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上,路径的尽头都是用实心黑点和空心黑点组成的,就好像有一些想要被知道,却又不想那么轻松让所有人知道的秘密藏在里面。
杜泽犹豫了很久,最终抬起玻璃板,取出地图,地图的材质很单薄,是用工笔画常用的熟宣纸画成的,加上有一定年岁,所以纸非常软。
他手里拿着地图,如果这个地图真的能指向他找寻的方向,那么这里就将会是一个结界,以这个结界为圈,划定了他所有的追寻。
杜泽暗下决心,一定要在这里找到她,不管是生也好、死也罢,只要有她的消息,他一定要全部查出。
正在这时候,杜泽听到外面开始有了细碎的声音,之后,声音越来越大,变成了听起来有组织、有节奏的声音。
杜泽听到声音从两边厢房逐渐向正厅靠去,他的睡意也消了,慢慢坐起来,从木质窗框中看出去。
两边厢房各有一队人,虽然穿着土灰色衣服,但是衣着样式比较考究,对襟吉字扣的长衫,脚上是云纹短靴。
他们手上拿着各式餐碗盘碟,步伐稳定但稍有点急,碗盘上都是青花纹路,在颤抖中变幻。
杜泽默默的看着这两队人走远,回头又审视起地图来。
这时候,又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
杜泽起身透过窗户看出去,前面规规整整走向正厅的那些人中,有几个用极快的脚步往大门方向走去。
他们神色慌张,不久,又低着头从外面进来,尾随着一个穿着锦帛长衫,衣缘有金线祥云图样,但面色同样很紧张的年轻女人。
他们快步走入了正厅。
杜泽听见正厅一个嗓音有些苍老的女人,用较高的声音叫嚷起来:“谁让他这样随意进出的!他这个孽障,究竟要害我们到什么时候!”
后面是嘤嘤的解释声,杜泽无法听清。
然后老女人的声音又开始高声的叫骂:“当年,我就说要把他的事情办完,你们一个个拦着,现在他不走,每天这样阴魂不散!”
杜泽听到了这些杂音,心里想可能会和自己有关系。
对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也并非很清楚。
因此他很想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便打开了门。
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发现门口正站着一个男子。
这个男子看起来本来就想敲门进来,临到门口却有些举棋不定的样子,杜泽突然的开门反倒让他下了一跳。
他的打扮和前面看到那些人稍有区别,穿着土灰色的长衫,但材质可以看出是丝绸质地的,领口直立。
他背脊挺的很直,有一个方形的面孔。
他的眼睛很黑,反射着亮光,皮肤略有点黑色。
眼角的皱纹和深深的法令纹同时在描述他的年龄,看起来有四十多,标准的中年男人。
他的眼里满是谦逊,连同脊背都因为经常很谦逊的体态而有一点驼背,但这种谦逊却在他的目光当中被消磨掉了。
他有一对敏锐洞察一切的犀利双眼,这双眼眸里说的全是那些或阴谋或阳谋的故事,杜泽看到他的那一霎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危险气息。
正是他那样的隐藏方式,才让这样的危险被无限放大。
他谦和有礼的点了下头,然后说:“您能跟我去前厅一下吗?”
杜泽也没多想便尾随了。
前厅看起来很大,最中间摆放着一对椅子,背后是一个很大的富贵牡丹刺绣图作为屏风,隐约可以看见屏风后面还有很宽的空间。
正中间有一对座位,正对着大门,两边各摆放了六个座椅,相对而立。
两个座位中,右手边那个座位坐着一个老太太。
这个老太太身体消瘦,肌肤雪白,脸上有一点岁月留下的老年斑,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精神。
她看样子有些气恼,两边都是低头偷瞟的人、
老太太再右手边是先前被拥进门的年轻女人,这个女人低眉顺目的盯着地板,看起来很畏惧一旁那个正在生气的老太太。
看到杜泽进屋,年轻女人立直背,然后礼貌的请杜泽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
杜泽知道,这是请他坐到了比较尊贵的座位上。
于是杜泽也非常恭敬的坐到了左手边第一个座位上,先前来请他的男人站到了他左侧身后不远的地方。
老太太并没有理会杜泽的恭谨,开门见山就是一句:“你到底是不是来害我们家的。”
见老太太问的突兀,旁边的年轻女人脸上多出了许多尴尬,周围的人也默不作声的相互对望。
杜泽神情凝重的对她笑了笑说:“我只是路过此地而已,并不准备久留。”
老太太面上的鄙弃、痛苦和愤怒甚至还有恐惧正交织在一起,她仍然毫不客气的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杜泽没有理会她的愤怒,只是告诉她:“我来找一个人。”
旁边的年轻女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老太太,很温和的说:“你来找谁呢?我们是不是能帮上忙?”
杜泽随即想到了他在房间里所看到的地图,这个地图也可能能是她存在这里的证明,但随即杜泽的眼神又黯淡下来了。
其实这么多年的寻找,他所有得到的信息都在指向一个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人,而他心里的那些感受又是如此明白而确信。
见杜泽没有答话,年轻女人又换了个问题:“请问您怎么知道鄙地的?”
“是一个女人带我进来的。”
说完这句话,杜泽注意到周围的人脸色开始不那么好看,不同于刚才的相互对望,这次他们只敢低着头互相瞟,露出更多恐惧的神色。
年轻女人注意到了这些骚动,她清了清嗓子重新说:“不是我们这间药行,是我们古鉴镇。”
杜泽楞了一下,女人所说的这个镇名他从没听说过,“我不知道这个地方,我只是在网上查到庙东街有间旅店,我就过来了。”
周围人没有说话,显得突然安静的可怕。
年轻女人过了好一阵才再次开口:“您这样的贵客愿意屈尊住到鄙地,我们自然是非常欢迎的,既然您过来找人,我们也愿意配合,需要什么样的帮助您尽管开口,我们能尽力的一定会尽力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