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尚涟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手下一撑,却不是她以为的水泥地面,而是一层软软的草地。草地?惊异的睁开眼,尚涟瞬间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住了,所有思绪霎时凝结。
在她眼前不是她以为的漆黑的楼道,没有老旧的楼梯扶手,也没有延展的楼梯,而是一片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头的树林。
树林?这和那个画馆哪里沾得上一点边?
盯着眼前茂盛的数目,尚涟忍不住深深皱起了眉头,她记得在掉下来的那一刻,绯色也拉住了她,然后里昂然一起摔了下来,可是……现在这片林子里除了她那还见有其他人?
隐约中,尚涟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尚涟依旧有些不敢置信,或者说是……不知所措。
应该已经不是在原来的世界了。可是,会是那个世界么?那个承载了她太多记忆的世界?
不可否认的,自从听过绯色那一番话后,对于现在的处境尚涟是有些庆幸的。原来的那个世界她早已经没有任何的留恋,至于这里,即使不愿承认,但是如绯色所说,当你真正离开之后才会知道什么就叫做想念。
即使只有短短的三个月,却足够刻骨铭心。兜兜转转后才发现,在那个她只生活了一年的世界里,她才真真正正的活过了,想一个普通人般有血有肉的活过。
就在尚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前方突然隐约传来一阵奔腾的马蹄声。马蹄声由远及近,尚涟敏锐地嗅到空气中随着马蹄声渐渐逼近的血腥味。
糟了!尚涟心下一惊,显然,距她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中有她最不愿面对的麻烦。可是,现在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许多杀手都有一个癖好,越是双手沾满了血腥越喜欢两种极致的颜色——黑与白。前者是为了遮掩沾染到身上的血迹,而后者则是为了遮掩心里的血腥。尚涟是一个杀手,她亦不例外。
此时她身上这身白色的衣裤相信已经引起远处那几个正朝这边奔过来的人的注意。
由于隔着太远,尚涟看不清他们的面貌,但是从他们身上那豪不加掩饰的凌厉杀气不难看出他们的来者不善。
就着依旧坐在地上的姿势,尚涟手一挥,之间几片落叶翩飞,待收手之时,只见尚涟的五指之间已经各藏了一颗拇指般大小的石子。
既然避无可避,那么就只有迎难而上。
哒哒的马蹄越来越近,眨眼便已经到了跟前,扑腾而起的尘土让尚涟忍不住半眯起眼睛。。
“将军,是个女人。”一声警惕的低呼传进了尚涟的耳里。
将军?哪个将军?
睁开眼看清马背上的人尚涟忍不住呼吸一窒,怎么会是他!
“将军,小心!”见尚涟突然抬起头,衣饰怪异,目光犀利,那士兵只觉心头一震,条件反射的便扬起了手中的长剑。
尚涟只觉一道急风扑来,下一秒她已经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拉到了马上。
尚涟浑身一僵,硬生生地制止住了手指间激射而出的力道。
头枕着的是一堵宽厚的胸膛。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从那胸膛中飘散而出,溢满了尚涟的鼻翼。
刚才她闻到的血腥味也应该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鼻翼见充斥着这股弄得化不开的刺鼻的味道,尚涟忽然觉得一股闷疼自心底燃起,难道……她还是什么都没能阻止?战争还是继续了么?
那么……月无玡呢?
“将军,这女子身份不明,您……”旁边的士兵忧心忡忡的看着一脸刚毅的男子,显然不放心他怀中女子的身份。
“她不会!”嘶哑的声音打断了士兵担忧,干涩的嗓音一听就知道是极度疲惫所造成。
“可是……”士兵依旧不放心。
“我相信她。”
短短的四个字让她怀中的尚涟浑身一震。
相信?如此笃定?
想到了什么,尚涟忍不住讽刺的勾起了唇角。顾长天,原来你也懂得相信。对于一个陌生人你也可以如此相信?
直到此刻尚涟才真正的意识到,其实她是介意的,不管当初离开得多么潇洒,多么得决绝。
她介意他的犹豫,介意他的冷酷,介意那个还没有出世就已经离她而去的孩子。
感受到怀中之人情绪上的波动,顾长天不禁深深的望了眼那个从被他拉上马就再也没有抬起过头的女子。
一个奇怪的女人,有着他永远也无法忘怀的眼睛。
为什么相信?为什么笃定?这其中的原因顾长天自己也不知道,可是……那一双眼睛,那一双他寻找了三年的眼睛,那一双在午夜梦回极尽渴求梦到的眼睛。
云儿已经走了三年了,在那个大雪纷飞的战场上,就那样静静的离开了,满身箭羽,血,流了一地。
也许是为了惩罚他,这三年里不管他如何渴望,云儿的身影依旧没有一次出现在他的梦中过,一次也没有……
顾长天记得有一个让他爱到极致的女子,可是,三年的时间,那从不曾出现在梦中的人竟也慢慢的开始模糊。没有人知道他的恐惧,他不想忘记,可是却抵不过时间的变迁……
直到今天,这一双眼睛,那快要模糊的记忆突然清晰,虽然依旧记不清那张脸,可是,这双眼睛已经足够让他心安。那是一种来自灵魂的安定。
“将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这些跟在顾长天身边的人都是平时的亲信,对于顾长天的固执此时也莫可奈何。
顾长天沉默地点了头,缰绳一抖便朝林外奔去,他们的确在这里耗去太多的时间了。
“咻——”一行人没走出多远,四周突然出现了无数的箭支凌厉的朝他们急射而来。
“将军!小心!”顾长天身侧的士兵见那箭朝顾长天飞去连忙飞出一剑,打落了羽箭,可是,任他再怎么快依旧抵不过密密麻麻的的箭,只见顾长天左手搂着尚涟,右手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一边摇控制住马背上两人身体的平衡,一边要要注意四周飞过来的羽箭,本就已经受伤的顾长天顿时变得颇为狼狈,刚没包扎多久的胸膛再次渗出了点点血迹。
“将军,这是埋伏。”一个士兵一边奋力的斩落这箭支,一边分神注意这顾长天怀中的尚涟。在他看来,这场埋伏和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尚涟脱不了干系。
然而这士兵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顾长天这边却没注意到自己的情况,带他发觉到身后的破空之声时为时已晚。
“小心!”长剑一挡,顾长天倾身替那士兵接下了一箭。也就是这时,他将自己的背部完全暴露在了敌人的视线之下。
笨!一直冷眼看着局势发展的尚涟忍不住在心底嗤了一声。将自己背部这个最大的空门暴露敌人眼中那简直就是找死。
“将军!”
“将军小心!”
在一阵惊呼声中,无数破空的箭羽铮铮朝顾长天的背部射了过来。
顾长天只觉背部寒芒顿生,想错开已经来不及。
突然,一只手臂环住了他的腰,顾长天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都已经完全掉在了马腹旁,而固定住自己的只是腰间一只纤细的手臂。手臂的主人此时单脚挂在马鞍上,半个身子横出了马背,一只手紧紧的揽着自己,一只手拉着缰绳掉转马头。
这所有的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正好堪堪躲过了那些凌厉而过的箭支。
一时间,顾长天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受。他被一个女人救了,可是这个女人此时正搂着他的腰?
“专心点!”察觉到顾长天的不专心,尚涟发出了一声低斥。话音一落,尚涟左脚在马鞍上用力一蹬,身体已经瞬间坐回了马鞍上,而顾长天被她随意的横在了马背上。
尚涟手臂一挥,“咻咻——”手指间的石子瞬间齐发,只听一阵闷哼声起,不远处的数上顿时掉下来了几个人。不多不少刚好八个。
百发百中!
刚才还怀疑尚涟的士兵此时眼底全换成了震惊,由于太多的不敢置信倒让他们一时间忘了被横在马背上脸色铁青的顾长天。
“还愣着干什么!”凌厉的扫了一眼四下一脸呆愣的士兵,尚涟缰绳一甩快速朝外面奔去。
只有出了这林子,他们才有活下去的机会。从呼吸声里,尚涟可以判断出这林子里除了他们,此时至少还有二十余人。而且,后方隐隐还有马蹄声传来。
然而不管尚涟他们如何努力,身下的马已经是连续奔跑了几天,此时哪里及得上身后健马的速度?眼看就要被赶上了。
“姑娘,劳烦你照顾将军了。”正在这时,本来和尚涟一起策马狂奔的几个士兵开口,眼底有不容更改的坚决。
“你……”尚涟张了张嘴,突然词穷。
“有姑娘相协,在下死而无憾了。”说完,那五个人便同时掉转了马头朝来路奔去。
显然,他们此时对尚涟已经是完全信任了,但是这信任尚涟并不想要,因为太过沉重。
无奈,看着那几个掉头狂奔的人,尚涟终究还是没有阻止,这就是战争!
尚涟狠狠蹬了下马腹,马嘶鸣一声快速的超前奔去,载着尚涟的沉默,载着顾长天的担忧。
跑出树林已经有很长一段路程了,由于尚涟并不熟悉路,毫无目的的奔了这么一段却不知何时竟进入了一座山谷。路径曲折蜿蜒,此时骑着马就成了他们最大的阻碍。
那几个士兵一直没有追过来,其实尚涟知道,他们在掉转马头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回不来了。这个结局早就在意料之中却仍旧止不住一行怅然溢满心间。
看着眼前蜿蜒难行的山路,尚涟毅然勒住了马,将马背上的顾长天扶下来,却见他的胸膛处此时已经是被血浸染得湿透了,想必是刚才在马背上颠簸所致。
顾长天眉头紧皱,嘴唇发白,显然这伤对他对他的影响颇巨。他们这一路行来在地上落下了不少血迹。左右思索了一番,尚涟毫不犹豫的抽出顾长天腰间的长剑,对着马臀狠狠一刺,马儿受了疼痛,顿时嘶鸣一声,拔足超前狂奔,地上俨然是一路鲜血。
顿了顿,若不是时局所迫,尚涟并不像这么做,动物,有时候比人来的亲近。
顿了顿,收起满心的怅然,尚涟扶着顾长天朝走了另一条路,希望那马能起到作用,至少可以暂时蒙蔽一下敌人的视听。
半扶半脱的带着顾长天行来一段路,即使是曾经受过比这严酷训练的尚涟也忍不住气喘。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帮他,或许只是因为那士兵的委托,或许只是不甘他就这样死在别人的手中吧,也或许,还有些什么,只是,现在尚涟并不想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