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同样属于不列颠阵营,但实际上,东、西、北三个方向上的部队由三个不同的统帅率领,而军队的构成也不同。
距离不列颠大营最远,从埃吉尔西面发起进攻的,是由丹麦海盗首领高姆率领的丹麦战士——这些战士都是早些年间在不列颠定居下来的海盗的后代,部分继承了丹麦人的血统,部分人同时具有不列颠人的血统。
面对敌人用卑劣的伎俩杀死自己的战士之后还敢回来挑衅的情况,高姆自己怒吼一声,举起斧子,率先冲进巷子。紧接着,所有的战士都跟着他冲进了巷子。
这是一支足足两千多人的军队!
尽管埃吉尔的战士们都对自己的本事有足够的自信,却也没狂妄到要一打二十的地步。
面对敌人的大暴走,战士们招呼一声,一边嘲骂着敌人,一边转身就跑,很快的消失在宽窄不一、七扭八弯的巷道中。
而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则是怒吼、咆哮着的丹麦战士——在首领率先做出代表之后,所有人都乐得将他们原本的职责和作战计划丢到脑后,去追杀那些真的把他们惹恼了的敌人。
相比之下,从北方进攻的不列颠人就谨慎得多。
作为这次跟随克努特远征丹麦的不列颠人的首领,伊德里奇伯爵深知他们这些南部的不列颠人有多么不受信任。
毕竟,在两年以前,南部不列颠人还在埃德蒙国王的率领下和克努特血战不休呢,而更早的时候,则是在埃德蒙国王的父亲麾下,对付克努特的父亲斯文——虽然南部不列颠一直处于弱势一方,但他们毕竟也制造了不少丹麦**。
虽然埃德蒙国王后来和克努特签了合约,约定互相做对方的王位继承人;虽然克努特娶了埃塞烈德王的遗孀诺曼底的爱玛做妻子,但克努特仍旧不能信任南部不列颠人——这一点,从克努特的贴身卫队全部是丹麦人就可以看出来。
而且,这次对丹麦的出兵,克努特带了部分北部不列颠人,部分南部不列颠人,部分丹麦海盗,却把从尤姆斯堡撤回来的人全部安排在伦敦附近,用心是什么不言自明。
因此,伊德里奇不得不小心行事。
如果他在对丹麦征服的战争中损失太大,那么南部不列颠的诸多贵族将失去他们的权势,而沦为次一等的存在。
如果他在对丹麦征服的战争中表现不力,那么克努特就能得到惩办他的借口,南部不列颠的诸多贵族仍将失去他们的权势而沦为次一等的存在。
所以结论就是他必须取得成绩,还不能损失过大。
因此,在第二波追杀出去的战士的人头再次被抛回来之后,伊德里奇立即喝止了试图去追杀敌人的战士。
之后,伊德里奇叫来自己麾下最精明能干的战士,举着大盾牌走在遭到袭击的一侧。
军队前进遇到巷道时,举着大盾牌的战士先把盾牌伸出去探路,紧接着用盾墙封住巷道。
接着,强弓手迅速跟进用弓箭压住巷道确保任何敌人胆敢露头就会立即被射成筛子。
最后,在确保了巷道的安全后,大军再依次通过。
毫无疑问,这种做法极大的延缓了军队前进的速度。而面对敌人挑衅所采取的忍耐姿态更是狠狠的打击了己方士气。
但对伊德里奇而言,这些都是可以接受的。
丢脸总比丢命好。而且,眼下这些战士越觉得憋屈,那么等到了城墙下他们作战时就越是勇猛——所以总的来说,一时的颜面扫地未必是坏事。
面对伊德里奇所采取的做法,袭击他们的战士也感到很无奈。这种做法无耻、丢脸,但是很有效——在几次刚试图露头就被劈头盖脸的射了一盾牌的箭矢之后,丹麦战士也不得不放弃冒险,只能呆在距离敌人只有一房之隔的地方开始嘲骂敌人,希望敌人能够按捺不住冲杀过来。
但遗憾的是,不列颠人在挨骂受气这一点上似乎比别的民族更有天赋——丹麦战士们骂得嗓子都哑了,不列颠人还是按部就班的执行着他们的计划,不给丹麦人一点机会。
相比之下,从东方发动进攻,由克努特亲自带队的那支队伍的应对,就显得有条理得多。
在连续两拨进入巷道的战士都被人把脑袋丢了回来之后,克努特就意识到,他所面对的是一支试图延缓他靠近第二道城墙的精锐突击队。
从战略层面,他不能被这支突击队拖延了前进的速度。
而从战术层面,他则不能任由这支突击队在他的大军附近游荡。
于是,克努特毫不犹豫的派出他麾下的大将——指挥着整整一百名“环甲兵”的艾斯泰因。
所谓的“环甲兵”,指的是那些头戴铁盔,身披重锁甲的武士。这些武士个个身强力壮、武艺过人,再加上厚重的铠甲和锋利的宝剑,在战场上可以说是无往不利——这些环甲兵,也是克努特的近卫队。
面对那些几乎能硬吃标枪的环甲兵,袭击者果然被逼得暂时撤退了。
艾斯泰因毫不迟疑的继续追杀下去,克努特则率领大军继续前进——只要日落之前他们能突破第二道城墙,依据这座大营的规模来看,他们就赢得胜利了。
与此同时,站在瞭望塔上,埃吉尔也清楚的看到了三路突击队所取得的成绩。
西路敌军基本已经被瓦解,正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搜索敌人,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他们的索敌任务。
北路敌军的前进速度被极大的迟滞,看样子就算能够在天黑之前到达城墙下,留给他们攻城的时间也绝不会太多。
相比之下,效果最差的就是东边的敌军——看起来,突击队似乎完全没有取得任何成果,对敌人的前进速度没有丝毫影响。
同样的情形,文德人的首领,名叫卢萨蒂的也看到了这样的局势:“看来,咱们得全力防守东边了?”
这个问题让埃吉尔沉默了一会。
过了一会,埃吉尔才摇了摇头:“不。让战士们都去北边。”
“什么?北边?”
“对,北边!所有战士都去北边。”如果之前埃吉尔还有些迟疑,那么现在,埃吉尔就再肯定不过了。
但是卢萨蒂却显然不象埃吉尔那么肯定:“你疯了!”
说着,一指东边,卢萨蒂用力的挥了下手:“东边的敌人来得最快!而咱们都知道,一旦他们到达城墙下,咱们就完了!你却要咱们都去北边?”
认真的看着卢萨蒂,埃吉尔笑了起来——那笑容让卢萨蒂觉得毛骨悚然:“你说的一点没错——如果东边的敌人到了城墙下,咱们就完了。所以咱们都得去北边。”
这话让卢萨蒂找到了一线希望:“所以,你是说,咱们要突围?”
然后,埃吉尔认真的掐死了这最后一线希望:“不。我们不突围。我们死守这里。”
停顿了一下,埃吉尔对着东边一指:“那边是克努特的王旗,克努特应该在里面,他的卫队也在里面。所以那支军队是最强的。如果他们到了第二道城墙下,很快就会摧毁城墙冲进来。到时候我们能杀死多少敌人不说,总之我们一个也活不了。”
“不过我猜他们根本到不了城墙下面就会撤回去。”说着,埃吉尔也不解释为什么,就又朝着西边一指:“西边带队的是谁我不知道,总之是个蠢货。如果我是克努特,回去第一件要办的事就是砍了他的脑袋——托他的福,咱们根本不必担心西边的敌人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埃吉尔认为克努特的军队一定会撤回去,但听到埃吉尔宣布本方要面对的敌人少了一路,卢萨蒂还是笑了一下。
而这时候,埃吉尔又指了指北边:“所以,算起来,咱们需要对付的只有北边这一路——要是希望能多活几天,咱们就得趁着这个机会,狠狠的撕下他一大块肉来,打得越狠越好。”
除了为什么克努特会撤退之外,埃吉尔都说得很好,因此,卢萨蒂也只能耸耸肩,苦笑一下:“总之,都照你说的办就是了。”
这样配合的态度让埃吉尔第一次觉得这个文德人看起来顺眼了。
因此,埃吉尔也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放松点,托比亚松已经来了,还帮咱们对付了一路敌人。要是马格努斯和卡努特也来得够及时,咱们没准会屁事没有就当上英雄了。”
毫无疑问这话只是安慰而已,但卢萨蒂还是很配合的笑了笑:“那感情好。”
制订了作战方案之后,埃吉尔和卢萨蒂立即下了瞭望塔,叫来几个人登上瞭望塔监视各个方向的动静,自己则亲自带领四面墙上的战士向着北方聚集。
因为要集中所有剩下的人手,一次性的对敌人造成尽可能大的打击,埃吉尔亲自披挂上阵,带着他最可靠的兄弟们等在大门后面,而卢萨蒂则带着几乎所有的文德射手,埋伏在城墙上面。
尽管一切准备就绪,两个首领还是常常忍不住回头去看瞭望塔——就算埃吉尔说得再怎么笃定,他心里对“克努特一定会撤退”这种事情也是没底的——但是,“克努特的军队到达城墙根,他们就完了”这件事却是毫无疑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