绝望和苦恨,但是很奇怪,那不是面向克罗诺斯的,而是对着某个方向某个人的无尽仇恨。
克罗诺斯平静地划开自己的手腕,把血滴在座椅上。
然后他挥手一招,几个无瞳人偶上前把脏污一起处理掉。
这似乎不是克罗诺斯的人偶,法尔记得人偶的主人是个女人,她来看过自己,是叫作忍天。
这般侵蚀身体的疼痛,连带着仿佛灵魂也要被折磨出声,虽然法尔不相信灵魂一说,但是这种感觉太过难以表述,让法尔也忍不住开始相信有灵魂。
而就是这样的疼痛下,实验持续了两个小时。
无瞳人偶们抱着无一例外奄奄一息的实验体们,返回他们各自的房间。
法尔推开一个人偶,撑着要自己回去,他一直是这样,克罗诺斯也不阻止。
“你资质不错,或许可以让你先开始进行魔核的移植。”
法尔没有说话,他默默地,慢慢地走了。
“法尔,刚才你不在?”
女孩说话了。
法尔强撑着不睡着,说:“嗯,实验去了。”
“那你累吗?”
“还好,想说什么?”
“我想去看大山,看大海。”
“什么?”
法尔愕然。
“就是,我如果变成恶魔了,我想去看大山大海。”
“这样啊,很不错哟。”
“法尔和我去吗?”
“如果有这个机会的话。”
法尔笑了笑。
“法尔,你累吗?”
“还好。”
“你累了,休息吧,谢谢你,法尔。”
“不客气,那我先休息一下,有话说的话,就叫醒我吧……”
说完,法尔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女孩的声音幽幽传来。
“谢谢你,真的。”
法尔醒来时,晚饭已经送到,而错过的午饭已经被拿走了。
身体彻底麻痹,法尔靠着蠕动来前进,好不容易来到餐盘前面,却因为手完全不能动,而陷入窘境。
法尔心说都这样了,还在乎节操这东西吗?
然后一头扎进饭里。
房门打开,心凰默然。
法尔也不抬头,就动动嘴吧,不断地咀嚼食物。
心凰关上门,给法尔时间。
她趁这个时间先去了隔壁。
“心凰,你来了。”
“你今天看上去还不错,差不多可以去实验了。”
“我想也是。今天能和我说说法尔的事情么?”
她们交谈的声音很小,法尔也听不见了。
本来两个房间要对话就必须大声讲话才行。
“你为什么不问他呢?”
“问他的话,我会忍不住把自己的事情也告诉他的,他不喜欢听我的事情。”
女孩淡淡地说道。
“还有一点时间,我可以说一点。接上一次的结尾,法尔终于如愿进入华院——”
法尔吃完饭,嘴唇上沾着的面包屑是别想弄下来了,法尔翻了个身,仰天躺下。
不久,心凰来了。
她上来用手帕给法尔把脸擦干净,然后默默带走餐盘。
“呃,谢谢。”
“不必。”
心凰走了,法尔又翻了个身,像蚯蚓一样来到书前,用脸把书页蹭开,继续翻书。
“法尔,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被这里的人从本来在的地方抢出来的。”
“这样啊,那你和我们不一样。”
“你们?”
“我们都是有类型经历的哟?大家都和你不一样啊。”
“比方说在外界受人排挤欺负这样的?”
“嗯嗯。”
法尔叹了口气,心说难不成这个组织的恶魔之子,都是这样的人?也不对啊,辛格兰不就……
“被欺负所以要得到力量,反过来欺负回去吗?”
法尔的声音忽然掉了几度。
“没有呀,我说了,我要去看大山大海。”
“那些欺负你的人呢?”
“他们已经死光了。就在我点头来这里的时候。”
女孩的声音幽幽传来。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恶呀?法尔。”
“不可恶噢,你的选择,我不想评论。”
“法尔,一直这么好人呢。”
“我不是好人。”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几天就会出现一次,女孩似乎执拗地觉得法尔是好人,但是法尔却不断否定。
“我是最卑劣的人,只是你还没看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