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里恨不得将卡努特挫骨扬灰,但克努特终究是王族出身,自恃身份,在开战前派了名使者去向卡努特下战书。
这封战书是由一位博学的老学士所写,义正词严的将卡努特从头到尾的斥责了一番,责怪他不该为了一己私欲妄动兵戈,入侵英格兰,使地方纷乱,崇拜魔鬼等等一系列罪状。
倘若卡努特是个基督徒,那么对这封战书自然是极在意的。可他根本不是,便笑着将那些很厉害的话全听完了,然后又一字不落的把这些话反送给克努特,只不过将斥责的对象由自己换成了克努特的父亲,八字胡王斯文。
这就纯粹是当众打脸了。
当年的八字胡王斯文,即是丹麦国王,也是大名鼎鼎的海盗之王,虽然名义上是个基督徒,可论起虔敬守礼什么的那就是个笑话。而当初为了报复英国人杀害丹麦移民的事情,丹麦海盗在英格兰反复肆虐,将许多地方烧成白地,又多番搜刮勒索,对英格兰造成的伤害委实远大于如今的卡努特。
因此,当英格兰国王派出的使节战战兢兢的将卡努特给自家国王的回信带回去之后,整个帐篷里一片死寂。饶是克努特修养足够,又当着诸多盟友的面,也是满脸通红,过了好一阵才忍了下来。
看到他这副样子,老诺曼底公爵也有些担心——那些本来就受了伤,还没恢复好的人,因为被人激怒,挣裂了伤口而死掉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的,而若是克努特死了,那么接下来英格兰地方的
事情恐怕就和他们没多大关系了:“这个野小子,简直就是个无赖,完全没有半点身为君王的素养。等到咱们击败了他,看他还有没有精神耍嘴。”
这样的安慰,至少是表面上成功的安抚了克努特。
英格兰国王重重的哼了一声:“凭咱们的军力,要击败他到不是难事。可就怕他逃跑。”
几个首领点了点头——经过那位英格兰使节的观察,卡努特麾下的军队撑死也就一万五六千人,而且其中不少都是新兵甚至是农夫,战斗力算不上强,以诺曼底、布列塔尼和勃艮第的精兵,加上英格兰最后的大军,取胜还是很容易的,但万一卡努特跑了,那这战争可就无休无止了。
想了想,老公爵点了点头:“开战的时候,我把骑兵给你留下。我自己带着舰队沿河而上,截住他的归路。”
这个计划让老公爵的两位盟友都有些不自在——虽然他们自恃武力,相信能胜过卡努特,但也都知道,本方军力和敌人比起来,真正的优势并不是特别大,大家集合在一起共同进退自然能够轻松取胜,可一旦分兵,虽然仍能取胜,但就势必要付出一些代价了。
即便如此,老公爵的计划也并没有人反对——比较起来,在战场上的战斗艰苦一些,但是一战击败敌军结束战斗,总比在战场上轻松取胜,然后就要陷入和敌人的长期反复纠缠要好一些。
稍微思考了一下,克努特也点了点头:“那么,切断敌人后路的事情,就一切拜托了。”
有了克努特的点头,这件事就算这么定了下来。而接下来,克努特还要继续跟剩下的三位首领商议如何击败敌人的事情。
原本,卡努特带了上万兵卒前来英格兰,又从沿途募集了一帮雇佣兵,到了英格兰经过几次交战、苏格兰人的补充以及诺森布里亚人的补充,兵力增增减减,眼下约莫有个一万四五的样子。
而英格兰人这边,经历了两次大战,两次集结,又得到了诺曼底、布列塔尼和勃艮第的援军,兵力比卡努特多一些,不过仍旧不满两万。
为了截断卡努特的后路,避免卡努特撤回到苏格兰或者丹麦,整军再战,诺曼底老公爵从诺曼底人和英格兰人中抽调了许多的水兵,组成舰队准备走水路截断卡努特的归途,给克努特留下了整整一万五千战士。
双方兵力大抵接近,而克努特等人仍旧认为胜券在握的关键,在于骑兵上。
诺曼底人本就以强悍的骑兵知名,勃艮第也是有数的骑兵强国,再加上英格兰本土的贵族们,克努特麾下竟然聚集了近两千名骑兵——而英格兰联军取胜的关键,自然也就落在了这支规模庞大的骑兵队伍上。
在北地人营寨和英格兰人营寨之间,有一条河,一片树林,两座小山丘,剩下的地方就都是平原,正是适合骑兵作战的大好地方。
按照克努特和几个首领商议的结果,他们要尽量将战场控制在平原上,并将骑兵队隐藏在小树林里。等到开战之后,开头的弓弩对射自不必说,进入肉搏之后,他们就要奋力冲杀,争取撕裂北地人的阵型。
若是战局陷入僵持,他们不能撕裂北地人的阵型,那么就不妨主动撤退,甚至伪装出溃退的姿态,引诱北地人追杀。
而无论是北地人失利,还是英格兰人失利,只要北地人的阵列动摇、松散,就是那两千名骑兵出动的时刻——在大平原上,以散乱的阵型迎接大规模的骑兵冲击,就算卡努特和他麾下那群御前侍卫都是以一挡百的勇士,也绝没有翻盘的可能。
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可商量的了。两千名骑兵的集群冲锋,这样的场景就算是大帐里的人们想一想也觉得头皮发麻。如果步兵队能够以密集的盾阵对抗,在前几排的战士死掉后也不是不能挡下来。但如果步兵们正巧因为追杀敌人或者被敌人追杀而处于无阵型状态……
想想看,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都能被卡努特挡住并且翻盘,那大家也不用再挣扎了,洗干净脖子等着卡努特来砍就是了。
当然,也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卡努特足够谨慎,明明眼看着英格兰人已经全线溃败,却并不下令追杀……
一个英格兰贵族小心的提出这种可能之后,帐篷里的所有首领都哄笑起来。
开什么玩笑?眼看着敌人溃败了却并不追杀,难道等着对方跑远了,缓过劲来,再回过头来攻击自己?这种事情想也知道根本不可能——就像卡努特根本不可能在队伍散乱后抵挡住骑兵冲击一样。
唯一需要注意的,其实是英格兰步兵溃败之后,如何收拢他们。
为了使溃败看起来象真的,这次的作战计划注定只能有少数首领和骑兵队知道,结果就是如果步兵溃败了,那就真的是溃败。而光靠两千名骑兵,虽然可以击溃卡努特的军队,却并不能全歼他们,甚至无法给他们造成足够重大的伤害。
如果不能趁着敌人溃逃的时候尽可能多的杀死敌人,让卡努特带着足够多的战士逃离战场,那么诺曼底老公爵那边的压力就会变得非常大,甚至无法成功阻挡卡努特。
为了避免发生这种情况,大家决定再抽调少数人手,偷偷的到附近的村镇动员,再拉拢一批人。
不过,英格兰地区已经动员了两次,许多地方的青壮男子已经被抽调一空,剩下的多半是老弱病残,并不能指望他们在战场上发挥什么作用。
而克努特交给这些老人、女人和孩子的任务,就是远远的跟在战场后面,等到英格兰人的步兵溃败,骑兵出阵之后,截住溃兵,向他们指明局势,鼓舞他们振作起来重新投入战斗。
这种工作原本是该由将领或者英王来做的。但考虑到卡努特狡猾非常,为了引他上钩,克努特和他的王旗是一定要出现在战场上的,而且还要跟着大队一起溃败,所以就只好临时募集一些民夫来做了。
想到自己又要在卡努特面前溃败一次,克努特的心情就非常糟糕。即便以“为了彻底击败、杀死卡努特”为理由,即便以“重新夺回丹麦,甚至夺取挪威、瑞典”为安慰,克努特的心情还是非常糟糕。
克努特心情糟糕的同时,卡努特的心情也很糟糕。
让他感到糟糕的,是探子带回来的关于他的敌人的消息。
军队数量比自己略多,这到不是什么大问题。个人作战靠武勇,小队作战看默契,大军作战就只能拼战阵了——而在战阵上,虽然自己的北地大军不能和希腊人相提并论,但总是胜过英格兰人的。
让卡努特感到不妙的,是对方军队里的战马数量——按照探子的说法,数百匹马圈一起,足足有五六群,而营地更深处他没能看到。
就算每名骑兵配两匹马,探子所看到的也足足有上千名骑兵,若是营地深处还有更多马匹,那么敌人可能就拥有两千,甚至是三千名骑兵。
这样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对于以步兵为主力的卡努特而言,是极大的威胁——在为希腊皇帝卖命的时候,他见过不止一次,那些骁勇善战的武士手足无措的站在空地上,然后就被海啸般的骑兵淹过,消失……
如何对抗英格兰人的骑兵队,这将是这次会战的关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