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在酒店的17层房间里,拿出那只在“基辅号”上买的手表细细地欣赏,她在手表上看出一排排排列整齐的子弹来。子弹与时间,大鱼怎么也想不出子弹与时间的关系,为什么要用造子弹的材料来造手表,大鱼想不明白,但那块表她是喜欢的,她想张皓天也一定喜欢,因为他喜欢时尚的东西。
这是难得清静的一个上午,房道明去参加电视台的一个活动,大鱼要求留在房间里,好好休息一下。这两天在天津,房道明的朋友过于热情,采取了车轮战术,品海鲜、喝茶、喝酒、上KTV、看表演,凡是有好吃好玩的地方,他们都带着房道明和大鱼玩遍了。
房道明和大鱼的关系,在这几天时间里迅速升温,陪同的人都看出来了,房道明很喜欢大鱼。房道明告诉大鱼,他曾经离过婚,现在是一个人,是个单身汉。他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满不在乎,似乎是轻描淡写似的,其实,他是想好了才说的。
大鱼冰雪聪明,怎么能不明白房道明的意思,他是地产界鼎鼎有名的人物,一个大亨,现在又是单身,是女人削尖了脑袋都想嫁的人,而大鱼对他的态度倒是有些奇怪了,不温不火,不疼不痒,不远不近,也看不出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在他眼里,大鱼现在的那个同居伙伴,除了能陪她睡觉,什么事也干不了。
有一天下午,房道明和大鱼在茶室品茶的时候,房道明就把这种意思跟大鱼挑明了,当然,他说的不是那么直接,他说得比较婉转。他说:“你那个小男朋友除了长得好,别的似乎没什么优点。”
这天外面下着小雨,室内的光线特别幽暗,大鱼看不太清房道明的表情,他脸上仿佛戴上了一个灰色的布套子,他的衣服也是灰塌塌的颜色,只有他的手露在颜色之外,从深色的桌面上突出来。那双手慢吞吞地动着,一只手打开杯盖,另一只手拿着茶杯托,过了一会儿,手又还原到原处了。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他问。
“不知道。”
“你是不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连你自己都不懂自己。好了,现在让我来好好分析一下,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你呢,并不特别多愁善感,在某些时候甚至有些男子气,这就是你事业比别人做得成功的秘密,最优秀的人才在某个方面多少有些中性的成分,你很自我,也很自立,从不依靠别人,想要什么都靠自己的能力去争。但是,谈恋爱跟干事业是不同的,太自立的女人是不招人喜欢的。”
“问题是我没打算让人喜欢我。”
“错。女人都渴望呵护,渴望别人喜欢,那是从骨子里来的,是天生的。”
“可是让我装成小女人,我装不像。”
“不用装啊,你现在就很小女人,前提是你必须跟我在一起。”
“哼,必须跟你在一起,这话说得就霸道了吧。我最讨厌霸道的男人,自以为是的男人,自以为全天下女人都爱自己的男人。”
“骂我?”
“算你聪明。”
房道明又像火车上那样,伸过一只手来,扣在大鱼的手背上。这一回大鱼没有犹豫,她把手抽了出来,没让房道明握着。
房道明表情严肃地说:“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喜欢跟我在一起,因为我们之间的交往,是智力游戏。”
大鱼“扑哧”一声笑了。“谁要跟你玩智力游戏?我累不累?”
“不承认也没关系,你什么都可以不承认,但你心里是这么想的,你骗不了你自己。”
“哈,你这么一说就可笑了,好像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似的,你又没钻进我肚子里,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因为我们是一路人。”
他这句话说的,倒有些像电影上的台词,道白清楚,铿锵有力的。他们已经离开那家茶楼很远了,那句话还在大鱼脑子里打转。他们被安排购物,大概是他们要送给房总一些礼物,他们被带去了一个有钻石和珠宝的名店,到处都有闪亮的摄灯和多角度的棱镜,它们折射着宝石的光亮,令人目眩。
大鱼还是在朋友们购物的间隙偷偷跑到角落,给张皓天打了一个电话。出人意料的是,这个电话竟然打通了,几天来他一直关机,大鱼不停地给他打,屡屡受挫。
“喂?”手机里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大鱼都不知道这个声音到底是不是张皓天。看来离开这几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声音变得不如过去好听了。
大鱼说:“喂,皓天吗?你怎么了,声音听上去有点——”
“没什么,感冒了,有点发烧。”
“你在哪儿?你上医院了吗?吃药了吗,你得吃药,你——”
张皓天把电话“哒”地一声切断了,再打,就永远打不通了。大鱼觉得很伤心,她伤心的是张皓天对她的这副爱答不理的态度,他为什么要这样呢?她对他一直不错的呀?钱上一向让他随便花,他偷偷摸摸往家里寄钱,她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什么。还有他其他方面的花销也是不小的,他上馆子、泡酒吧、买名牌,除了限制他跟别的女人来往,大鱼对他几乎没什么限制。
“你把他惯坏喽。”
房道明用这样的口气说张皓天,大鱼表面上虽不服气,心里还是觉得有道理的。
“你跟他不会长久的。”
“谁跟谁又能长久?”
“这倒也是,不过——”
“不过什么?”
“我想知道的是,你喜欢他多一点,还是他喜欢你多一点?”
“怎么问这问题?幼稚!”
“好哇,你敢说堂堂的房总幼稚?”
“说了又怎么样?”
“我还真不能把你怎么样。”
“这不就得了。”
房道明曾说过,他们两个在一起是智力游戏。大鱼一个人的时候静下来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至于张皓天,她对张皓天的情感究竟是哪一种呢,她记得他们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曾经约法三章来着,而现在的他们离初衷似乎越来越远了。
女孩露露
张皓天并不知道大鱼人已经去了天津,他手机一直关着,偶尔开了一次手机,她的声音竟然不依不饶地“闯”进来,让张皓天觉得心更乱,他索性一按电钮让那个声音消失,与其是让别人消失,不如说是他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感冒了,接连两天都有点发烧,也懒得吃药,就那么睡着,昏昏沉沉的。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睡着了,又像是醒着,他又一次站到白马广场上,一开始人很多,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可眨眼之间人就不见了。广场上空荡荡的,那四个身穿白色制服的男人又出现了,他们抬着一具担架,走得很慢,一直从街角斜穿过来。张皓天想起来,他曾经见过那副担架。他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去,正要伸手掀开盖在担架上的白布,“笃笃”的敲门声脆生生地响起来。
“谁呀?”
“是我呀,我是露露。”
“露露?噢,你是房东的女儿吧?又来收房钱?我发烧了,等我好了再说吧。”
张皓天躺在床上没动,他不打算给那个叫露露的女孩开门,他只想一个人呆着,清静地养病。感冒发烧虽算不上什么大病,但对于久不生病的人来说,还是挺难受的,头痛,乏力,缺乏欲望,什么也不想干,就连开门这样一个简单动作,对张皓天来说都觉得吃力。
“哎呀!”女孩在门口惨叫了一声。
张皓天以为出了什么事,挣扎着给女孩开门。打开门一看,原来女孩手里端着一碗又大又烫的骨汤面,她冲进来立刻把面碗放桌上,两手捏着耳垂跳着脚说:“烫死我啦!”
张皓天瞪着眼对女孩说:“这是什么?”
“这是面呀?难道你这辈子都没吃过面条吗?”女孩把筷子放在面碗上,看也不看他地说:“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是用排骨汤做的,这可是我的‘美女私房菜’哦,一般人不给做的。”
骨汤面的香味随着碗里冒出的热气很快散发出来,张皓天坐到桌边、拿起筷子的时候,才真的感到饿了。他抬起头看了露露一眼,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嗯。”露露很真诚地点头。
张皓天就埋头吃起来。那是一碗用排骨汤煮的宽面,面条薄极了,吃起来鲜香细滑,每一根吃到嘴里都是滑溜溜的。张皓天一整天没吃东西,这一碗面吃得很对胃口,额头上汗都出来了,露露看见了,就递给他一张面巾纸。
露露看着他一根一根地把面条吃完,吃到后来,两手捧着碗把汤也喝干了,露露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好吃吗?”
“是我吃过的世界上最好吃的面条。”
露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从窗子里望出去,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有一轮刚升起来的月亮,停留在天幕的一角,颜色是有些发红的,这种潮红颜色的月亮,张皓天以前也见过一两次,但这一次似乎颜色更特别一些,红中带一点艳黄的亮色。
张皓天觉得恍惚极了,过去的岁月在刹那间涌现出来:古镇、古镇上的月亮、房屋、妈妈、小黄叔叔、桃红姐姐……他忽然觉得坐在面前的这个姑娘有些像当年的桃红姐姐,她们饱满的脸庞看上去还真有几分相像。
于是,张皓天就跟露露谈起了他小时候,他说他是在妈妈的裁缝店里长大的,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那是80年代初,小镇上不断吹进一股又一股时髦的风,妈妈的裁缝店里也是花样翻新,一会儿时兴大领子的衣服,女人们就纷纷涌进来,要求做大领子的衣服。一会儿又时兴“刀背缝”的连衣裙,所有连衣裙后面,都多了那样两道缝。
张皓天说,那时候的歌他差不多全都会唱,像《踏浪》、《大约在冬季》、《走过咖啡屋》、《垄上行》,他全都是跟着街上的录音机学会的。来店里的女人们全都喜欢他,摸着小脑袋瓜夸他长得漂亮,“长大了准是大明星,”她们喜欢逗他说,“小皓天,给我们唱个歌吧。”
“好。”他总是毫不忸怩地唱起来。又唱又跳的,把个店里弄得好不热闹。
张皓天说,他是在女人的衣服堆里摸爬滚打着长大了,自打他记事起,女人的红绿衣服就总是围绕着他。
露露一直静静地坐在桌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听他说话。那一夜,他们聊到很晚,再抬头时,月亮已经不见了。露露的妈妈外出打牌还没回来,整套房子安静极了,各个房间钟表的嘀哒声都能够听得见。
张皓天惊奇地发现,他的病已经全好了。这都得归功于露露端来的那碗滚烫浓香的面。他吃了面,喝了面汤,发了一身汗,病就全好了,还在不知不觉中说了那么多话。张皓天对露露说:“露露,今天晚上得谢谢你。”
“谢我什么呀?”
“首先得谢谢你给我煮的排骨面,特别好吃,你看我病都好了。其次呢,得谢谢你陪我聊天。”
露露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她一直看着他,也不说话,把张皓天都给看毛了,他伸手摇了摇露露的肩膀说,露露你没事吧,露露就摇晃着跌落到他怀里来了。
这实在太突然了。
张皓天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两手悬在空中,不知道该不该抱这个冷不丁扑过来的女孩。女孩吻了他,道了“再见”,这个夜晚就这样结束了。
重新恋爱
大鱼从天津回到北京之后,四处打听张皓天的下落,她听说成名以前的潘晓伟曾经跟张皓天住在一起,就想,说不定潘晓伟能告诉她他们以前住的地方。
大鱼去找潘晓伟的时候,潘晓伟正在一个隆重的颁奖典礼上,最近他主演的电视连续剧获了大奖,正是春风得意,要找他说话的人特别多,大鱼找到他刚跟他谈两句,就有人叫他上台去领奖了。
“对不起,我该上去了。”
身穿礼服的潘晓伟像是换了个人,精神极了。领完奖下来他又被一大帮记者围着,接受采访,远远地跟大鱼打了个招呼。大鱼隔着重重人墙再也无法看见潘晓伟的脸,过了好长时间,他的脸才露出来。大鱼想,人的命运真是冥冥之中有人安排,论条件,张皓天和潘晓伟其实是差不多的,不知为什么潘晓伟在演艺界发展得那么好,而张皓天至今还默默无闻。
大鱼听见记者向潘晓伟提出的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请问,你获奖后第一个想要通知的是谁?”
“嗯,是我妈。”
“可以现在给你妈打个电话报喜吗?”
“这个嘛,嗯,好吧。”
在潘晓伟给他母亲打电话的时候,大鱼忽然心生一计,她也混到记者队伍里,对大明星潘晓伟发出提问,她提出的问题是:“请问,你还记得你成名前住过的那个地方的地址吗?”
“记得啊,当然记得。”顿了一顿,他像背台词一样说出他老房子的地址,并说他曾在那里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大鱼知道那是怎样的日子,说是难忘,其实巴不得忘记。
剧场晚上将要上演《罗密欧与朱丽叶》,大鱼的车经过剧场门口,看到许多痴男怨女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车流明显变慢,大鱼心里暗自期盼着不要堵车,不要堵车,可她还是在路上耽误了太多时间。
大鱼很快找到潘晓伟说的那幢老房子,抬手敲门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很久没有这种情况发生了,她大鱼什么时候手抖动过?她是高傲的公主,都是别人见了她发抖。
里面没什么动静。
正当她抬手准备再敲的时候,门开了。张皓天站在她面前,愣愣地看着她。露露从卫生间里出来,脖子下面夹着一本杂志,穿着拖鞋从他俩之间踢踏踢踏地穿过,穿过之后又回过头来看他俩,看他俩静默无声的样子实在是太怪了。
露露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将门重重地关上。那“砰”地一声响,仿佛惊醒了傻站在那儿的一对儿,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哆嗦了一下,刹那间,两人都变得眼泪汪汪的了。
他们也把门“砰”地一声关上,然后,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就骨碌碌地滚到床上去了。他们热烈地吻着对方,就像一千年没见面,饥渴难忍似的。他们慌乱极了,疯狂极了,只想紧紧地抓住对方,不让他再跑掉。
“皓天,回来吧,你赌气也赌够了。”
张皓天说:“你看我这儿不是挺好,进门就上床,想干别的都不行。”
“你真讨厌。都混成这样了,还说笑话呢。”
“我混成哪样了?我混成哪样了?不就是房子破点儿嘛,那有什么呀,旧房子有旧房子的乐趣,挺自在的,我觉得我住在这儿挺好,又没人给我约法三章什么的。”
“原来你在意那个呀,那我现在就宣布,取消‘约法三章’,行吗?其实‘约法三章’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我都忘了。”
“我也忘了。”
张皓天关上灯,拉过一床被子来盖在两人身上。两人叽叽哝哝地在被子里说了一会儿情话,又亲热了一回。再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张皓天说肚子饿了,想去吃夜宵,大鱼却一丝不挂地躺在被窝里不动,一条很白的胳膊软绵绵地搭在前额上,眼睛眯成一条缝,从缝隙里看着坐在床边的张皓天。
“起来。”张皓天说,“再不起来我走了啊!”
她还是不动,闭着眼仿佛睡过去了。张皓天俯下身来亲她,却发现她眼角上停留着一颗晶莹的泪珠,跟她那么久,却从来没见她哭过,张皓天有些慌了,他抚着大鱼的头发问她怎么啦,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大鱼睁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张皓天,一字一句对他慢慢地说:
“皓天,我好幸福。”
“我也是。”
接下来的几天,大鱼就像个恋爱中的女孩,每天下午准时准点到小屋来看张皓天。有时带了点心来,两人一边喝咖啡,一边品尝小点心。有时她又带来一两张新买的最时髦的唱片,坐在下午的阳光里听歌,时光变得恬静、温暖,他们什么也不想,就那么微醺般地呆着,时光静静流淌着,又仿佛凝滞不前,他们被定格在这一刻,一切都很好,再多一点都没有必要。
露露“砰砰”的摔门声是宁静下午的惟一不和谐的音调。
不知这丫头是怎么了,这两天老喜欢把门摔得山响。
“哎,你对门那小丫头有病是怎么着?没事老爱摔门玩。”
有天大鱼拎了一兜水果来,她刚一进门就听到那边有动静,她以前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动不动就上洗手间的女孩子,后来发现那女孩老是在她和张皓天周围晃来晃去,就注意到她。问张皓天是怎么回事,张皓天只轻描淡写地说,她是房东的女儿,叫露露,她动作粗一些,大概是跟她母亲怄气。不用理她就是了。
其实,张皓天明白露露是怎么回事,他想找机会跟露露好好谈一谈。
这天上午,张皓天在阳台上晾衣服,新洗的白衬衫水滴滴的,在空气中散布着清香的味道。露露嘴里叼着一个吸管出现了,她在喝一杯橙汁,黄灿灿的颜色很诱人。她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调跟张皓天说:“你洗衣服啊?”
“是啊,又没人帮我洗。”
“你那位大美人呢,她每天来看你,怎么连衣服都不帮你洗?”
“人家是总经理,能帮我洗衣服嘛。”
“原来是总经理啊,她来找你干吗?来得那么勤,我还以为跟我一样,是无业游民呢。”
“来找我,自然是有事呗。”
露露满脸不屑地说道:“你们俩能有什么事?门一关好长时间才出来,你当我不知道你们干什么,是吧?”
张皓天笑道:“小姑娘,懂得还挺多。拜托你以后开门关门轻一点好吗?”
露露扬起脸来对张皓天说:“怎么啦?我影响你们了吗?”
“露露,你在吃醋吧?”
“什么?我吃醋?我吃那老女人的醋?什么狗屁总经理呀!总来骚扰小男生,呸!不要脸!恶心!”
张皓天一把抓住露露的胳膊,瞪起凶恶的眼睛对她说:“露露,不许你这样说她,因为她是我朋友!”
露露一脸顽劣表情。“我就骂她了,怎么着吧?”
“露露!”
这时候,露露的妈妈在屋里叫她,叫了好几声,叫得声音很大,露露本来还想跟张皓天再吵几句,但她妈妈把她喊了回去。突然间失去了对手,张皓天感觉就像一脚踏空。这时,恰好有一阵风吹来,把他的白衬衫吹到地上,他只好又把那件衬衫拾回盆里,自言自语道:“这叫什么事呀?”
因为露露
这天晚上出了一件事,是张皓天没想到的,露露在半醉的情况下摸进他的房间,站在他床前一直看着他。
十二点已经过了,张皓天房间的窗帘只拉上一半,月光透过外面的树影朦朦胧胧地照射进来,照在张皓天英俊的脸庞上,他躺在枕头上的样子比他平时更好看,简直像蜡人似的,鼻梁挺挺地伸在空气中,形状是那样完美,让露露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
她的手指很轻、很柔地顺着月光的方向摸去,她触到了他的鼻梁。微凉的触感使她的心“咯噔”一下,她想,他就像天上来的仙人一样,连温度都跟常人不一样。
他的眼就在这一刻突然睁开了。
“你干吗?”他说。
“我是露露呀,你别害怕。”
“我知道你是露露,你大半夜的到我房间里来干吗?”
“我睡不着,所以我就来……”
“你喝酒了吧?”
“我没有。”
“还说没有呢,我都闻见酒味儿了。我跟你说,女孩子喝酒特别不好,你看你小小年纪就喝酒,以后会影响你的心脏,还会影响你的皮肤,让你过早衰老,露露,你在听我说吗?”
露露什么也不说,脱掉裙子就跳到张皓天床上去了。张皓天这下可急了,他大声冲露露嚷嚷,两人搏斗了半天,还是没有结果。露露脸涨得通红,气喘吁吁地对张皓天说:“张皓天,你到底怕什么呀?你是不是怕你那个女朋友来呀?”
“不是这么回事,露露你听我说。”
“我妈打牌去了,一夜都不会回来,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这不是告诉不告诉的问题,你听我跟你讲,恋爱呢,不是你想象的这个样子,恋爱得要两个人都喜欢,两个人都高兴才行。”
露露说:“可我就是喜欢你,已经很长时间了。你从来也没注意过我,你和各种各样的女人交往,什么样的漂亮女人都见过,我知道我比不上她们,我很自卑,但我并没有想要独占你的意思,我只要这一次,我就想把我的处女之身给你,真的,行吗?”
“不行!不行!你赶紧走!”
“不嘛,我就是要——”
就在两人推推搡搡的时候,有一个人已经渐渐走近了他们,可他们还在争辩吵闹,毫无察觉。那人已经从皮包里掏出钥匙,将钥匙插进锁孔,他们的争辩还在继续,声音大得要命,直到那扇门被人推开,张皓天和露露才意识到事情已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个人就是露露的妈妈。“好啊,张皓天,你这个流氓,竟敢污辱我女儿!”女人刚好输了牌,有一肚子气没处撒,这下可让她逮着了,就跟吐瓜子皮似的,吧嗒吧嗒,什么难听话都往外吐,她女儿臊得用被子蒙住脸,又被她妈妈拖出来,指着鼻子继续骂。骂完男的骂女的,骂完女的又骂男的,天下可以用来损人的话差不多都被这个女人用尽了,最后还嫌不过瘾,“呸”地往张皓天漂亮的脸蛋上吐了一口唾沫。