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李氏所言,马家果然在白氏入住护国公府的十天之后来到了朗家拜见太夫人。
马家来的是大太太王氏,还有马家的嫡子长孙马饶海,相比五太太白氏的寒酸,王氏不仅穿戴整洁高雅,行为举止也是有条有理的大家风度,甚至还带了一车的西北的土特产。太夫人对他们的带来不甚热衷,却用了通家之好的礼仪招待。
大太太王氏和太夫人之间相互见礼,又把马饶海介绍给了太夫人:“这是家里的长孙饶海。”又对马饶海说道:“快点拜见你大姑奶奶。”
马饶海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瘦,穿着宝蓝底玄色步步高升团花的茧绸直裰,皮肤白皙,长相英俊,彬彬有礼的对太夫人躬身说道:“侄孙马饶海见过大姑奶奶。”
太夫人的脸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让孙妈妈拿了一匣子端砚当做见面礼。太夫人又将李氏和二夫人陈氏、二夫人刘氏和四夫人曲氏介绍给了大太太,最后介绍的就是朗云梦。
朗云梦看出太夫人看似冷漠却透露着亲切的行为看了个清楚,连忙乖巧的对大太太和马饶海行了福礼。大太太给了一块翡翠玉佩当做见面礼。
“咱们姑嫂二人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过面了,现在一来看见你儿孙满堂,倒也是放了心了。”大太太哽咽的说着,声音里有着不容错失的亲切和愧疚。
李氏妯娌几人知道大太太要和太夫人叙旧,说着话就纷纷告辞了。太夫人也没有阻拦,一颗心都专注在大太太的身上,吩咐了几句之后就让孙妈妈将她们送了出去。朗云梦则是老神在在的坐在太夫人的身边,仔细的听着两个人说话。
大太太不等太夫人回话,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怪你大哥,怪马家,可这么多年来,你大哥他早就后悔了,要不然我也就不会来了。你们一家子都是一个样子,好面子又要强,可苦就苦在家里这几个孩子,连自家有着血亲的长辈都没有见过。”
真真是情深意切,朗云梦听着都快感动了。扭头去看太夫人,太夫人撇着脸一脸倔强的样子,眼睛却是红红的。
“当初家里老太太去世,你也只是让管事的送了丧礼,你大哥气的当时就倒在了地上。你不知道老太太去的时候嘴里念的都是你这个远嫁燕京的女儿,你大哥也和我说,只要你回来,他就低头和你和好,结果你却……”
大太太说着人已经嘤嘤的哭了起来,太夫人也落下了泪,一脸惊异悔恨的样子。
“是我对不起母亲,她从小就最疼我,谁知道到老却还要为子女的事情操心……”
想起自家母亲的好,太夫人声泪俱下。
两个人哭了一会,大太太说道:“这次我来也不是提起这事让你伤心的,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我们岁数都大了,你大哥的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一个月前他染上了风寒,人已经熬不了多久了,我来不仅仅是为了五太太的事,最重要的是请你回一趟家,好好和你大哥说说话,解开他的心结……”
太夫人身子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愣愣的看着大太太不敢置信的问道:“大嫂,你说……我大哥……他?”
大太太悲悲切切的点了点头,说道:“要不然我也不能挺着一把老骨头,亲自来和你说话,你大哥他,是真的不太好了。”
朗云梦心里是五味陈杂,之前听了马家的事,她先入为主的认为大老爷马振生一定是一个自私自利,不认亲情的狠心老头。谁知道现在却只是一个心怀愧疚,风烛残年的老人。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出的几声哭声,过了许久大太太才说道:“当年你不在马家,有好多事情都是不清楚的。你又不肯见你大哥,这个怨就埋在了你们兄妹之间,可你可知道,当初的事情根本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你大哥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他对你好不好,你不如想想你未出嫁之前的时候。”
是呀。太夫人陷入了回忆,那个时候,她是家里比男儿还能干的巾帼,家里的让你疼她宠她,大哥更是有什么好的都惦记着她。就是因为太过相信大哥,所以当初遭到拒绝的时候才恨的那么深。太夫人的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掉了下来,为自己的任性,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悔恨。
“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太夫人声音冷静的问道,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她身子挺得笔挺,一下子就将整个骨架都伸展开来,看起来又像是年轻时候那个英气盎然的小姑娘。
大太太欣慰的笑了笑,说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太夫人俩忙吩咐孙妈妈:“去,把我的东西都准备好,等到了晚上,我就和老大他们说,我要去西北。”
声音坚定而利落,孙妈妈也是身姿笔挺,恭敬的应了一声,打了帘就出去收拾东西。
这又是朗云梦没见过的太夫人的另一面,朗家的人像是习惯了带着面具,在家里是一个样子,在外又是另一个样子,有时候不知不觉漏出来的威严,总是能让朗云梦大为吃惊。
大太太见了就说起了另外一桩事情,问道太夫人:“五太太呢?”
太夫人就吩咐了齐妈妈去找五太太过来。太夫人和大太太趁着这个时间重新净脸敷了面,才坐下来,五太太也到了。
白氏看见大太太显得衣服很吃惊的样子,踌躇了一下,行礼说道:“大嫂,您也来了。”
大太太丝毫不给白氏面子,见了她只是冷冷的睨了她一眼,冷笑着说道:“我可不敢当你着一声大嫂。”
直接被打了帘,白氏气的身子发抖,深吸了几口气才说道:“大嫂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敢当我一声大嫂,可是心中有愧?”
“许久不见马太太歪曲事实的本事越来越高超了。”大太太丝毫不让的嘲讽着,说着就和马饶海说道:“饶海,去,带着你妹子和姑姑去给我整理整理行李。”
这三位都是马家的人,大太太有权利让他们出去,朗云梦就不同了,她是朗家的人,除非太夫人开口,否则她就可以安安稳稳的继续坐她的。可惜太夫人却发了话:“梦姐儿,你去给你饶海哥哥带到清心阁去歇一歇。”
朗云梦没法继续混下去,自己穿了鞋,带着马饶海几个出了太夫人的屋子。
“齐妈妈。”朗云梦长在院子中间叫了齐妈妈,齐妈妈小跑着就走了过来。
“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朗云梦指着马瑶和马辛童说道:“你带着表小姐会秀远阁,我要送马家表哥去清心阁。”
清心阁和秀远阁在一股道上,根本就不用两个人一起带路,可朗云梦的决定齐妈妈是不敢质疑的,恭敬的应了一声,带着马家两位小姐回了秀远阁。
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朗云梦睁着大大的眼睛,狡黠的笑着和马饶海说道:“饶海哥哥,你是不是也很想知道祖母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马饶海微微一愣,露出爽朗的笑容,小声的问朗云梦:“你有办法?”
朗云梦点了点头,带着马饶海大模大样的进了太夫人的插间,对着孙妈妈打了一个手势,自己就明目张胆的偷听太夫人她们讲话。朗云梦听得聚精会神,没有看见马饶海看在她身上,惊讶又好笑的表情。
马饶海愣了愣之后,也附耳仔细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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