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飞并没有带我往市区方向去,他的车直接朝着密云方向驶去,我心里虽然犯着嘀咕,可是也没有必要问,毕竟我只是一个助理。我记得律师和我签订的员工职责中写道,我需要协助赵景飞日常工作事务,完成他交办的各类事宜。赵景飞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可是他的手环在我的腰上紧紧地搂着一直没有松开。车子后排因为坐了三个人显得十分的局促,而我又因为坐在他们两兄弟之间,那种来自两侧的莫名压力让我有了要窒息的尴尬。
也不知开了多久,我们的车驶入了一个围墙高耸的院落。车道很长,两旁的梧桐树伸出的树冠在车道上方形成了自然的凉棚,距离梧桐树两米之后的斜坡上,种满了圆柏,远远望去似乎排列成了一个图形,可是车速很快,我也没有看出那是什么,只是觉得郁郁葱葱的深绿配着开阔地上的浅草让人的心情很是安宁。
额色西装的人走了过来帮我们打开了车门。我随着赵家两兄弟下了车,走进了这座建筑。一层是挑空设计,屋顶是圆形的穹顶,彩色玻璃拼接的图案在阳光的照射下将一束光影投到了大理石地面上,那束光影就如同一束火焰,一只凤凰在火中振翅飞出,六根白色大理石打磨成的罗马柱有序的排列成了圆形,安静的支撑着那个穹顶。我看着那浴火的凤凰在地面上舞动,心里不觉有了一种凄凉,回想福伯告诉我的关于赵景飞的经历,我在想,他是真的什么都忘记了吗?
在右侧一道影壁墙的后面藏了一部电梯,我们三个人坐着电梯上了二层。电梯打开,我吃了一惊,这是办公室吗?一层楼的正中间摆放了一张硕大的办公桌,靠窗一侧有两张太妃椅,椅子前各有一张茶几。我看到这个茶几,就已经猜到,这和赵景飞家里的茶几应该是一样的,是个有着多种功能的操作平台。对于这样的办公环境是我没有想到的,每日里都见赵景飞骑着机车离去,总想着他的办公室应该是充满了重金属气息的地方,可今天看到的一切,让我开始质疑起之前自己的判断,我真的了解赵景飞吗?
“不错,这个地方我喜欢,和我想的一模一样。这个办公室我要了。”赵景腾已经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舒展着四肢看着我和赵景飞。“对不起,这个办公室是我和可可的,你要是想来办公,可以去三层,那里随你折腾。”赵景飞冷冷的说着。“不用麻烦了,我们是亲兄弟,一起办公不是很热闹嘛?我也没什么具体要干的,就在这坐着就可以了。”赵景腾根本不去看赵景飞已经要喷火的眼睛,他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看着我,我的脸被他看的十分的不自在,于是转过头对赵景飞说:“景飞,既然景腾喜欢这里,你就让给他这一层吧,你可以去三层,三层高,可以看更远的风景呀?”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无脑的话,可是我真的不希望再闻到任何火药味了。“可可,你永远都那么善解人意,你说什么我都听,只要你开心。”赵景飞深情地看着我,拉起了我的手头也没回就直奔电梯走了,只留下身后赵景腾闷闷地传来了一声冷笑。
三层竟然和二层装饰的一模一样,只是地毯的颜色是大红的。我看了一眼赵景飞,他似乎已经知道了我的疑问,“唉,我虽然很不喜欢这位哥哥,可是我知道父母希望我们兄弟可以好好的生活在一起,将这个家好好的保护好。这个办公室是我给他准备的,只是等了他很久,他才回来。”赵景飞看着窗外,似乎在自言自语。但是我知道,他是在对我说。我轻轻地走到了他的身旁,看着他的背影说:“景飞,你们是兄弟,血浓于水,没有什么事情是化不开的。”他回手,将我拉到了他的身前,从后面抱着我的腰,下巴搭在了我的头顶,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懂,我了解他,小时候我最崇拜的人就是他了,如果不是他这次回来后要找的人竟然是你,我想,我们不会这样。我什么都可以给他,可是唯独你,我不可以让给他。”听着他这样直接的表述,我的心一阵一阵的抽搐,我最怕的就是这个局面。赵景飞于我是恩情,赵景腾于我是一个莫名的心念,我和他们为什么会遇见,我根本无法说清楚,如今,他们俩对我似乎都动了男女之情,可是我对他们是哪种情,我真的说不出来。
赵景飞抬起手指着对面的斜坡,“可可,你看那些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只见那些圆柏被人刻意的修剪和排列成了一个图形,从这里望去,竟然如同一位男子拥抱着一位长发女子的剪影,那位女子的长发如同绢丝,又将他们包裹在了一起,如同一颗心中住着的一对情侣。“这是谁设计的呀?”我轻声的问着。“我,我遇到你之后设计的,昨天刚刚完成。”他就这样搂着我,我们看着窗外。
啪啪啪啪......一阵掌声响起,“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没想到,三楼就是比二楼精彩。”赵景腾的声音传来,我尴尬的挣脱了赵景飞的怀抱,转身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不知何时,赵景腾已经站在了房子中间,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我们。“你来了,你不是不喜欢二层吗,怎么上来了?”赵景飞走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看着赵景腾。赵景腾没有继续和他说话,径直走到了我的身前说:“可可,你中午要吃什么,我先安排好,我们中午一起吃饭吧。”“她是我的助理,我会安排她吃饭,您就别操心了。”“弟弟,这可是你的不对了,可可是你助理不假,可是她也应该有午休,她也有人权,她有权利选择和谁一起吃饭。”赵景腾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合情合理。赵景飞的脸色铁青,可是他没有发作,转身对着我说:“可可,中午你和谁一起吃饭?”我看着这两兄弟,莫名的就有了一种火气,我真是不懂,他们这是要干什么。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对不起,我想回住处,中午在那里吃饭。如果可以,我今天请假,我还没准备好来这里上班。”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球鞋,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过了一会,只听赵景飞说:“刚好,今天事情不多,我回去也可以处理,我陪你回家吃饭,我们现在走吧。”他走到我的身旁,伸出手,我本能的后退了两步,没有说话,转身朝电梯走去。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刹那,一只手伸了进来,将电梯拦了下来。电梯打开后,赵景腾一脸笑意的冲进了电梯,对着赵景飞说:“弟弟,我也没什么事情,我和你们一起回去吧。”三个人默不作声地下了楼。车已经在门口等候了,我没有等司机过来开车门,已经快速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赵家的两兄弟看了看我,没有再说话,坐进了后排,一行三人闷闷的一路无语,回到了赵宅。
进门后我们看到福伯正陪着赵律师在客厅中,见到我们进来,赵律师急忙迎了上来打招呼。“两位赵先生好,王小姐好。我听公司的员工说您们一起回住处了,就冒昧地到这里等各位,请谅解。”赵律师彬彬有礼地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赵景飞看着赵律师,并示意他坐下。赵律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赵景飞说:“这是一份关于赵氏家族内部的特别文件,按要求只能是给两位赵先生看。”我看了一下赵律师,笑了笑说:“我还有事,先回房间了。”福伯也和我一起退出客厅。
中饭我没有出来吃,只是请张婶给我送了一杯牛奶,我喝了之后就躺在床上睡了。睁开眼已经是下午16点了。我简单洗漱了一下,从房间出来准备去花园转一下,路过客厅时,只听到赵家两兄弟正在谈话,我不禁停下了脚步想听一下他们在说什么。
“大哥,你到底要干什么,刚才我已经签署了文件,今天起你就是董事长了,公司45%的股份归你,你就不能给我一句痛快话?你不要再和我争了。我和可可才是天生的一对。”“弟弟,股份是父母给我的,你之前只是代持,我没有拿你那一份,至于你让我当董事长,我很感谢你的信任。可是这和可可有什么关系?你知道她就是我的解药,如果不能遇到她我根本无法康复,你难道不知道我受的痛苦吗?”“可她也是我的解药,从遇到她那天开始,我才发觉我活过来了,我的灵魂才不孤单,她是我的灵魂伴侣。她就是我的那一半走失的魂,我就是为她而生的,难道你不懂我吗?”“别和我谈什么魂魄,你一直都好好的,哪里就少了魂魄。你就只能骗骗父母,你骗不了我,你不要和我争了,算哥哥求你好吗?”一阵刺耳的尖叫响起,随后就是一阵厮打声,我只听着赵景飞在喊着:“你懂个屁,你哪里知道我的痛,你就是个混蛋,你不配得到她。”“两位少爷,住手,都给我停下来。”福伯的声音响起,过了几分钟,客厅安静了下来。只听福伯说:“你们俩还是男人嘛?你们是亲兄弟,这样打作一团好看吗?你们应该知道王小姐十分善良,她不希望看到你们兄弟相残,你们这样闹,伤心的会是她,你们都说爱她,可是你们做的事情,哪件事是在证明对她的爱,你们分明只爱自己。”沉默了良久,赵景腾先开了口“对不起,弟弟,我错了。”我不能再听下去了,我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们两兄弟竟然为了我大打出手,我悄悄地转身回到了房间。
一个人靠在床头默默地流着眼泪,真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离开家之后流眼泪已经成了我的习惯。想到家,我开始想念起母亲每日里都给我讲的笑话、想念起父亲给我做的大床、想念栾老师的琴声、想念起保姆和蔼的微笑,还有汪伯父、汪伯母,真的开始了想念。原来只是觉得家里是个牢笼,将我困在其中,可现在我才知道,父母一直在为我建造着天堂,他们是希望我永远都不要流流泪。
“当当当”,几声敲门声响起。我强忍住眼泪,用手背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哽咽着问道:“谁,谁在那里,请进。”门开了,进来的是张婶,她看了看我,对我笑了笑说:“小姐,中午您没吃饭,是不是饿了,我准备了下午茶,下楼去用一点吧。”“谢谢您张婶,我不饿。让您惦记了。”“小姐,晚饭吃点什么,我给您准备一下?”“真的不用了,我不饿,您去忙吧。”我扭过头,闭上了眼睛,假装累了的样子。“小姐,谢谢您这样迁就两位赵先生,他们年纪虽然不小了,可是,他们俩的心智没有和年龄一起长大。这几日他们俩闹得太凶了,我很抱歉,还请您原谅。”我转过头看着一脸温和的张婶,突然间我似乎明白了很多。“张婶,您和福伯什么时候结婚的呀?”张婶笑了一下,“看来老头子和您说了很多呀。我和他是在圣乔治读书的时候就认识了,之后就结了婚。只是我学的是康复学,我也没有什么天分,一直都是在给老头子当助手。”我听了张婶的话,一步跳下了床,拉着张婶的手说:“张婶,您说我该怎么办呀,他们俩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为什么非要和我在一起,如果从时间的角度算,我们不是刚认识吗?”张婶拍了拍我拉着他的手说:“世间的情感多种多样,没有人可以总结出经验,也没有人有能力判断哪一种才是对的。但是我认识两位赵先生很多年,我知道他们俩对你的感情是真挚的。只是他们不会表达,让您难过了。福伯也请您再次原谅他们的失礼。”我看着张婶,脸一红,低着头说:“我也很抱歉,刚才不应该偷听他们的谈话。”张婶又拍了拍我的手,什么也没有说,我看着她投来的那个鼓励的眼神,点了点头。
我知道,在这样的一座宅子里根本就藏不下秘密,福伯、张婶让我了解了关于赵家兄弟过往的一切,其实是在寻找同盟,他们是希望我和他们一样可以理解这两位有过特殊经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