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努特的舰队调整队形,加快速度的时候,伴随着第一道劈碎云层的闪电,密集的雨滴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霎时间让天海之间布满了道道水线,犹如传说中波斯人的箭矢一般连绵不绝的将船帆、甲板、盾盔打得噼啪作响。
见到这样的景象,一干战士反到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就算是北地人,通常也不会在这样的恶劣天气里交战,而是尽快靠岸、登陆,等天气好转之后再回到海上。
至于哈拉尔德二世和南方的丹麦舰队汇合之后,卡努特就要集三国舰队硬捍整个丹麦的大军,那怎么说也是之后的事情了,到不必眼下忧心。
就在卡努特也准备下令让舰队先在附近靠岸登陆避雨的时候,北方却突然出现了一片由桅杆组成的森林。
见到这森林,所有人都忍不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紧接着,随着这片森林的靠近,一个接一个的龙首也伴随着阵阵闪电和轰雷的照耀自水线下破浪而出,狰狞而霸道的向着瑞典和芬兰人的船队靠近。
因为顶风,所以丹麦的船只并没有挂帆,而是整齐的划桨前进。
也许丹麦人并没有想要在雷雨中交战,但显而易见他们也没有登陆避雨的意思——而且,如果这时候卡努特仍旧让自己的舰队登陆避雨,一旦丹麦人发动进攻,他们将非常不利。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卡努特朝旁边唾了一口:“吹响号角,全军进攻!”
伴随着沉闷的号角响起,所有的瑞典和芬兰人都从迟疑、迷惑中清醒过来——尽管眼下确实不是合适的交战时机,但如果避让,很可能就会变成一场败仗,还不如咬牙打了再说——而且,即便是在暴雨倾盆雷电交加之际,他们还是占有风向水流的优势的。
听到这边的号角声,见到瑞典和芬兰的舰队开始加速,丹麦舰队很快也吹响了号角,调整阵型,向着南方冲击过来——无论情况再怎么不便利,北地人对战阵厮杀是没有逃避理由的。
两支舰队气势汹汹的对冲,大小船只很快找到自己的目标,朝着敌船开进,而卡努特的座舰和另外四条船却并没有加速,因而被渐渐的落到了后面。
这并不是卡努特临敌怯战,而是一开始就商量好的——在船队数量和人数上,瑞典和芬兰的舰对略占优势,但若是考虑到可能随时从南方赶上来的丹麦舰队,局势便完全不同了,所以卡努特他们必须迅速找到丹麦国王的座舰,发动围攻,以最快的速度干掉敌人的国王,锁定胜局。
当两支舰队中冲得最快的船只已经开始互相发射箭矢的时候,从号角吹响时就迅速爬上桅杆的兄弟吼了起来:“克拉肯啊,我们需要一个大浪!”
紧接着,那兄弟便再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正前方!”
伴随着这样的吼声和紧接着炸开的闪电,卡努特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看到对面那艘硕大无朋,足有两层桨位,船舷比自己龙首还高的巨舰,卡努特也明白他们为什么需要一个大浪了——在这样的海战中,如果没有一个足够的浪头将他们抛起来砸向敌船,在诸多丹麦武士的护卫下,根本没有人能够活着登上敌船。
但是,在两船相遇的时候恰巧有一个足够的大浪将船抛起来砸向敌人,那是任何人都无法保证的事情——就算最老练的水手,也不敢说自己对浪头的判断一定准确无误。
不能登上敌船,就意味着卡努特那个直取哈拉尔德的作战计划彻底失败,就意味着卡努特不得不在暴雨中和丹麦人来一场硬碰硬的血战——而且,如果南方的丹麦舰队也及时加入,卡努特可以说毫无胜算。
皱着眉迟疑了一个瞬间,卡努特便猛地将盾牌朝地上一摔,扯下剑鞘丢到一旁,提着宝剑大吼起来:“柯蒂尔德,鲁吉,在船头盯着,有人靠近******他!赫尔默德,你带人护着他们俩。”
“加速,全力撞过去!”吼完,卡努特便将宝剑一横,咬在嘴里,飞速朝着主桅跑过去。
开始的时候,谁也没意识到卡努特想要干什么。但当卡努特咬着宝剑手脚并用飞也似的爬到桅杆顶部的时候,所有人都明白了卡努特的意图。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任何的迟疑不觉都是自寻死路——齐声怒吼着,船上的划桨手们使上了全身的力气,拼命地将长桨插到水里划起来,而一干擎着盾牌和标枪的战士也迅速的跑到船头,准备着和敌人接战。
卡努特的长船一动,另外四艘船也锁定了目标,加快速度,一齐朝着哈拉尔德的巨舰猛冲过去。
见到这边的动作,丹麦人那边也有了动作——哈拉尔德的巨舰停了船桨,而周围则有两条船快速向前冲——显而易见,尽管在船只上占据优势,丹麦国王还是不想和瑞典人这么早就发生正面冲突。
两艘丹麦战舰迅速向着中间靠近,试图拦截卡努特和几个兄弟的战船,而这边的划桨手也竭尽全力的操浆,争取在敌船挡路之前冲过去。
伴随着两边划桨手激烈而整齐的号子,长船在电闪雷鸣和狂风暴雨中随着波涛起伏,而卡努特则将双脚蹬住横木,两手把住桅杆,死死的将自己固定在桅杆顶端,直直的盯着哈拉尔德的座舰——眼下,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期盼着自己船上的划桨手胜过敌人的,更快的将他送到哈拉尔德面前。
与此同时,丹、瑞两国的舰队猛烈的撞击在一起,霎时间标枪激射箭矢横飞,长桨交击船舷相撞,无数战士怒吼着登船跳帮,力劈重砍,如同面对不共戴天的仇敌般与对面的人厮杀在一起。
原本,为了在人数较少的情况下为海战争取优势,卡努特专门下令让更加擅长弓箭的芬兰人尽可能平均的分配到各船上,以便在接站前更多的削弱敌人。
然而,在倾盆暴雨和狂风巨浪之中,除了少数真正的强弓外,弓箭的威力和准头都被极大的削弱而变得几乎毫无威胁,就连标枪的威力也大不如前,北地人交战的手段,就只剩下了登船肉搏。
这样,那些配备了弓箭和标枪的战士们便也纷纷操起枪矛和盾牌,跟着别人一齐登上敌舰,展开搏斗。
而丹麦人那边,因为在数量上略处下风,又是顶风逆水,就采用了更为保守的办法,在自己的船只上结成阵势防御,在甲板上列队应急瑞典和芬兰人,只有少数最勇敢的战士才会咆哮着逆着人流,试图冲上敌人的船支。
最终,在战场中央这场划桨手的竞速游戏中,占据风向水流优势的瑞典人赢得了部分胜利——伴随着猛烈的撞击,埃吉尔和托比亚松的战舰几乎同时狠狠地撞上了丹麦人前来护卫国王的船只,而遭到重击的两艘丹麦船则速度大减,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卡努特的船从两条船中间的空隙中冲了过去。
毫不停留的,埃吉尔和托比亚松便带着战士们咆哮着冲上了丹麦人的船只——真正庞大的战舰只有哈拉尔德二世自己的那一艘,而前来护卫的这两艘并不比瑞典人的船更大。
仗着兄弟的帮助拜托了碍事者之后,卡努特微微蹲下身体,眯起眼死死盯着对面的大船——从这个高度,他可以看到对面船甲板上那一群披坚执锐的丹麦人——在其中,一个披着大红袍,戴着金冠,被十几名卫士围在中间的显然就是哈拉尔德。
除了护卫着哈拉尔德的十几名卫士之外,在那艘大船上,靠近船舷的位置还稀稀拉拉的站着几十名战士——毫无疑问,这些都是丹麦国王的御前武士。
接下来,卡努特所要做的,就是趁着两船撞击的时候,接着船只的冲劲从桅杆上直接跳到哈拉尔德的船上,突破哈拉尔德的卫士组成的盾阵,杀死哈拉尔德,然后再活着逃出来。
即便是对自己的身手有足够的自信,卡努特也认为这显而易见是极难完成的任务——除了自己的本事、手中的宝剑、身上的锁甲和锁甲里的克拉肯皮甲之外,他还需要非常非常非常好的运气。
至于什么神灵庇佑,卡努特是不相信,也不奢望的——要是真有神,他们还是先把那些打着他们的名头骗人害人的家伙拾掇了比较好。
眼看两船越来越近,卡努特慢慢地调整自己的呼吸,松开右手抬起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水,之后握住了剑柄。
撞击发生的瞬间,卡努特几乎是本能的松开了左手。
原本,他还想着抓住时机猛蹬横木跳起来,但在剧烈的撞击之下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甩了出去。
在空中,卡努特调整了下姿势,双手将宝剑高高举起,纵声长啸。
听到这穿透了雷声和喊杀声的咆哮,因为撞击而在甲板上七倒八歪的丹麦人惊讶的抬头,正看到一个人在空中以绝世雄姿飞扑而下。
下一瞬间,伴随着一声令人眩晕的震雷,一道闪电撕裂云层,在空中一个突兀的转弯,吞没了卡努特,也刺瞎了直视卡努特的那些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