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努特的一把火不止烧掉了近三分之一的敌人,更烧出了文德人的仇恨。
当波兰人的大船缓慢的靠近长堤之后,文德人便搭起了跳板,咆哮着冲上了长堤。
和宽阔的三重结构城墙不同,港口的长堤只能容纳五人并行,并不是适合作战的好地方。但怒火中烧的文德人满心想着将城里的仇人撕成碎片,已经不在乎那么多了。
看到在大火熄灭以后敌人竟然也不走水路,而是从长堤上冲进来,卡努特反而露出了笑容——经过了这场大火,水道内侧的浮木也被烧掉了,为了避免整个港口都变成火海,卡努特不可能再向水里倾倒鱼油并纵火,所以如果敌人直接从水道杀进来,等着卡努特的就是一场血战。
然而出于对那场大火的畏惧,敌人放弃了已经失去大半阻拦手段,基本畅通的水道,从两侧的长堤上开进,这就帮了卡努特的大忙。
毫不迟疑的派了两名兄弟各带了二十名兄弟和百来名农夫分别前去两侧长堤上抵挡,卡努特仍旧在港口中守着——尽管看起来敌人已经将剩下兵力近半数丢到了长堤上,可毕竟还有上千人在船上,如果趁着自己集中全力堵长堤的时候杀进港口,也会造成极大的破坏。
而且,实际上,两道长堤上能够作战的空间不大,派遣太多人过去也是浪费。
不多时,文德人就冲到了长堤的尽头。
在这里,卡努特的战士们已经结成了盾墙严阵以待。
仅供五人并行的长堤尽头,十名卡努特的兄弟并肩蹲下,用盾牌和利剑组成了一道坚墙;而他们身后,另十名兄弟同样用盾牌和利剑组成了一道墙,护住了头一排兄弟的头脸。
在一高一矮两道盾墙上,则是密密麻麻的一排草叉,如拒马般直指文德人的面门。
而最后面,则是十名农夫,紧张的高举着收割牧草用的大镰刀——如果敌人冲得太近,他们就会挥下镰刀,用锐利的刀尖刺破对方的头骨——如果侥幸刺中的话。
在这样一个紧紧堵住长堤尽头的阵势两侧,则是四五个身材粗壮,手持长柄斧的战士——他们所处的位置也是整个阵势里唯一宽松到自如的挥舞武器的位置——当敌人靠近后,除了正面的盾阵,他们的大斧也将杀死那些处在两侧的敌人。
看到面对着的由高中低三道铁尖组成的墙壁,冲在最前面的文德海盗顿时忘记了他们对卡努特的仇恨,也忘记了城镇里令人垂涎的财货,慌乱的放慢了脚步。
然而,这里毕竟不是宽阔的荒野——跟在他们后面的战士完全看不到前面有什么,仍旧满腔怒火的吵嚷着推搡着催促前面的战士快冲,将这些曾经是最勇猛和最敏捷的战士们不断的推向死亡线。
之后,镰刀切掉耳朵、割开脸皮、凿破头骨;草叉刺爆眼珠、豁开脸皮;利剑刺穿肚肠、割裂皮肉……
和那些站在长堤中间的同族比起来,站在两侧的人反到更加幸运——至少,当劈柴斧抡过来的时候,如果打中脑袋,一下就死了。
第一排的敌人在接战的瞬间就死了个精光。而在第一排文德人惨叫着倒下或者跌落水中的时候,第二排的战士惊恐的发现他们即将面对的悲惨命运,也禁不住哀嚎起来。
紧接着,是第三排、第四排……
尽管文德人一排接一排的死去,后面的战士却并不清楚前面的战况,以为他们推进得极其迅猛,仍旧奋力前冲,不断的将文德人推向死亡线。
置身其中的文德海盗对于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在远处观战的波美拉尼亚公爵却很清楚文德人进攻受阻的事实——除非他将大船开到长堤附近,用弩炮为文德人提供支援,否则文德人很可能会在那个恶毒的阵型面前死光。
但卡努特设置阵地的地方毕竟在岸上,从长堤外围把大船开过去很可能造成船只的搁浅,非常危险——安全的做法是从港口内开进去——而这就必须通过那条曾经烧死了数百名文德人和波兰人的水道……
迟疑了一下,公爵大人终于还是派出了五条小船,再次靠近水道。
对他而言,这是需要极大勇气的——因为封臣和文德海盗都不愿再靠近水道的原因,他派出的是他麾下最精锐的轻骑兵,带着自己领地上的农夫——而一旦这些士兵也损失殆尽,那么即便他能平安回到波美拉尼亚,他的公爵地位也将岌岌可危。
波美拉尼亚人的动作立即引起了卡努特的注意。卡努特皱着眉沉吟了一阵,之后对着卡里摆了摆手,对他下达了命令。
得到命令后,卡里兴奋的跑回去找托比亚松——这两个海商之子不止关系很好,而且在水性上也互不服输——虽然实际情况是托比亚松输多赢少。
于是,两个头领纷纷脱下铁甲,丢掉头盔,各自持了一柄手斧,带了一群兄弟就下了水。
公爵大人的直属部下谨慎的划着船,小心的穿越水道,用长杆推开水面的船只残骸和浮尸,同时紧张的注视着两侧已经被烧焦的夹壁,一些人甚至用枪矛狠狠的戳刺夹壁,看看是不是有北欧战士藏在夹壁层里。
这样提心吊胆的旅程一直走到水道尽头。
到了这里,试探船队就遇到了卡努特设置的浮木、铁链和水下尖桩。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确实花了他们些时间。但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并没有遭遇任何袭击,甚至就连卡努特和他的弟兄们也只是安静的站在码头上看着,连叫骂和祈祷都没有。
如果不是两边长堤上文德人仍旧在不断的惨叫声中死去,整个战场就会安静得好像盛夏的午后。
之后,伴随着松了口气的感叹,波美拉尼亚公爵那些聪明的部下们终于找到了连接铁锁和水下尖桩的关键点,并用长柄斧将之破坏。
失去了固定和支持,铁锁哗然沉入水下,水下尖桩则在水中轻轻漂浮,之后被带队的波兰轻骑兵用长杆推开。
看到前面是畅通无阻的水面和毫无防备的敌人,波兰轻骑兵们齐齐发出一声欢呼,丢下长杆长斧,操起木浆开始和农夫们一齐划船——只要他们冲上码头,就可以发信号让公爵带领大船杀进来——在十几具弩炮的攻击下,北欧海盗再怎么善战也只有溃散一途。
然而,没等划出去多远,临时上船的水手们突然感到有震动从脚下传来。
这样持续、频繁而且乱七八糟的震动一下一下,持续不休,让船上的人们顿时疑惑而且慌乱起来。
如果船上有个老水手,就会告诉波美拉尼亚人,这是有人在水下凿船。如果他们的船是没有甲板的,那么他们就可以看到被斧头劈开的破洞从而知道有人在水下凿船。
但不幸的是,波兰轻骑兵们自幼在大草原和马背上长大,对于水上事务虽然知道,却并不熟练,仅限于能把船开走的程度。而公爵领地里的农夫们就更是大多属于旱鸭子。
至于熟悉水上事务的文德人……
他们此刻不是因为愤怒和盲目而在长堤上被杀,就是因为怯懦和谨慎而留在大船上等待。
于是,一边疑惑着,波美拉尼亚人一边加快速度向着码头冲锋,却突然发现他们的船弦距离水面越来越近。
到了这种地步,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有问题了——波兰轻骑兵和农夫们惊恐的喊叫,在船上乱跑,不知所措的抓起船桨又放下,竟然没一个人想起来应该去甲板下看看的。
之后,六条小船一艘接着一艘咕嘟着泡泡沉没到水面之下,并将慌乱的波美拉尼亚人也带了下去。
而在离船很远的地方,几十颗湿漉漉的脑袋浮了出来,兴奋而且得意的朝岸上挥舞着斧头——船只沉没的时候,水流并不安全,再加上那些旱鸭子下水势必会胡乱挣扎一气,无论是卡里还是托比亚松都没必要在这种时候给自己找别扭。
又过了一会,喝饱了水的波美拉尼亚人开始浮水的时候,卡里和托比亚松才带着兄弟去把一个又一个的浮尸拖回来——尽管是敌人,但抓起来就是俘虏,关起来就是奴隶,不管是拿来和人换赎金还是留下干活都是财富,没必要浪费。
就在这个时候,波美拉尼亚人的大船动了。
轻骑兵的小船虽然被凿沉,但也证明了水道本身是安全的——这就意味着大船可以开进去。
而且,波美拉尼亚公爵的嫡系部队损失超过了一半,而他新招揽的文德人还在长堤上被人屠杀,如果他就这么坐视不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如果他的突击能够成功,他不但有机会救回一定自己的部队,拯救新投靠的文德人,还可能得到一座防备严密的要塞,赢得巨大的财富和声望。
两相权衡之下,波美拉尼亚公爵决定豁出一切,赌一次——以往,当他做这种孤注一掷的决定时,他总是能成为最后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