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秃瓢系主任依旧兴致勃勃,台下毕业生们还是东倒西歪。
这时,小男孩蹦蹦哒哒的走近了主席台,站在下面歪着小脑瓜。努力地搜索着景声给他描绘的任务对象———大秃瓢儿、台上讲话的人。因为找到这个人才是他成为“大英雄”的前提。
小男孩经过一番思考和辨认,在确定系主任就是他的接头对象之后,便跳着脚高举着景声给他的那张纸往台上递,同时还清脆的喊着:“大秃瓢儿,重要情报!”
台前一片哄笑,后排几位一直昏睡的毕业生也被这横空出世的“大英雄”激起了好奇心。居然能从梦乡中回归,继而还能坚强的站起来进行围观!
台上一位工作人员从小男孩手中接过那所谓的“重要情报”,并交给秃瓢系主任。主任展开那张纸,眯着眼睛看,顿时皱起了眉头。纸上工工整整的用规范的仿宋体字写道:“调滥词陈,臭不可闻。盼着散会,心急如焚。一致认为,你很烦人!”
这份“重要情报”使秃瓢系主任的兴致大打折扣,擦汗的频率迅速提高,力度也变得明显加大。以至于让人担忧:这么热的天,手帕会不会摩擦起火,把眉毛、胡子都烧得一根不剩。
秃瓢系主任很知趣又很无奈的翻了翻剩下的讲稿,忍痛割爱之状顿然而起,为了使这精心准备的发言完整度不被破坏得面目全非,还蛮镇定的运用了一大堆废话做过度语,不过这个过度显得异常突兀,一段令人热血沸腾的结尾,与“大英雄”出现之前,滔滔不绝的讲话毫无因果关系,他居然能用“所以”串连在一起!语无伦次之态,的确与中文系主任这一身份严重不符。就这样草草的颁发了《毕业证书》之后,还没等宣布散会,大家已经迫不及待的从椅子上竖了起来!让人难以置信这是一所师范高校的毕业典礼,喧闹程度不亚于农贸市场。
原来,景生自典礼一开始不久便暗自琢磨着该如何尽早的结束这炎炎烈日之下的煎熬。至少要把毕业生这种烦躁情绪传递给系主任,以便阻滞一下他那悬河之口。景生在同学之中,年纪很小,年长的师兄、师姐甚至有大他三四岁的。但他处事却相当冷静,冷静得有些可怕!这可以从他小时候的一件事中找出佐证。
景生小时候,总爱跟着大孩子屁股后转,在同龄孩子之中很不合群,也玩不到一起。整天的四处疯跑,村外有一汪水潭。那些大孩子经常领着他到哪里玩。父母上班都很忙,无暇照顾他,又担心有危险。于是在五岁的时候,妈妈就把他带到学校,由于景生的妈妈在这所小学任教,因此景生得以顺利入学,并成为全镇有史以来最小的小学新生。
值得一提的是,景生的父母都是教师。因此学前教育很早,当时的农村根本没有学前班、幼儿园之类的早教机构。景生在这一点上的条件就显得非常优越了。五岁的他,已经马马虎虎的达到了小学三年级的文化程度!
因为年纪小,个头也小,所以一入学,自然而然的被分到了第一排。不一会儿,他便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老师所讲的课程内容自己早已全都掌握,于是便有些洋洋得意,小尾巴翘了起来。五岁的孩子完全不懂得约束自己,老师在前面讲,他就在下面讲。弄得整个教室哄堂大笑。于是,便遭到了严厉训斥,当时,景生叽里咕噜的眼珠儿转了许久,也安静了下来。趁老师不注意,先把教室的门完全打开。当老师再次严肃的问他干什么的时候,景生忽闪着大眼睛,装作很无辜的样子回答:“老师,我热。”老师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继续讲她的课。每当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他就往书包里装一件东西。当老师再扭过头的时候,他便挺直腰板,两手放在背后,做认真听讲状。如此反复,直至书桌上收拾的干干净净。当老师再次板书的时候,景生迅速背起书包,突然,踹了她一脚,一溜烟的逃之夭夭。这时,老师才恍然大悟,原来先把教室的门打开,为的是制造退路。当然,老师的遭遇也被景生设计得哭笑不得。不由得在心里反复念叨:“这是五岁的孩子吗?”
初二的时候,景声才十二岁。班里个别的留级生都有十六、七岁的。但没有一个同学认为他小,因为他的思维太成熟了,成熟到能够驾驭那些大龄同学的行为。而且让他们对自己的幼稚和冲动感到汗颜。这得从一件血腥事件说起:当时,农村的初级中学都有校田。据说是为了让学生有个社会实践,在劳作中体会快乐。但十几岁的孩子从春到秋下来,只感觉一直在劳作,丝毫没有快乐可言。那是一个春播的季节,天格外的蓝。景声和同学们浩浩荡荡的来到校田种玉米,由于他年纪小,又不怎么会干这些农活。长他四五岁的劳动委员便指派他看管和分发种子,因为同学们都比景声大很多,平时都很喜欢他,所以自然也没人攀比。就这样,景声便悠哉悠哉的靠在一棵树上,翘起二郎腿,当起了大管家,身边放着个盛种子的麻袋。时间久了,精神自然会溜号。一不留神,一头驴驹儿竟然来偷食。这一情况被劳动委员发现,情急之下,发疯的奔过来照那只驴驹儿的屁股上飞起一脚。这一幕恰巧被驴的主人遇个正着。那驴主三十多岁,剃个大光头,满脸横肉。几步窜过来,揪住劳动委员的衣领扇了他两个耳光。见这情景,几个男同学都跑过来和这驴主理论,不想此人蛮不讲理。抄起一把镰刀面露凶光的指着景声他们骂道:“你们这帮小B崽子,再废话我砍死你们!”一群孩子和一个膀大腰圆的爷们儿对阵,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起,只好暗气暗憋。景声见劳动委员满脸巴掌印,挂着伤心的泪水,不停地抽泣。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又不知如何去劝。情急之下竟然从牙缝里蹦出了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家谁都没在意他说的这句话,万没想到还不足一年,劳动委员这掌掴之仇就被景声给报了!那是当年的秋天,还是这片校田,转眼到了收获的季节。在决定秋收的前一周,景声突然和班里最后排的一名同学走得很近,以帮助他学习为名频频登门。这位同学的爸爸是个屠夫,除了杀猪宰羊之外,似乎一无是处。也乐得自己的儿子和成绩优秀的景声交往,在学习之余,景声似乎对屠宰很感兴趣,连连请教这位屠夫叔叔如何屠宰和给动物扒皮的有关问题,这位当了半辈子屠夫的叔叔充分享受着初为人师的快感,也乐此不疲,不遗余力的倾授技术。景声也囫囵的将其要领暗记于心。在秋收的前一天景声不动声色的告诉几个要好的同学,其中也包括那个劳动委员,让他们每人带把铁锹。还特意叮嘱屠夫叔叔的儿子,把他爹的杀猪刀带上。这让大家很诧异,用铁锹、杀猪刀割庄稼还闻所未闻。等劳动进行到三分之一时,景声把那几位同学叫在了一起,问那位劳动委员:“你还记得春天时被打两耳光的事吗?”“当然记得!”大家纷纷恢复了屈辱的记忆。其实,如果景声不提起这事,恐怕他们早把这事就饭消化了。
:“今天就是报仇的日子!”景声接着不失时机的鼓动大家,随即,指着不远处一棵树下的那头驴说道:“你们把它赶进地里,咱给它一顿乱刀,这头驴就是那打人的死胖子家的,给那家伙来点惨重损失!”同学们像木偶一样,在景声的策动下,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异常亢奋。残忍地将那头驴乱刀捅死在校田深处。对屠夫叔叔教授的技术实施了一次演练。劳动委员眼里放着光,怂恿大家:“咱每人拿一块驴肉,都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很香啊!”景声白了他一眼,愤愤地说:“你缺心眼啊?那不全露了?谁也不能拿,就地掩埋!”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几个力气大的同学,将那惨不忍睹的驴拖到校田边的壕沟,在沟底又深挖了一层,齐心协力的把驴埋掉。毁灭罪证之后,大家很是欢欣鼓舞。这才知道原来铁锹和杀猪刀还真的被派上了用场。
东岭师专87届中文系毕业典礼不欢而散,校办责成导员追查这纸条的来历,后因线索过于模糊,仿宋字的笔迹又无法鉴别,也就不了了之了。景声和他的同学们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束了大学生活,怀揣着毕业证奔赴各自的家乡,投身到他们不得不热爱的教育事业之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