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皇帝这个问题,一群贵族们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原本,艾德河上是有几座桥梁的,足以让大军通行。
但在德国军队行动之后,北地人便毫不留情的将所有桥梁,甚至石桥也都拆除了。
对于一个庞大的国家而言,这种阻敌行为未免幼稚——亨利二世毫不迟疑的从德国沿海各地调集船只,组成一支庞大的舰队,自西向东开向奥德河。
尽管德国人的水兵无法和北地海盗相提并论,他们的船只也不象北地海盗的长船和龙首舰那么灵活,但这支舰队胜在规模庞大。
按照皇帝的想法,即便是这支舰队难以在海面上顺利的击败北地王国的海军,但沿着岸边一路航行,最终和自己的陆军汇合,并将陆军运过艾德河还是足够用了。
但这支舰队开到艾德河口的时候就遇到了**烦。
并不太了解北地动向的德国海军迎面遇上了打着渡鸦战旗和血色方帆的北地海盗舰队。
开始的时候,德国人还想着凭借自己舰队规模的庞大压制、逼退敌人。
但是,一开战,德国人就后悔了。
血帆战舰们蛮不讲理的直冲而来,毫不迟疑的冲撞、跳帮,一副“打完这仗就不过了”的姿态。
跳帮战,德国水兵到不害怕,反正无非是白刃战。
可真当对面冲过来一群白发苍苍的老爷子,拼着自己性命不要也要给你一斧子的时候,原本以为自己无所畏惧的水兵们真的怕了。
一群离死不远的老头子就老老实实在家呆着等死好啦!上什么战船!玩什么跳帮!打什么白刃!拼什么命!
我们还年轻啊!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努力奋斗享受生活!谁要和你们一起死啊!就算宰了这样的老爷子又有什么好骄傲的?何况可能还要付出胳膊、腿甚至是性命做代价?
于是,刚开始的时候,舰队司令还能看到自己的水兵们在甲板上和敌人交战。但很快,在那些被北地海盗跳帮了的德国船上,就出现了无数水兵争先恐后跳船逃命的景象。
结果,在舰队司令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第一次交战就已经输了。
等到一群水兵终于涉水逃命成功,回到舰队驻扎的港口之后,舰队司令才终于弄明白了他们所面临的困境——卑鄙的北地海盗在拿一群将死之人和他的青壮战士换命!
问题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代表有应对手段。
人老了,体力会下降,身体的灵活度也会下降,战斗力自然不如年轻人。但这并不代表那些老海盗们就是弱者。
实际上,能够活到老年的北地海盗,除了少数真正的懦夫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是百战余生的老狐狸,经验丰富出手狠辣。
要这些老家伙长时间高强度作战当然不太可能。但不顾敌人的进攻,甚至故意挨上敌人一下,借助这一瞬间敌人的破绽取了敌人的性命,本身也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凭借老道的经验,老家伙们玩得顺溜无比。
这一仗下来,虽然不知道北地海盗死了多少人,德国舰队这边却是清清楚楚的——不确定到底是被杀了还是在海里淹死了,总之这边少了足足四百二十人!
人手什么的,到是可以从附近的渔村征集,反正如果只是当作水手到也凑合。
但是对面的那些血帆海盗船还真是个大问题。
北地海盗舰队规模明显比德国船队少一些。可他们堵住了艾德河口,摆出一副死光拉倒的姿态玩命,这就不好办了。
毕竟,德国船队之所以集结起来,是为了帮助皇帝过河的。北地海盗可以把船队拼光,德国人这边可没这个勇气——真把船队拼光了,谁送皇帝过河?
因此,舰队司令一边写了封信,让人快马加鞭向皇帝报告舰队受阻的消息,一边从附近的渔村征集渔民修补船只、加入舰队,同时派遣了小船去打探北地海盗的动向。
而北地海盗这边,虽然撞沉了四艘船,却俘获了六艘德国船,算起来反而赚了。
于是,一群老家伙快快活活的把战死同伴的尸体处理干净,在德国船上摆好,唱着赞歌将船只送入海,一把火烧掉。
之后,北地海盗们找了片树林,在祭祀的带领下吟咏赞歌,把所有四十二名德国俘虏倒挂在树上以长矛刺死,向奥丁神献祭以纪念这次胜利。
而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北地人心满意足的回到战士大营,将大部分的船拖上岸,只留下少数船只监视着河面,防备着德国人的偷渡。
与此同时,呆在艾德河畔的两位守护——马格努斯和埃吉尔则分别率领了精干的青壮战士,分别驻扎在两处浅滩附近,在农民的帮助下修建了营垒,准备据守。
至于其它河段,也有年轻的小伙子骑了快马日夜巡视,随时准备点起烽火告警。
这样,德国人失去了渡河的桥梁,舰队受阻迟迟不能到达,浅滩又被营垒阻挡,基本就没有了过河的手段。
亨利二世不是没想过搭建浮桥。不幸的是,眼下几乎整个北地的船只都聚集到了艾德河上,每处河段都有快船巡视,只要他的部队搭建的浮桥到了河心,既然会有北地船只不顾一切的前来撞击。
几次下来,虽然北地人也损失了许多快船,可德国人这边也死了不少战士——搭建浮桥已经成了士兵们畏惧和厌恶的事情。
结果,庞大的军队从国内各地聚集,却被阻挡在艾德河畔不能寸进,而易北河沿岸又被北地海盗肆虐——只要想到这个,亨利二世就觉得满腔怒火。
在这种时候,自然没人蠢到去触皇帝的霉头——于是,所有的贵族都闭上嘴,不说话。
这让亨利二世更加愤怒:“难道我们就对那些野蛮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办法当然是有的。别的都不提,只要不顾伤亡猛烈攻打一个浅滩,就凭北地人的军队数量,德国大军足以在其它地方的军队来得及支援之前就夺取营垒,顺利过河。
就算北地人骁勇善战,坐拥地利,又会用快船沿河撞击阻止德国战士通过浅滩,可这些手段在绝对优势的兵力面前又有什么用?只要不惜死伤,北地的快船是可以阻挡的,坚固的壁垒也是可以击破的。
真正的问题是,“不计伤亡的战斗”的话,让谁上?
虽然应征前来的各位贵族出兵时都有所保留,但自己带来的这些战士终究也是自己的兵啊!
如果在这种明白知道伤亡很大,却没什么回报的战场上白白的投入自己的军队,承受了巨大的损失而无法获得利益,结果到了进入日德兰可以袭击村镇的时候却反而没了军队,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大捞好处,那才真是蠢不可及呢。
至于亨利自己,那就更不必想了。
他出兵北地,为的是恢复自己在对付波兰人时受到损失的声望,增加自己的利益和权势,而不是为了培养出一群实力强大不受控制的封臣——而如果他自己的部队在渡河时损失太大,那么这场战争最后的赢家就必然不会是他自己了。
对于眼下这种情况,以及这种情况的成因,所有在场的老家伙都心知肚明。
但是谁也不会说出来。
甚至,在这种时候,谁也都不愿意先开口,免得成为皇帝的“突破口”。
“这真好笑!我集结了大军,却只能看着那些野蛮人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如果换了个北地人,听到自己的国王这么说,搞不好就会因为一时热血而开口说出些什么。但在场的各位公爵、侯爵、伯爵、主教,谁也不是愚蠢的北地人。
因此,大家都明智的保持着安静——如果皇帝愿意亲自做出表率,勇敢的进攻,那么他们自然会适当的跟上效命,但既然眼下皇帝自己也不愿意损耗过大,那么他们也没必要记着上前送死。
“好吧……”发现自己的话完全没人回答之后,阴沉着脸的亨利二世无奈的叹息一声,“既然我们对艾德河毫无办法,那么如果不渡过艾德河,我们有什么办法对付这群野蛮人吗?我们总不能这么集结大军,却只是在河边待了几天就各自回家吧——难道你们想成为别人的笑柄?”
听到这话,一群贵族教士才惊讶而且着急起来——看样子,皇帝竟然因为这次受挫而有了退兵的意思!
他们集结军队,前来应征,可不是为了过来逛一圈就回家然后被人嘲笑的!
如果是被北地人击败,无力再战,不得不撤退那也就算了。可现在,一仗都没有打就径直撤退,他们要怎么和骑士们、农民们说?
利益受损、威望受损,而且可能以后都抬不起头来——这绝对是任何一名德国贵族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虽然明明知道这可能是皇帝的伎俩,但到这种时候,不说话已经不行了——飞快的交换了几次眼神之后,士瓦本公爵恩斯特才小心的开口:“陛下,我以为,我们并不是全无办法。”
“嗯?”这一次,轮到亨利二世不表态了。
“我们可以向东进攻文德人。”
“文德人?”原本,亨利二世是想逼迫几个公爵联合起来发动强攻,分摊损失,可恩斯特完全不配合,反而提出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方案。
士瓦本公爵自信的一笑,点头:“是的陛下。您也知道,文德人在不久前瑞典和丹麦的战争中归附了瑞典,成为最新加入北地异教徒的地区。所以,攻打文德人,也是在消灭异教徒,彰显天主的荣光。”
平心而论,这也是个不错的台阶。但亨利二世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所以,所有的国王都会看到,我们对北地野蛮人无能为力,只能去欺负那些软弱的文德人?”
“恰恰相反,陛下。眼下我们攻打日德兰,北地人严防死守,我们想要北上就必须付出巨大的、甚至无法承受的代价。可如果我们攻打文德人,情况就简单多了。”
“卡努特在尤姆斯堡设置了战士大营,帮助文德人训练军队。而在尤姆斯堡里,有卡努特的结义兄弟。所以只要我们围攻尤姆斯堡,北地野蛮人是一定会调集大军,前来救援的。到时候……”
到时候,拥有兵力优势,又占据地利的德国军队,势必会取得彻底的胜利。北地也将再没有能够抵抗他的军队。而且,他还可以趁着北地人调集舰队运输兵力救援文德人的时候将自己的舰队调进艾德河……
“很好!我们就进攻文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