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满杂草的小路上,女人踏着草地走上一处小坡。
小坡上生长着一颗大树,枝叶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这个季节也是难免的。
她手里抓着一束白花,来到树下轻轻地放在裸露于地表的树根附近。
女人从戒指里拿出匕首,在手腕处划出一道口子,任凭鲜血低落在白花上。
伤口很深,但是血却越流越慢,仅仅十秒钟,划开的刀伤就恢复如初,光滑的皓腕不见一丝痕迹。
“这就是我们的规则,我们之间只有鲜血和悲伤作为羁绊的锁链,甚至是哀悼,也只有血的滋味可以诉说。安息吧,辛格兰。”
女人轻轻地,宛如在念诵悼词一般,说出这番话来。
她收起匕首,摸了摸大树粗糙的外表,随即离去。
仅剩的几片叶子也被风吹落,落在白花上,枯萎的黄色与鲜艳的红色一起印在了淡雅的白花上。
华城。
法尔觉得有时候命运就是那么可笑,他随便上街买个花而已,就可以遇上熟人。
诺舞在花丛中精心挑选了十支清雅的白花,包成一束递给法尔。
这是一幕,在旁人看来颇觉恶趣味的画面。
两个诅咒之子同时出现的画面,的确有够恶趣味的。
诺舞鼓起勇气走出的第一步,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但也没有多么残酷。她家开的花店的常客没有因为诺舞的发色和眸色就不再光顾,一者有诺舞平日作风的影响,二来也有法尔作为诅咒之子大放异彩的影响。
诺舞的妈妈过来找钱,她妈妈是个有一头金发的美人,而爸爸是个看上去很贤惠的家庭主夫,二人也是恩爱有加的夫妇,一般来说,也没人想到,他俩会生出一个黑发黑眸的孩子来。
然而事实如此,这对夫妇想到的不是怨天尤人,而是怎么保护好这个孩子。
法尔很佩服这两人,就像佩服帕尔文村庄的铁匠夫妇和面点师夫妇一样。
付钱后,诺舞问法尔:“买这花做什么?装饰屋子吗?”
法尔摇头说道:“去凭吊一个人。保重啦,再见。”
诺舞正疑惑的时候,法尔已经走远了。
又有客人过来了,诺舞只好立刻去接待,把脑中的疑惑暂时压着。
法尔走出华城,一路走到那一度发生过大战的地方。
曾经被焚烧干净的地方又长出杂草,法尔踩着那些草,登上小坡,来到大树底下。
“……这个是?”
法尔看见了由白花,鲜血,枯叶组成的奇怪的东西,不由得皱起眉头。
辛格兰应该只剩下他自己了,为什么这里会有人送花?罗伊?克里休斯?都不对吧。
会来凭吊辛格兰,只是法尔静极思动的一个想法罢了,纯粹是兴之所至。
带着白花来到树下,辛格兰的衣冠冢这里,却看到这东西,法尔一时有些疑惑。
总之——
法尔把白花轻轻放下,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咳咳……在这里说愿光辉神祝福你肯定跟诅咒你没两样吧。恶魔之子嘛,希望佛祖会收留你。”
当然,法尔是不信神佛鬼怪的。
从戒指里拿出酒菜,法尔把酒全部倒在地上,然后自己开始吃菜。
耳边是风吹过野草的声音,眼中所见,只有逐渐凋零的大树和古怪的白花。
法尔这顿饭吃得很慢,是这段时间一成不变的生活中最慢的一次。
一直吃到热菜变凉都没吃完,法尔还在吃。
吃完后,法尔也理清楚思绪了。
“是葬神组织的人送的吧?组织内部也有人这么有心啊,真是不赖呢。”
收起餐具,法尔回到华院。
刚走进华院,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
“法尔,哈哈,好久不见啦。”
法尔回头,就见克里休斯招着手,朝这边走来。
“克里休斯?真的好久不见了啊。”
法尔露出微笑,打从心底说出这句话。
克里休斯走过来抓起法尔的手,良久,呼出一口气。
“收到消息很久了,不亲眼看看还是不能相信。撑住神谕之光,和十个一阶人偶战斗而不死……你还能让人安心一点吗?”
“哈……抱歉啦。”
“换个地方吧,我有事情找你聊一聊。”
“那就静月轩吧,我最近常常去那里泡着。”
克里休斯没有意见,点点头同意了。
两人又离开华院,去往静月轩。
坐下来,饮料很快就上了,法尔喝了一口,盯住克里休斯的眼睛说道:“什么事要找我?”
“说老实话我也很迷惑,不过和你说一说估计能了解一些事情。”
克里休斯喝着饮料开始娓娓道来。
“塞槟城出现诡异的迷雾,海上的渔船没有一艘回来?”
克里休斯点点头,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然后啊,塞槟城的城主只好派遣自己的城卫队去调查,结果也没回来,雇佣了一批冒险者,是实力相当不错的团队,结果也是有去无回,这件事情就陷入僵局了。”
“那关教会什么事情?城主大人搞不定就应该求救于上级领导啊!”
“本来是没我们什么事,但偏偏失踪的船只里面,正巧有一艘载着我们塞槟城教会的主教大人……”
法尔回想起那个给自己治疗后恨不得把手剁下来的老人,不由得苦笑。
“这件事就大条了,教会不想插手也不行……于是卢内尔,你认识吧?在上次妖兽暴动中战绩斐然的怪物,他受命去海上调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失踪了?”
“据说当时听到海上传来了爆炸声,还有一道冲天的水柱,之后就没声了,卢内尔也失去了踪迹。”
克里休斯叹了口气。
“卢内尔是三阶魔力的战士,已经接近四阶了,当他踏入四阶的时候,想来也差不多可以授命成为神殿骑士了吧?这样的强者也一去不复返,你说教会下一个人会派谁?”
“派神殿骑士插手?”
“是啊,本来是打算派遣希尔伯特过来的,但是被人拦截了。拦截这项授命的是艾莉,她抢走了本属于希尔伯特的工作。”
“然后最近不巧你和她走得比较近,她就让你来打前锋?”
“不是,她让我来当说客。”
法尔按着脑袋,苦闷不已。
“她说必要的时候拉下脸折腾你她是不会在意的,希望你做出明智的选择,别老是回绝她的好意。我说啊,这一次我也会在,我觉得你答应比较好,艾莉不好惹。”
法尔露出苦笑。
“我算是知道了,但是我没想惹她啊?”
“艾莉让我们准备好就去塞槟城和她会合,如何啊?朋友。”
“我还有的选择吗?走就走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