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凌的步伐一步比一步沉重,单薄的身躯看起来异常憔悴落寞,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种压抑沉闷的氛围。
钧凌推开剑锋和程沁,一步一步走上楼,每走一步,他的内心都无比纠结,每走一步他的愤怒都会如火山一样喷发一点,可他强忍着,不愿意爆发。
脑海里全是曾经在战场上和雷厉他们同生共死的场景。
炮火下,枪刀中,阴谋里,雷厉他们用身躯,用鲜血,用生命保护着自己,自己亲眼看见一个又一个兄弟倒下,无能为力,那时他有多么恨,没有人知道,雷厉的弟弟为了救他,死在了非洲战场,为了报仇,他祁钧凌带着人血洗了一个雇佣军。
足见,他有多重视这些兄弟。
可如今,他该怎么做?
为什么,他们要拿着这份情义做筹码,逼自己选择呢?因为这份兄弟情义,自己几乎没有管理他们,现在,他才知道他曾经犯了什么错!
心中一紧,喉咙里的血液翻滚,双眼渐渐模糊。
“噗!”感觉喉咙一痒,腥味涌上心头,猩红鲜血喷了出来,身子缓缓地倒了下去。
“少爷!”
“老大”
“钧凌”
“少主”
五花八门的称呼带着急促的奔跑声冲向楼梯,安淏几乎发挥了他最快的速度,紧蹙着修长的眉毛,眼中泛着血色,飞奔地接住了下沉的钧凌,一下坐在了台阶上。
手掌忙贴在钧凌心房处,输送内气给钧凌,可不知为何,他感觉钧凌的内心纷乱,内力狂窜,更可怕的是,他输入的内力被钧凌的内力吞噬的一干二净,没有引起一丝波澜。
这让他紧皱眉毛,当机立断的终止了运气,起身抱起钧凌,急道:“房间在哪?”
“那!”
“安公子,钧凌怎么样了?”程沁焦急的问道,嗓音颤抖,清脆的眸子尽显担忧。
“没事,剑锋,先找人给钧凌处理伤口,然后再说。”
“好!”
安淏将钧凌放在卧室床上,将他交给程沁,带着其他人离开了屋子。
钧凌内力狂窜定是心神不宁所致,加上身受重伤,导致他昏了过去,人多并不适合。
没多大一会,王景背着药箱匆匆赶来,发现是上次的小伙子,他有些哭笑不得,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换着受伤,而且伤的一个比一个重。
尽心尽力的缝合好伤口,又叮嘱了一堆事情,王景带着满心的疑问离开了别墅。
屋内,程沁在寸步不离的照顾着钧凌,而一楼客厅,此时气氛压抑,空气中略带着杀气,雷厉三人胆颤的坐在沙发上,头埋的很低,压根不敢看对面双目冒火,浑身散发杀气的剑锋。
剑锋看见少爷没事,才想起雷厉三人,结果一询问,得知雷厉私自前来,浅吟拂月姐妹俩居然在少爷下达命令七天后才来这里。
他焉能不怒?
他们三个是什么人?是他直属队的精英,是他剑锋的属下,他们有罪,剑锋难逃干系,更何况,因为浅吟拂月晚到,安京情报跟不上,导致程沁被抓,少爷重伤,条条死罪!
最重要的是,他剑锋到来就没经过少爷同意,少爷已经很生气了,雷厉更过分,居然要先斩后奏,老爷和小姐居然都不知道!
这是什么?这还是龙组直属队吗?
这他妈是菜市场。
他现在才明白,少爷为何会心绪狂乱,导致昏迷,过往少爷从来不直接管理龙组,都是老主在管理,当下,老主不在,龙组直属少爷管辖,雷厉等人所犯之罪太大,恐怕少爷在犹豫杀还是不杀?
这个选择,对少爷来说是艰难的。
剑锋重重的吐了口气,双目缓缓闭上,清冽凌厉的声音响起:“雷子,月丫头,浅丫头,你们这是在要少爷的命,这么多年,纪律方面少爷几乎都没有要求过我们,因为我们知道战场上服从命令的重要性,可如今不在战场,难道少爷的命令就不是命令了吗?你们想死,怎么tmd不拿枪自尽呢?你们是什么人,你们不知道吗?就你们这样的,配做少爷的亲卫队吗?配吗?啊!”
越说,剑锋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随后,刷的一下站起来,大掌一拍茶几,茶几上的茶杯一阵晃动,透明的玻璃上瞬间出现一道裂痕。
巨大的响声让所有人身子瞬间绷紧,吓了一大跳,惊恐地看着如火山爆发一样大发雷霆的剑锋。
雷厉三人更是羞愧的起身,双腿跪了下来,他们在看到少爷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少爷如今因为他们伤势加重,他们恨不得拿把刀抹脖子。
“跪,你们以为这样就够了,老子他娘的没你们这帮兄弟。”剑锋双眸之中血丝已经布满,双手紧握着拳头,怒瞪着眼前的人,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们,可是,他们是直属队的人,他剑锋没有生杀大权,语毕,他也不看这些人,也不理会他们的疑惑,走到二楼钧凌的房门口,跪了下来。
他为属下开了一个不好的头,进而属下又犯错,他的罪责也不比雷厉他们轻。
是他对不起少爷!
一楼气氛凝重,雷厉三人没有起身,席睿等人知道了大概的经过虽然好奇雷厉他们的身份,但也没有多嘴,今天,钧凌将程沁救出,杀虎头帮帮主与百名帮众,最后安全出来,已经彻底征服了他们三个人,他们坚信,日后炎龙会会更精彩,他们也会更精彩。
安淏也静静的坐在一旁,眯着眼,闭目养神,面色古井无波,心中却是五味陈杂,甚至有种想要将一切说出来的冲动,可还是忍住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依他对义父的了解,义父一定有更深层的用意。
他又想到爷爷他们,若是被他们知道大哥重伤,不知得多心疼,可瞒是瞒不住的,瞒不住爷爷他们,同样瞒不住义父。
相比一楼,二楼则显得充满了温情,程沁坐在床边,白皙嫩滑的双手轻握着钧凌的手掌,感受着他手掌中粗厚的茧,有着说不出的感动与心疼。
昏迷的钧凌不知道此事安京地下世界发生了一场小小的震动,虎头帮老大当着三四百名帮众的面被人在总部虐杀,上百名小弟被杀,凶手逃之夭夭,一时,祁钧凌和程昱这两个名字响彻地下世界,不少帮派都在打听这两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有想拉拢的,也有想要除掉的。
夜幕渐渐降临,繁华的都市笼罩在五光十色之中,昏迷中的钧凌并没有听说外面的轰动,渐渐地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程沁那美丽无暇的面容和那令人引发联想的激动眼神。
“你醒了?”温柔哽咽的声音轻缓响起,带着喜悦。
“嗯,我昏迷多久了?”钧凌用带着沙哑干涩的声音说道。
“八个小时了。”程沁端来一杯热水,轻轻地扶起钧凌,将水杯递到他的嘴边,柔声说道:“来,先喝点水。”
听着程沁那关切的话语,望着那柔情的面庞上滑落的两滴滚烫的泪珠,钧凌心头猛地一酸,眼眸开始弥漫雾气,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她那白里透红的脸庞,眼底缠过迟疑。
肌肤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使程沁如同触电一样,身体情不自禁的一直,俏脸之上腾上一抹红晕,娇媚可人的模样,让钧凌压抑不住心底的冲动。‘
片刻,钧凌嘴角蠕动了好几下,可是话终究没说出口。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说嘛?自己喜欢上了程沁,可自己给不了她一份完整的爱,一份平淡幸福的生活,跟着自己,她会游走在黑暗世界,游走生死边缘,钧凌自问,他是一个多情的人,但对于感情,对于爱人,他非常慎重,因为他是一个生活在鬼门关门口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进入那道门,他已经有了祁琪,可祁琪跟程沁不一样,祁琪出生在黑道家族,属于黑暗世界,而程沁,她只是一个美丽平凡的女孩,心地柔软善良,她应该拥有一份完整美好的爱情,而不是跟着自己。
可是,要他放手…他的心会痛,会痛不欲生。
什么时候,程沁居然在自己心底有这么高的地位了?他也不知道。
凝神望着程沁,片刻吐出了一口气,面色严肃的说:“程沁,我知道你喜欢我,说实话,我也喜欢你。”
闻言,程沁面色一喜,但钧凌的下一句话让她收起了笑容。
“程沁,听我说完,如果你听完我说的话,还想跟我在一起,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如果你不想,我也不勉强,你以后,还是我的家人。”
“你…,好,你说。”程沁心底有着起伏不定的波纹,她隐隐觉得,钧凌的话一定不会让她高兴。
“你们和席睿甚至安淏都很好奇我的身份,甚至可能会去查,我不想瞒你太多,我会自责,我是一个孤儿,从小被义父收养,生活在国外,小时候,我不知道自己不是义父的亲生儿子,直到五岁,我懂事开始,义父才将一切告诉我,但是为了义父,我多年来并没有回来寻找亲人,一直在黑暗世界闯荡,为义父保驾护航,黑暗世界,你可以理解为阳光下的另一个世界,那是充满杀戮,强者为尊的世界,黑道,杀手,雇佣兵,恐怖组织等等都属于黑暗世界,你也可以理解为我是在刀口上舔生活,我不知道哪一天会死,每当太阳落下我都会在想,第二天我会不会见到阳光。这样的日子一直过到现在,前不久,义父让我来华国生活,我也想来华国看看我的祖国,看看能不能找到家人。来到这不久就认识了你们,你应该也猜到了,我选择一条什么样的路,黑道,这条路虽是选择,却也是无从选择,我必须走下去,那我过的生活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这样的我,给不了你平静的生活,甚至还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我不能那么自私的只想着我自己,而且,我不想瞒你,在国外,我还有一个红颜知己,她是我义父的女儿,也是我的未婚妻。我将这一切说出来,是想让你来做这个决定,爱你,并不是将你绑在身边。你可以恨我,可以打我,只是不要伤了你自己。”
听着钧凌深情落寞的话语,程沁身子一颤,紧咬着嘴唇,轻轻地站起身子,走到窗边,留给钧凌一个苦涩的身影。
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其实已经猜到了,猜到了钧凌的不凡,猜到了钧凌还爱着别的女人,可钧凌亲口承认,她的心好疼,她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可这个男人不能给她一份完整的爱,这对她而言多么痛苦。
可若是放弃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就感觉自己的身体里灵魂都被抽走了,不,她不能没有这个男人,不能……
转过身,望着床上脸色略微苍白的钧凌,神色潸然,美眸中盈满雾气,低声说:“也许在你救我的那一刻我就爱上了你,我猜到了你的不凡,也猜到了你或许还有其他女人,我妈妈说,你是天上的星星,我是凡间的尘埃,我根本配不上你,可爱情不是我能决定的,钧凌,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不管你有多少女人,我在不在你身边,对你有区别吗?”
感受到了身边女孩的伤怀,钧凌撑起身子,走了下来,伸手温柔的擦拭着那勾魂脸蛋上的泪珠,淡淡的说:“你在,我是完整的,你不在,我的人生是缺憾的。”
“好,钧凌我跟你,无论生死,无论贫富,不离不弃!”
一把揽过程沁,紧紧的抱着她:“我祁钧凌发誓,我会用生命保护你们,也会永远爱着你们,会尽最大努力给你们幸福。”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心无比的接近,这是钧凌来华国最幸福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