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聂从未杀过人。
试想一下,如果有一天,你的好朋友来跟你说:我想杀个人,你来帮我。
你会怎么想?你肯定会先害怕,然后好奇他为什么要杀那人,再然后,你肯定会拒绝,因为没人能轻轻松松的谈杀人这件事,讨论起来都会让人不自在,更别提真的动手了。
而王聂,他没问三叶为什么一定要杀人,也没拒绝帮他杀人,如今事到临头,他还是紧张了。而当元屠真的出现的时候,他的双腿甚至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不光是因为杀人这件事本身,还因为自己也会死,元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三叶也向他形象的讲述过元屠如何撕碎一个人,他们要对付的是一头人间野兽,这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搏杀。
“准备好了吗?”三叶问道。
现在可不是打退堂鼓的时候,王聂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没有李易那种任何时候都能仅凭吸一口气就冷静下来的本事,但也平稳了不少。
“动手吧”王聂说。
两人起身离开酒楼,然后分头行动,三叶去取他的禅杖,王聂则摸到了城主府的墙角处,找了个黑暗低矮的位置探出头取看府内的情况。
院子里一片混乱,怒吼声,女子尖叫声,杀喊声混成一片,王聂换了好几个墙头,终于看到了主战场。
果然同三叶说的一样,元屠的武功霸道至极,砸倒了府门后,顷刻之间已经一路横冲直撞的杀到了院子里,那些普通的家丁护卫哪是他的对手,其中有几个会武功的护卫也好不到哪,但凡与元屠短兵相接的都讨不了好,几乎是碰着就死,手底下全无活口,当真霸道凶悍到了极致。
这么一个杀神,是个人都会被吓破胆,护卫们手里虽然拿着武器,但已经被吓得全无斗志,抖手抖脚步步后退,元屠杀得兴起,或许也是因为这野兽根本没人性,没有丝毫怜悯,拳打手撕,一路上全是残肢断臂,零散脏器,一副血流成河的景象。
这么大的动静,青塘的军队武装也赶了过来,可是结果却没有丝毫改变。元屠的武功已经到了超一流的境界,常人根本阻止不了他,只不过是多添了几条冤魂罢了。
青塘的武者几乎死绝,军队都交到了如今唯一活着的一个“十六人”刘勇手里,军队到了,刘勇自然也到了。
刘勇也是一个一流高手,奈何对手是元屠,尤丁袍等人集合五人之力也只能被残杀,何况只是他一人。仅仅两招,刘勇就被连人带刀给打飞了出去。
这刘勇也是个不怕死的,残杀同袍的仇人就在眼前,他也是红了眼,翻身爬起来后完全不理会身上的伤势,从一旁的护卫手里夺过一把刀,又扑了上去,气势是够了,可是实力的差距不是光凭气势就能弥补的。隔岸观火的王聂不由得摇了摇头,这刘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个高手呢,结果也和他手底下那些个泼皮打架时一个德行,没点章法和计策。
果不其然,刘勇冲上去又不疼不痒的劈了元屠一刀,元屠一看又是他,并指成刀,以两根手指头就干脆利落的削断了刘勇的刀“没死就好好找个地躲起来,你居然还敢来送死,我就成全你”
说着聚气于右拳,元屠身上的气势也随之大涨,王聂心下一惊,感叹元屠这厮真不是盖的,而直面元屠的刘勇也被这股气势刺激得清醒过来,他终于明白尤丁袍等人死得并不冤,实力的差距太大了,然而,此时明白过来也已经晚了。
眼看青塘最后一个十六人也要横死,斜刺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寅虎”
有人大喊他的名字。
元屠抬眼一看,居然是小七。他一听到动静从后院赶了过来,尽管全身是伤,一幅弱不禁风的样子,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元屠。
这仇恨的眼神元屠再熟悉不过,可是一群蝼蚁,仇恨又有何用,能奈我何“是你这个小子,昨天让你跑了,害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小桑解释,今天就顺便把你也给宰了。不过,要是你告诉我那个和尚在哪,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元屠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无视了刘勇等人,而清楚了实力差距的刘勇则面如死灰。
“你还想找和尚,就不怕再被打一顿”小七嘲弄道。
元屠横眉怒目,如同一头发怒的公牛一般,撞飞拦路甲士,瞬间来到小七面前且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而此时那些被他撞飞的甲士居然还没落地。
好快的速度。
“小子,想死的痛快点就别说大爷不想听的”
树林里那一战,元屠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可以说是此生吃过的最大亏,他对三叶那可是是恨到了骨子里,所以,哪怕是任务失败,他还是厚着脸皮请求小桑给自己一个雪耻的机会。
小七被掐住脖子,呼吸不畅,但还是艰难说道“杀了我你就永远也找不到他了”
元屠不是一个可以控制怒火的人,越来越鼓荡的怒气让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小七的脖颈“咯咯”作响,双眼开始上翻,口水流了元屠一手。
周围的甲士只能绝望的看着这一切,他们连拖延元屠的脚步都做不到,又如何能从他手里救人。
这个被肖非看好的少年眼看就要陨命于此,一阵“叮铃铃”的脆响突然在院子里回荡起来。
元屠听到这声音,全部心神立刻被吸引,手一松,已经昏迷瘫软的小七从他手里掉落。
这声音元屠再熟悉不过,树林里也有这个声音,这是禅杖上的配环发出的声音。元屠嘿嘿冷笑起来,双眼因为兴奋而发红。
“秃驴,你终于出现了”元屠望向房顶,月光下,一个黑影手扶禅杖,立于屋脊之上。
黑影突然一转身,又消失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元屠哪里肯放他走,双腿发力一跃,也跳到了屋脊上,环顾一圈,只见四周漆黑一片,哪里还有那和尚的踪影。
但黑暗中又有禅杖配环的脆响传来,元屠想也不想,怪叫着又跟了上去。
趴在墙头的王聂,看了眼院子里死里逃生后颓然倒地的众甲士一眼,见他们没有跟上来的意思,也握着短刀,飞身一跃上了房顶,尾随着元屠,直奔清凉寺而去。
三叶的推断没有错,一路上并没也发现其他人的身影。
待出了主街,便是青塘旧城的废墟区域。
残垣断壁间,可以隐藏的地方变少,元屠哪怕被愤怒所驱使,但五感同样敏锐,立刻就发现了他,但他不在意,一群蝼蚁,何足挂齿。
到了清凉寺的荷池边,三叶停下步伐,而元屠也几乎同一时间落在了他身后。三叶暗暗心惊,元屠这厮当真可怕,一跃就是十几丈,要不是以熟悉的地形跟他周旋,只怕还到不了清凉寺就要被他给追上了。
乘机回气之后,三叶脱下了头顶的斗笠,转身直面元屠。
因为禅杖的关系,元屠一直以为三叶是个和尚,如今却发现他不但不是和尚,反而是一个散发的少年,不由得惊讶道“原来不是秃驴,不过是不是秃驴都没关系了,我且问你,昨天晚上偷袭我的是不是你”
三叶丢下斗笠,淡淡道“是我又如何”
元屠一脸残忍的冷笑道“既然是你偷袭本大爷,那你就可以去死了”
元屠没有立即出手,他眼神后瞟。
落后的王聂也终于赶到,落地后一手握着腰间短刀,跟三叶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嘿嘿!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把我引来这里,难不成是想杀我?”元屠不以为然的嘲弄道。
“怎么?凭我们还杀不了你吗?”三叶道。
元屠仰头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昨天晚上被你占到点便宜,你还就真把自己当成个东西,别逗我笑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龙镇”三叶盯着元屠淡淡说道。
元屠一挑眉“知道我是龙镇还敢开罪我,不得不说,你还真是活腻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满足你的,我会让你受尽折磨再死”
三叶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元屠的话,自顾自的接着说道“你的代号是寅虎,你的名字是元屠”
元屠抱臂冷笑。
三叶报以冷笑,不急不缓的说道“你在成为龙镇之前是龙镇里的一个普通剥皮匠,不光你是剥皮匠,你家祖孙四代都是剥皮匠,如果不是发生了后来的事,你儿子也会是剥皮匠,可惜,你爹还没存够钱给你娶媳妇就死了,你看上的那个姑娘也死了,你也成了龙镇,也不剥皮了”
元屠脸上终于变了颜色,抱着的双臂也缓缓放下:
“你是什么人?”
元屠此时此刻的表情,就像是此生最大的秘密被看穿了一样。
三叶还是不理会他,反问道“你现在还觉得我们杀不了你吗?”
元屠神色变换不定“不可能的,这些事不可能有外人知道,是谁告诉你的?”
两个人虽在交谈,可谁也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不管了,我不会杀你,我会带你去见小桑,让他来定夺”
元屠说着,真气运转全身,按照文敖那个小本子里的说法,这是横练武者全力以赴的做法。
三叶那段叙说过往一般的一段话,竟然有如此巨大的魔力,竟然让元屠都如此在意。
来不及细想,元屠既然已经动手,王聂也随之而动,握着刀鞘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